“公子有這種雄心壯志,猛如何敢不相從?”
張曜靈這一刻的雄心壯志也感染了王猛,胸中一股豪氣直衝上來,王猛伸出自己的右手與張曜靈緊握在一起,相視一笑,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好了,發完了豪情壯志,咱們還是先來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吧。”張曜靈與王猛相視一笑,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平靜下心緒說道。
“公子既然打算出兵匈奴,從苻秦口中搶食,那就不得不慎重了。”一談起正事,王猛又恢復了一貫的嚴肅。
“沒錯,這一次不但要和匈奴人打一場硬仗,還要時刻防備着苻秦人,以免他們從後面給我們一刀。這兵馬好選,只是這主帥的人選,就要好好斟酌了。”張曜靈一邊說着話,另一邊卻笑眯眯地看着王猛,眼神之中不懷好意。
“公子是想讓我掛帥出征嗎?”從張曜靈滿臉的微笑中,王猛已經得到了張曜靈肯定的回答,但他卻苦笑着對張曜靈說道,“不是在下推脫,如果讓我出征,在下有信心完成公子交付的任務。但是如今隴西剛剛收復,百廢待興,一切的事務剛剛起了個頭,在下實在是走不開啊。”
“說的也是,這可就難辦了……”一想到之前將自己搞得一個頭兩個大的那堆積如山的公文,張曜靈就覺得不寒而慄。如果讓王猛親自出徵,相信憑藉他的文武雙全的才能,他一定可以完成這一艱鉅的任務,從苻秦和匈奴人手中搶得這一片土地。但是王猛一離開,那這一堆公文豈不都要落到自己的頭上?且不提自己能不能做到像王猛一樣出色,單只是想一想,張曜靈就打消了讓王猛出征的想法。
但是如果王猛不能出征,自己手頭上就實在沒有什麼可用的人了。王擢守成有餘,進取不足。尤其是在這種局面複雜急需要一個具備應急能力和大局觀的主帥的時候,王擢就更不合適了。
而自己的叔叔張天賜,雖然張曜靈知道自己這個叔叔一直都是粗中有細,自己和他交過手之後也明白自己的這個叔叔勇猛善戰,如果放到戰場上也絕對是一個猛將。但是張天賜之前基本上就沒有上過戰場,而且他的性格,也並不適合處理這種充滿了陰謀詭詐的複雜戰局。
找誰呢?
張曜靈低着頭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心中閃過一個又一個人選,但卻又被他一個又一個地給否定了。自己剛剛到任,班底還是太薄弱了。剛纔只想着怎麼好好利用這一次機會多搶一點好處,但是現在仔細一琢磨,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去執行這一個任務。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
張曜靈在心中發出了這樣一聲感嘆,一咬牙,正要和王猛說自己親自出徵,卻發現此時的王猛正一臉神秘笑意地看着自己,彷彿已經胸有成竹。
“師兄可是想到了什麼合適的人選?”一看王猛的這種表情,張曜靈的心中就有了一種期盼。自己這個師兄在原本的歷史時空中不但留下了自己的名臣之名,而且也是一個發掘人才、量纔是用的伯樂。他對隴西的政事處理了這麼久,難道是從中發現了什麼被埋沒的人才不成?
“不瞞公子,在下的心中的確是有了一個人選。只是這個人的身份有些不一般,只怕公子不敢用他啊。”王猛說話吞吞吐吐,這卻更激發了張曜靈對此人的興趣。
“哦、這是什麼樣的人,居然還有我不敢用的人?師兄但說無妨,讓我來聽一聽,這到底是什麼身份的大才!”
“此人出身寒微,和在下一樣,也是一名下層寒士,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王猛頗有些顧慮地慢慢講述,講到一半就被張曜靈給打斷了。
“師兄也太小看我了吧?什麼士庶有別,在我心裡不過是一張可笑的白紙而已。只要這個人真的有才能,我爲何不敢用他?”張曜靈最後把目光落在王猛的身上,其用意不言自明。
“公子說的是,在這個時代,像公子這樣不以出身論英雄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王猛感激地說道,要不是遇到了張曜靈這樣一個異類,大膽啓用自己,並且委以重任。像自己這樣沒有*沒有清談名聲的人,唯一的出路就只剩下向胡人效忠了。但真到了那種情況下,自己這一個漢奸的名頭就算是背定了。不是到了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有誰會願意玷污自己的身後名呢?
“只是這並不是在下最爲擔心的,公子的爲人在下還是很瞭解的。在下唯一擔心的,是現在這個人的身份,是一個身陷囹圄的囚徒!”王猛語出驚人,他所舉薦的統兵大將,居然是一個身陷囹圄的囚徒。
“囚徒?那倒是很有意思啊……”張曜靈也有些驚訝,不過轉瞬逝去,“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身在那一處的監獄中?所犯的又是什麼罪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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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是在隴東郡的大牢中關押,如今公子收復了隴西,他也被押解到了上邽城東的新平郡大牢中看押。至於他所犯的罪名……”王猛徐徐到來,但是最後說到了這個人入獄的罪名,王猛卻又吞吞吐吐起來,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這個人犯了什麼罪?總不會是踹寡婦門、刨絕戶墳入的獄吧?”看着王猛那欲言又止的架勢,張曜靈又來了興趣,居然還開起了玩笑。
“公子說笑了,那個人雖然不是什麼大家士族出身,脾氣也是又臭又硬,但是爲人忠義,像這種不仁不義之舉,他是絕對不會做的。”聽着張曜靈的玩笑,王猛的臉上卻沒有什麼笑意,甚至還有些嚴肅。
“這個人……是師兄的朋友?”張曜靈試探地問道。
“算是吧。”王猛苦笑一聲,只是這笑容多少有些無奈。
“那我對這個人倒是很有興趣了,”張曜靈安安穩穩地坐倒在椅子上,一手托腮,一副安靜地聽故事的神態,“師兄和這個人一定有一段很特別的故事吧?不妨先跟我說一說。哦,對了,聽師兄說了這麼半天,我還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是什麼呢。”
“其實也沒什麼,公子既然有興趣,那我就跟公子說一下好了。”對張曜靈這忽而冷靜睿智,忽而孩子氣的惡作劇的變化,王猛早就已經習慣,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個人名叫鄧羌,是安定郡人氏。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六年前,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四處販賣畚箕的街頭小販而已。”
“那一年,我輾轉來到安定,在西城郊挑着擔子賣畚箕,就像之前公子見到我時那樣。”王猛的語氣很緩慢,說到這裡時還望了張曜靈一眼,兩人相視一笑,顯然都想到了之前兩人初會時的情景。
“在這種烽煙四起的亂世,尋常百姓朝不保夕,能有幾個能安下心來耕種?所以像我這種只會販賣畚箕這種農具的人,生意基本上就沒有好過,好的時候能多賺個十幾文,差了的話,有時候一天都賣不出一件。”王猛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窘迫生活,在那時候,自己每日裡都要爲果腹而忙忙碌碌,在生活的重壓和生存的壓力之下,自己年少時期的雄心壯志幾乎都被磨蝕掉,要不是遇到竹廬先生給與自己當頭棒喝的話,只怕自己現在還只是一個街頭小販而已。
“那天,我在街頭上來回走了一天,叫得口乾舌燥,但是一件畚箕都沒有賣出去。從早到晚,只喝了一碗白水,肚子餓得咕咕叫,但口袋裡一文錢都沒有,最後筋疲力盡的我,只好找了一個無人的門樓下坐下,一個人倚在門上長吁短嘆。”
“結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餓又困的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結果在朦朧中,我就覺得自己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嚇得我一身冷汗驚醒過來,結果醒來一看才明白,原來是我歇腳的那處人家的大門打開了,我的身體失去了依仗歪倒,這才讓我驚醒了過來。”
“一看到裡面出來人了,我趕緊起身,準備離開。那戶人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但是院子很寬敞,家境應該也不差。像我這種衣衫襤褸像乞丐一般的人蹲在別人的家門口,好的會呵斥着讓我離開,遇到差的……那就要放惡狗來咬了。”王猛落寞地一笑,這麼多年來的顛沛流離,爲生存而苦苦掙扎,早已讓王猛嚐盡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人情冷暖。而這種艱辛,是兩世爲人衣食無憂的張曜靈無法感同身受的。
“我慌不迭地起身,本來打算馬上就走,結果出來的這個人卻把我叫住了。我本來以爲他是想要訓斥我一頓,誰知道他卻拉着我的手把我請進了他的家中,張羅了一桌子的酒菜招待我,一點都不因爲我的衣着而輕視我。至今想來,我都清楚地記得,那時候桌子上的幾壇酒被我們兩個全部都喝光了。兩個人全都醉得昏天黑地,他的家中也沒有別的什麼人,結果我們兩個醉鬼就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