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佛寺?娘,你什麼時候又信上佛了?”張曜靈有些奇怪地看着裴鳳如。
“你懂什麼,在城南的天梯山上有一座大佛寺,寺內的方丈竺法和大師可是大和尚竺佛圖澄的親傳弟子,佛法精深,在涼州聲名遠播,名氣很大的呢。”裴鳳如難得看到一向是個百事通的張曜靈有不知道的時候,於是饒有興致地告訴張曜靈。
“大和尚?那是什麼東西?”張曜靈有些奇怪這個有些古怪的稱謂,聽上去好像還是一個挺有名的人,不過他還真的沒有聽說過。
“靈兒,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啊。”裴鳳如眯起雙眼,笑語盈盈地望着一臉好奇的張曜靈,慢慢說道,“‘大和尚’是對竺佛圖澄大師的尊稱,你這小子別這麼滿不在乎的,大師的法力無邊,褻瀆了大師可是會有佛祖怪罪的。”
“什麼大師啊,有這麼厲害嗎?不是騙子吧?”張曜靈有些不屑的瞥了撇嘴,心中很是不以爲然。雖然他對什麼唯物主義之類的哲學不感興趣,但他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一向是不屑一顧的。在前世時他也曾經見過許多自吹有大神通的所謂大師,像什麼輪子功之類的,當時是傳得神乎其神,但最後很快就被人戳破,不過是一羣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罷了。如果真的這麼神幹嘛還要那些普通人拿錢物去供奉他,說到底只是一些懂得一些江湖騙術的神棍,能糊弄多久就取決於自己的騙術考了幾級了。
“你這小子就會胡說,到了大佛寺千萬不要胡說八道,不然就會招災了!”張曜靈不以爲然,裴鳳如卻是緊張得不得了,她一把捂住了張曜靈的小嘴,一邊還唸唸有詞地向滿天神佛去乞求贖罪,也不知道她到底求的是哪一位神仙。
“童言無忌,不會有什麼事的。”看到裴鳳如依舊是緊張兮兮的,謝夫人又開始叉開話題,“這竺佛圖澄大師確是一位有大修行的有道高僧,靈兒可要記住呢。”
“哦……”張曜靈很沒有誠意地應了一聲,顯然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只是看到母親和謝夫人都是一副虔誠的模樣卻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好閉緊了嘴巴。
“靈兒不信嗎?”看到張曜靈依舊有些不屑的神色,謝夫人也沒有着惱。對這個未來的女婿,他也很是喜愛他那沉靜的性格,這跟她的那位夫君很是相像。她和煦的一笑,接着敘說道,“這竺佛圖澄大師本是西域龜茲的胡人,俗姓帛氏。大師九歲在烏萇國出家,永嘉四年到洛陽傳道,當時已是有一百多歲了。他能誦經數十萬言,善解文義,與衆名士辯難未逢一敗,其門下有數百名弟子相追隨,可不是什麼江湖騙子啊。”
“哇,娘,你知道的好多啊!”一直沒有出聲的謝盈雪突然從謝夫人的懷抱中露出了自己的小腦袋,一臉驚喜地望着自己的母親。
“沒什麼,不過是些傳聞罷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謝夫人寵溺地輕撫了一下謝盈雪的小腦袋,輕輕一笑,接着說道,“這些精深的佛法我也是不太懂得,那些大師的高深玄術我倒是聽過一些,倒也是挺神奇的,現在還不到出行的時間,我就給你們這兩個孩子講一些我聽到的傳說吧。”
看到張曜靈雖然還是沒有改變他的態度,但也沒有反對謝夫人的述說反而還豎起了耳朵細心地聽着,謝夫人環抱着謝盈雪,繼續道:“相傳竺佛圖澄大師生就異相,在他的腹旁有一個洞孔,常用棉絮塞着。每晚讀書時,就拔掉棉絮,這時,便有光芒從孔中射出,照亮書房。每次齋戒時,一大早就來到河邊,從腹中引出五臟六腑,放進河水中洗滌,然後又放回腹中。有很多人都見過這一奇觀,想來應該不會有假。”
“這麼厲害的人怎麼現在才聽說啊,他到哪裡去了?”謝盈雪倒是很有興趣,急切地追問道。只是從她的小臉上也感受不到什麼虔誠禮佛的心,看樣子倒更像是一個小孩子聽說了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樣,急於想拿到手裡把玩。
謝夫人不理會好奇寶寶般的謝盈雪,卻還是徐徐言道:“自從永嘉之亂後,漢家衣冠南渡,中原被胡虜侵佔,北方生靈塗炭,戰火不熄。”說到這裡,謝夫人的語氣中多了一絲黯然,語氣有些低沉。半晌,她纔開始繼續講道,“竺佛圖澄大師一直心憂天下百姓,他以大決心大定力發願拯救天下受苦受難的百姓。他不避兇險,不惜以身飼虎,以百歲之身依舊去見殘虐的羯胡天王石勒,勸說他減少殺戮。後來他以一手神奇的法術震懾住了石勒,被石勒賜號爲‘大和尚’,這也就是這‘大和尚’之名稱的由來。”
“那這個大和尚還在洛陽嗎?”謝盈雪繼續追問道。
“現在羯胡人以鄴城爲都,竺佛圖澄大師自然也跟着去了鄴城啊。”謝夫人停止了敘述,輕拍了拍謝盈雪的小腦袋。
“那他靠什麼法術震懾的石勒,應該也不尋常吧?”一直沉默地傾聽的張曜靈忽然開了口,問道。
“你這小子,總是這麼突然出聲,早晚會被你嚇死!”裴鳳如被嚇了一跳,她沒好氣地揉了揉張曜靈的頭髮,接着說道,“石勒的部下郭黑略向石勒舉薦竺佛圖澄大師,說他能憑鈴聲預知吉凶,知天下興衰。石勒最開始自然不會相信,於是讓他使法術。竺佛圖澄大師無奈,便用飯鉢盛水,燒香唸咒,不一會兒,飯鉢中便長出一朵蓮花,花朵清新鮮豔、五色照耀,石勒從此也就信服了他,有大事也會找大師商量。”
張曜靈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在心中給了這個從未見過面的竺佛圖澄一個稱謂——魔術師。雖然張曜靈並不知道這個金蓮盛開的魔術是怎麼變化的並不瞭解,但對於這種在後世一個蹩腳的魔術師都可以做出比他更加高難度的魔術,張曜靈在心中是很有些不屑的。如果那竺佛圖澄真的可以改變天地四時之序控制生命,那他何必要去曲意逢迎什麼石勒,施展一下他的神通不就可以了嗎?當然張曜靈對科普教育沒什麼興趣,而且要改變一個人根深蒂固的鬼神觀念是很難的,張曜靈自然也不會跳出來反駁母親對大師的憧憬,只要他不到自己面前招搖撞騙就行了。
“還有啊,”見張曜靈不再出聲,裴鳳如接着講道,“有一次他派遣弟子法常北行到襄國,弟子法佐從襄國回來,兩弟子相遇在樑基城下,停車相對,徹夜長談,言語多涉及到竺佛圖澄大師,直到天明二人才分手而去。法佐剛進門,竺佛圖澄就迎着他笑着問:“昨晚你和法常交車相對,議論了你的老師,是吧?”法佐驚愕慚愧不已。從此以後,國人往往相互告誡:“不要滋生噁心,大和尚會知道你的心事。”如此以來,久而久之,以至於沒有人敢對着佛圖澄所在的方向吐唾沫。這也就是我剛纔這麼做的原因,要不然你小子就慘了!“說到這裡,裴鳳如還有些憤憤不平地瞪了張曜靈一眼。
“那嬸嬸,這個大佛寺的什麼豬和也會像那個大和尚一樣變法術嗎?”不同於張曜靈的興趣缺缺,謝盈雪倒是對這個大和尚很有興趣。這倒也難怪,在張曜靈那稚嫩的身體裡潛藏的是一個來自後世三十多歲的靈魂,說是一個怪物也不爲過。而謝盈雪可是一個極其正常的女童,放在後世也就是個上幼兒園的年紀,對這些聽上去很神奇的事情感興趣也就不奇怪了。
“呵呵,還是盈雪聽話懂事。”裴鳳如蹲下身來,從謝夫人的懷中接過謝盈雪來,輕輕的把她抱在懷裡,微笑着對她說道,“那大佛寺的竺法和大師雖然沒有他的師傅竺佛圖澄大師那樣修爲精深,但是作爲跟隨竺佛圖澄大師修行了幾十年的親傳弟子,竺法和大師也是一位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他也會一些很神奇的道術。”
“那我們去了大佛寺讓他給我們表演那個金蓮開的法術好不好?”謝盈雪瞪大了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上去十分可愛。只是在她的眼中卻出現了一絲熱切,就像……,就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釣的魚一樣,恨不得自己馬上也能釣上來一樣。
當然,這最後一句是張曜靈自己在一旁有些惡意的揣測,謝夫人和裴鳳如並沒有想到這上面去。只是裴鳳如和謝夫人也聽出了小女孩語氣中的那股熱切,謝夫人不禁失笑,沒好氣的對謝盈雪說道:“你以爲這竺法和大師是街頭賣藝的江湖藝人啊,哪能說表演就表演。只有在開法會時才能看到竺法和大師做法。”
“啊?”謝盈雪大失所望,大大的眼睛中掩飾不住的失望。她沒精打采地道,“既然沒有那些神奇的法術看,那還有什麼好看的啊?”
“怎麼沒有啊,這天梯山山峰巍峨,陡峭峻拔,其山有石階,自山腳下拾級而上,一直延續到山頂的大佛寺,這也就是它叫天梯山的緣故。”說到這裡,裴鳳如又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現在是秋天,要是冬天的話,天梯山的石階上和山巔就會積滿白雪,那時候的景色更美!自從我十歲那年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張曜靈實在受不了這種目光,他無奈地說道;“好了,娘,你要想去以後我帶你去就是了,以後你想看幾次就看幾次,你就算住在那裡都成!”
“信你纔怪!”裴鳳如在心裡很受用,只是在嘴上她可不會承認。她直起身來,用手牽着懷中的謝盈雪,又伸出手來抓住了張曜靈有些不願的手,和煦的一笑,對着一旁的謝夫人說道:“姐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謝夫人輕聲應是,一行四人走出涼亭,向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