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青島給章澤天送來加封誥命的仍舊是上次來過一次的掌道御史司行遠,他把各種文書印信等物一一交給章澤天,也不宣讀聖旨,更不提讓章澤天磕頭謝恩之事,直接說道:“吳閣老說了,現在朝廷實在是窮,章將軍立下平叛殊勳,也只能給你這些空頭的獎賞了。不過將軍你所求的也不過是一個朝廷的名分,估計也看不上那點糧食和銀子,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章澤天也笑道:“吳閣老既然如此實在,下官這裡也表個態,請轉告吳閣老,就說下官受朝廷大恩,必保這一方平安,請閣老放心。”
司行遠又說道:“不止保境,吳閣老對將軍的期待還有安民。這次兵變,整個東三府被完全打爛,而重建所需的錢糧朝廷卻是一點也拿不出來。將軍爲東三府首富,此事非將軍不可,還記將軍爲家鄉建設多出一份力。”
章澤天苦笑道:“吳閣老對我倒是放心。”
司行遠道:“也沒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朝廷對你們互助會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控制,只要你們不舉旗造反,我們也就樂得看你們將山東穩定下來。朝廷連澳門的佛朗機人都能容忍,難道還容忍不了你們嗎?”
章澤天還能說什麼,只好捏着鼻子答應了下來。
黃榮吉找到章澤天的時候,欽差司行遠剛走不久。聽到黃榮吉對戰後重建的看法之後,章澤天道:“相對萊州來說,登州在這次兵變中的損失還是比較小的,只有登州、黃縣和平度三個州縣受到了比較嚴重的破壞。而登州治下東部和南部山區並沒有受到多大沖擊。你完全可以從那些山區的治理開始,並從山區招募人員到平原上耕作,問題總還是比較小的。”
聽到章澤天的話,黃榮吉的心也安下來了不少。的確,比起幾乎完全被打爛的萊州和青州來,登州的情況還是比較好的。
二人說到萊州,此時萊州新任知府高潔虎也到了。其實萊州的情況也不像章澤天剛剛說的那麼嚴重,即墨和膠南都算是萊州治下,其經濟體量比起登州未受兵亂影響的登州山區來,大了可不止一兩倍。只是這兩個縣是互助會的基本盤,可不是他這個名義上的知府說了算的。
章澤天見兩個知府都到了,也不再遮遮掩掩,把一幅山東半島東部地圖展開,將自己對這片地區的構想直接向二人交了個底。
“我們互助會的目標,是以濰河爲界,完全掌控濰河以東的廣大地區,基本就是登州和萊州的勢力範圍。至於青州,我們暫時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現在青島周邊的發展模式,基本上是通過各種工業的商業建設,帶動整體經濟的發展,將治下的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到一個令人羨慕的程度。”
“這種工商業的發展,需要大量的勞動力。而我們現在最缺少的,恰好就是勞動力。”
“此前我們只控制即墨膠南兩縣,而且是沒有受到兵亂影響的兩縣,人力缺口已經非常大。爲了彌補人力的不足,我們互助會以各種辦法從內陸吸引流民進入,又抓捕大量盜匪進行安置,還想方設法將土地集中起來耕種,以節省農業佔用的人力,爲此我們還引進了大量的牛馬牲畜,開發出各種新式農具,投入不可謂不大。”
“出於各種原因,我們互助會在海外還建立了幾處基地,同樣需要大量的人口填充。這些海外基地當地缺少華夏人,我們必須讓更多的華夏人移民到這些海外基地去,才能將這些基地最終掌控住,這同樣需要大量的人口。”
“因爲這次兵亂,有一百多萬人從各地流入即墨、膠南兩縣。這些人裡面有一部分是來自登州萊州北方地區,也有來自西部各州縣的。我們的目標是將這些人全部留住。”
“這些人員的最終去向,將會尊重他們自己的意願,願意返鄉的我們肯定不會強留。但是我們互助會肯定會用各種辦法將他們留住。留下的人會優先滿足各工廠和工廠化經營的農場的需要,最後纔會是傳統的自耕農和佃農。也就是說,戰後重建的重點將不會放在土地的耕種上,更不會放在那種招人開荒或租佃土地的經營模式上。將來這些地區的人員,需要創造遠高於種田的效益。”
兩位知府聽得有些發傻,傳統社會以農業爲本,而面前這位章三老爺卻說不會把主要人力放在農業上,這是要鬧哪樣?三年後,我們的皇糧國稅還要不要交了?
章澤天的想法基本顛覆了兩人的價值觀,令他們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好了。
“那麼我們要怎麼做?整個膠萊平原和半島北部的肥沃土地就這樣撂荒下去嗎?”高潔虎試着問道。
“當然不會撂荒,”章澤天首先打消了他的疑慮,說道,“農業當然不會放鬆,但是我們會從政策上打擊傳統的小農經濟模式,代之以大農場的經營模式,大比例使用畜力和機械取代人力,提高單人的工作效率,節省出寶貴的人力來用於工業和商業。黃知府在即墨應該看到過我們章家的農場經營模式,現在現在畜力的播種機、收割機、施肥車都已經投入使用,中耕、除草等工作也在逐步向節省人力的方向發展,這就是將來膠萊平原的農業發展模式。”
“現在膠萊平原上原本的地主多數已經被叛軍殺死,許多土地已經成爲無主地,官府要將這些土地集中丈量統計,然後進行集中拍賣或外包,藉此機會推進土地的集約化經營。”
“可是還有不少土地是有主的啊,”高潔虎說道,“有些地主雖然逃離了家鄉,但是還在世,我們將土地賣掉,地主回來了怎麼辦?”
章澤天道:“先賣掉再說。將來如果有人拿着地契找到官府,我們可以用較高的價格給予地主們補償,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再補給他們土地,爲他們換髮地契。反正原來的地形地貌都已經改變,田地的四至已經消失,他們原來的地在哪裡都說不清了,還能有什麼辦法?在每個州縣都可以劃出一片專門的田地,專門用來給持有地契的地主做補償。這種補償田可以選稍好的土地,並且集中到一起,連成一片,想必那些地主也不會有太多的意見。總之,這件事越快越好,要搶在地主們回鄉之前完成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