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明滅(1)(三)

燕家軍首尾難顧,因而只能小範圍地集中兵力攻擊薄弱處。一時間,那一處酈家軍守不住壓力,有一部分人向後潰退,燕家軍將士見有了活路,越發振奮精神,集中兵力一齊衝擊起來。

此時,卻有一支黑壓壓的軍隊,如幽魂出現在戰場。

平戎大營的酈家軍攜了滿腹的怨氣與恨意,森然望着欺騙了他們的燕家軍。路驚眸帶人圍住了水軍在岸上的營地,這一萬二千人,就是他決意報復的目標。

“動手!我要他們全軍覆沒!”他決絕地一揮手。汴河上的船艦就罷了,留在岸上的這批水軍,他不會放走一個。

嘶喊聲,怒吼聲,慘叫聲,刀劍撞擊聲,血流飛濺聲,器械損毀聲。圓睜的雙眼,高舉的兩手,翻滾的頭顱,殘缺的血肉。大火劈哩啪啦燒着,高舉的旗幟無力墜落,燒不盡的香灰像蝙蝠一樣在夜空中凌亂飛舞。

路驚眸阻止了陸上水軍的奔襲,悽慘無情的殺伐令敵人大駭,頓時有不少軍士四處潰逃,沒了拼命的念頭。神武大營酈家軍受到的攻勢爲之一緩,迅速重整隊形,慢慢圍攏過來,把殘餘的燕家軍逼進火海。

在城頭觀戰的酈遜之只看見片片火光,洶涌地吞沒黑色的人流。自然之力在此刻比任何武力都殘暴,如果說刀口下尚可餘生,那滔天火舌席捲之處,真是沒人能倖免。酈遜之閉上眼,千萬種聲音衝擊他的耳膜。那一瞬間,地獄般漫長無盡,他的心在燃燒,在搖動,被這一切擠壓得要爆裂。

酈遜之不忍聽不忍看,卻必須堅定地指揮軍士揮舞令旗,掌控全局,爲酈家軍吶喊。這就是戰場,時刻驚心動魄,險象環生,但也孕育着勝利的希望。

酈家軍內外聯手,岸上火燒連營,河上艦雷夾攻,在這場爭鬥中顯得遊刃有餘。僅僅一枝香的工夫,勝局已定。但燕家軍見勢不妙,垂死掙扎頗有幾分戰力,尤其是雲騎軍,沒有與豹衛軍、精騎軍硬拼,而是遊走突圍。殘餘的水軍則兇狠地放了些水炮,可惜尖刀船在河中掉轉極爲靈活,並未有太大損傷。

此時燕家軍水軍士卒太少,僅靠了三千人馬支撐船艦攻守,每船上的兵力僅夠行駛及發射少量火器。水軍指揮大將燕寧眼見屬下稀稀落落,岸上的人被酈家軍攔住,根本來不及救援,可一直與尖刀船這麼周旋下去,只有被動挨打,不如往水門行去,借炮火之力攻打城門,縱然拼了魚死網破,到底拉上一些陪死的。

於是燕寧指揮着水軍船艦一律往水門衝去,那些被燒得殘破的火船,更是搖搖欲墜地行在最前方。如果寧陵城內敢再出船隻抵抗,這些火船就會把路封死,讓它們來得去不得。

可惜酈遜之早有準備,就怕水軍不來。早在尖刀船出發之時,他已命令手下切斷汴河水源,引水改流。此刻細水長流終於有了奇效,眼看水門就在前方,可燕家軍的大船鉅艦突然都擱淺了!

這一發現令燕寧幾乎想要去死。那尖刀船卻是輕便靈活,水位降低得恰到好處,它們穿梭在擱淺的舟艦中,撈些順手便宜。水門城頭上,箭矢投石如雨飛下,對了燕家軍的船艦不斷襲擊。燕寧見大勢已去,長嘆一聲,終於命殘餘水軍回撤,往南方逃之夭夭。

水軍剩下的戰力已不足一千人,全力逃亡之下,尖刀船一時不及阻攔。過多的殘破船艦擋在河上,酈遜之不便派城內水軍追擊,索性放任燕家軍船隻逃走。

這一戰,風氏三兄弟只有風鋣在場上,其餘兩人都在城頭與酈遜之觀戰。此時戰局已定,衆人都鬆了口氣。忽然,風鈺一眯眼,叫了起來:“燕夜辰帶了雲騎軍向西突圍!”酈遜之凝視遠處:“燕陸離在西方,他想是逃去會合。”風鉉皺眉道:“我領豹衛軍去追,一定能追上!”

“不必。”酈遜之沉着地搖頭,看着遠處逐漸消失的那一抹黑線,“我軍傷亡也很慘重,先撫卹傷者爲上,保存戰力,緩慢開進爲宜。前面自有大軍等着他。”

風鉉醒悟,喃喃地道:“壽國公英麒麟……”

酈遜之微笑:“不但有他,屏叔的飛鴿軍報說過,他與我父王已帶領兩淮聯軍西進,與英麒麟形成合圍之勢。我父王既已切斷昭遠大營與前線消息往來,就能斷絕燕陸離的補給,他們逃不到哪裡去,我們明日再慢慢追擊。”

風鉉頓時鬆懈下來,朝酈遜之一笑:“世子,我去睡一覺,出發時再叫我!”這兩日累了太久,他跌跌撞撞地去了。酈遜之見他走了,一下坐倒在地,睏倦地倚着城頭牆腳,閉目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顧亭運走過來,酈遜之迷迷糊糊睜開眼,正想起身,顧亭運搖了搖手。

“你且歇着。我吩咐他們燉了肉湯,今趟,你應該有胃口吃肉。”

酈遜之苦笑,連日來的血腥,讓他沒了食慾,此時被顧亭運一提,竟是飢腸轆轆,饞蟲亂爬。他掙扎站起,道:“顧相,你也累了,不必招呼我,你先歇歇。”顧亭運扶住他,笑道:“我躲在城中,看你廝殺拼盡力氣,哪能算得上疲累?”

酈遜之振奮精神站起,道:“燕夜辰既已逃走,各州府兵可趁機收復失地,請顧相與我聯名上書給皇上。”顧亭運道:“世子儘可便宜行事,不必事事請命。我已發文給各州縣,讓他們痛打落水狗。”兩人相視而笑。

諸將清點死傷。是役,寧陵守軍死傷兩千三百餘人,燕家軍重傷加燒死的則有七千餘人,兩軍交戰時又死傷九千多人,船艦燒去七成,其餘也都殘破,逃走的僅有一成船艦,俘虜五千餘人,糧車燒去八成。燕家軍僅有兩千多步兵,及四千騎兵在燕夜辰帶領下逃離寧陵。

憑藉路驚眸內應之力,酈遜之與顧亭運一方大獲全勝。酈巽被安然救出入了寧陵,但酈家軍的虎符依然在燕夜辰手中,這是唯一美中不足之事。

遠在江北的雲翼大營中,酈伊傑收服燕家諸將後,立即命陸爽往兩淮大營送出兩封密信,聯絡凌伏及酈屏。酈家自有一套傳信的手段,故陸爽將消息傳出後,即刻領了酈家的人趕回,酈伊傑身邊便多了一羣貼身護衛。

不過燕楓確已心死,不僅封閉了與翔鴻大營的消息傳遞,更告知酈伊傑昭遠大營佈署及聯絡密法,由得酈家人去操縱兩地情報往來。燕楓知道他這樣做,是絕了所有後路,卻能保下燕家的最後一絲血脈。他固然會成爲世人眼中不忠不義的叛徒,但若燕陸離戰敗,株連九族的殺頭大罪卻會因他此舉而免除。

是英雄還是罪人,那時誰又能說得清?

兩日過去,燕楓竟熬出一半花白頭髮,形容憔悴不堪。諸將看了,各懷感慨。一些原本怨恨不平,暗生心思想要驟然發難的人,突然體會到他的苦處,想到世事蒼涼難料,對燕楓的恨意不由淡了。

酈伊傑又是個極善籠絡人心的帥才,連日來不停安撫燕家軍上下,幾個與他交好的燕家大將,出面維持各軍秩序。燕陸離欲造反之事,畢竟對士兵說的都是勤王,此時只說京城局勢穩定云云,一般軍士倒不疑有它。

江留醉那日見了酈伊傑的氣概,自豪之餘,深有所悟。浪跡江湖這段日子以來,阿離與酈伊傑是他最爲折服的人,此時兩人的樣貌舉止彷彿重疊在一處。想到阿離,他不覺又記起從阿離那裡學到的內功及劍法,一有空閒便在心頭揣摩,隨時演練體悟。

心劍的修煉最重境界,這幾天住在雲翼大營中,看多了兵營操練那種驚天動地的氣勢,江留醉修煉的心劍便又多出一種殺伐決斷的鐵血之氣,出手比往常凌厲了很多。他見成效驚人,索性跟了酈伊傑四處在軍營裡走動,每當酈伊傑與燕家諸將商討局勢,江留醉便在一旁細心揣摩諸人心境脾性,爲劍法多添一分變數。

酈伊傑有意培養兒子的應對,他看出江留醉天性自然,並不多加約束,但話語中不乏提點之意。他與江留醉自認親後,一是時局緊迫身處虎穴,二是爲免生疏尷尬,始終不曾坐下來深談。兩人便借巡營的事由,在與燕家諸將的交談中,偶爾相視一笑,或是心有靈犀地對望一眼,慢慢地由疏到親。

有時涉及軍中機密,江留醉不宜介入,他就踱步到各軍中觀看操練。他是外人身份,有人看不順眼,遂在將士們歇息時,故意尋事挑釁。江留醉滿腦子修煉,正好拿來練劍,於是專心致志演出心劍的劍意。他起點本來就高,再加上失魂點撥,尋常將士怎是對手?好在江留醉爲人熱情義氣,贏了也不自傲,那燕家軍中看他不喜的人,幾次輸了之後,漸漸對他有了認同。

在雲翼大營的第三天午後,酈伊傑手持兩封書信,露出了笑意。江留醉笑問:“莫非是遜之有信?”酈伊傑搖頭道:“這是酈屏和另一位大人的來信。”江留醉聽見酈屏的名字,知道兩淮大營大局已定,鬆了口氣,可酈伊傑語出神秘,那另一位大人不知是誰。

酈伊傑注視雲翼大營的燕家軍,很快就會有兩淮大營的將士前來監控營地,而他也是時候轉道北上,全力阻攔燕陸離入京。

申時,酈屏領兵進入大營中,他帶領的人不多,專程來接酈伊傑。至於收編燕家軍的事,凌伏另派了一支兵馬,隨後趕來。爲示誠意,酈屏特意將燕楓的次子燕景石帶回,燕楓見到兒子平安,更無猶豫,一心歸順不提。

酈屏見到酈伊傑,立即單膝跪地請罪,道:“末將來遲,讓王爺受苦。”酈伊傑含笑扶他起來,道:“你我不必客套。兩淮那邊兵力如何?”

酈屏道:“凌伏已抽調兩萬步兵、一萬水軍、五千騎兵備戰。”酈伊傑想了想,道:“其他幾路呢?”酈屏道:“燕家軍翔鴻大營急攻汴河一線,已攻下永城。皇上已命我酈家軍協助世子出擊。”

“哦?讓遜之去守城?”酈伊傑不置可否。江留醉在旁聽了,恨不得能飛過去相助。

“遜之資歷雖淺,畢竟是世子,我軍大將都要給幾分面子。如果燕陸離真敢調動平戎大營,有世子在,當不會如願。”酈屏道。

“昭遠大營有異動,我防範稍遲,有一萬人投奔燕陸離去了。”酈伊傑淡淡說道,“其餘兩萬人,由燕倉領了雲翼大營五千兵馬前往交涉,現已歸順朝廷。”

酈屏目光閃動,知那場面必是明爭暗鬥,但燕倉在燕家軍中名望甚高,由他出面的確事半功倍。此事幸好功成,否則廝殺起來,縱然都是燕家軍窩裡鬥,也要大傷元氣,甚至禍及雲翼大營中的酈伊傑。如今有五萬燕家軍肯放下武器,戰事想來會順利許多。

燕陸離此回真要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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