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人家冬日賞雪,講究的是個雅緻。風度溫度統統都要。葉初陽一行人前腳出了正廳,侯夫人孫旭後腳就命人將賞雪的暖亭燒起來,給貴客歇腳。雖然今日無雪可賞,但蹬高望遠,總還有幾分景色可睹。
陸詔和陸信的身體都保養的不錯,爬個小山坡自是沒問題。葉初陽是健步如飛,葉融陽緊跟哥哥腳步,氣息比其他人急促些。別的倒是無礙。顧茗就差些了。而陸均,因爲這幾日家裡辦喪事,吃不好睡不好,也體虛了些。此刻爬山出了一身汗,進了地龍燒暖的亭子裡,汗水和暖氣一擊。頓時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
世子夫人心疼的要命,連忙道:“均兒想是着涼了,殿下,容臣妾帶他回去看看。”
葉初陽道:“夫人快去,帶阿均好生歇着讀書閣。是了,阿茗身子也不好,夫人帶他一塊去讀書閣。是初陽思慮不周,叨擾貴府了。”
世子夫人也不和他客套,告了罪,帶着陸均和顧茗回房了。心裡打定主意,回去就灌孩子們一劑薑湯,好好捂一捂。不和那兩個愛吹冷風的皇子摻和。
暖亭裡,陸詔親自斟了一盞熱飲遞給葉初陽:“殿下,喝些熱牛乳暖暖身子。”葉初陽手有些微抖的接過。那一頭,陸信也替葉融陽倒了一杯,葉融陽眨眨眼睛,扯扯計都的袖子:“師父,你看,那裡有個湖。你帶我過去瞧瞧好不好?”
陸信忙笑道:“天冷,湖邊風大。殿下別去了,小心着涼。”
葉融陽不依,扭了扭計都的胳膊:“我想去看。”
計都瞥了眼葉初陽,見他耳朵豎的筆直,嘴角微翹:“好讀書閣,我帶你過去。”牽了暖暖的手,轉向陸信:“還要勞煩世子帶路了。”
可憐的陸信剛暖和了身子,只得認命的重新穿上大毛斗篷,領了這一大一小去湖邊吹冷風。葉初陽給了弟弟一個“幹得好”的眼神。
計都臨走前似有意似無意的瞥了陸詔一眼,輕扯嘴角。陸詔瞳孔微縮,他這是什麼意思?
礙事的人都走了,陸詔揮退僕役。【悠*悠】亭子裡就只剩下他和葉初陽。看着葉初陽激動的小臉,他遲疑的道:“殿下,您可是有事要說?”
結果葉初陽比他還急,忙忙的道:“陸大人,母親都告訴我了。您,您是我的,生父。”最後兩個字非常之輕,卻又柔軟異常,急促的從舌尖一吐而出,又迅速的消失在空氣中。
陸詔震驚,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涌上他的五臟六腑。這位向來從容不迫的股肱之臣驚愕的定在原地。滿腦子只一個念頭:他真的知道
“陸大人。”葉初陽輕聲喚着,聲音微顫。陸詔回過神,緩緩打量他。眼中的柔情再不掩飾:“殿下,臣還是在您很小的時候見過您一次。你長大了。”
‘你長大了’這四個字。說的百轉千折、蕩氣迴腸。葉初陽眼眶一熱,嘴脣動了幾動,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陸詔瞭然的拍拍他的手,欣然一嘆:“好,孩子。”
湖畔邊,冷風呼呼的吹,陸信裹緊了大毛斗篷,,只覺臉皮都被吹麻木了。計都立在湖岸邊,將葉融陽抱在懷裡,用厚厚的斗篷帽子遮住他的小臉,遮擋寒風。憐憫的看一眼陸信,替他解圍:“世子,我和二殿下隨意逛逛,一會兒就回去了,世子請自便。”
陸信猶豫了一會兒,又朝山頂的亭子望望:“也好,我去安排一下午膳,隨後就來。”帶着幾個下人匆匆離去。
葉融陽舒舒服服的靠上計都的胸膛,瞥一眼遠處的便衣侍衛,懶洋洋的評價:“他早就該走了。”
計都沒好氣的搖頭,用內力捂熱他的一雙小手:“你們這是欺負他。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
葉融陽嘻嘻一笑,轉換話題:“師父,你猜大哥會說些什麼?”
計都輕笑:“大殿下會說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能猜着陸詔會說什麼。”
“是嗎?”葉融陽好奇極了,“他會說什麼?”
計都笑:“無非就是他有多惦念他,無奈身不由己,天各一方。今日相見,他心裡又有多歡喜。”
葉融陽撅了嘴:“這些話很好啊。本該如此。你就從來都沒和我說過。”
計都微微一笑,道:“暖暖,你要知道。男人,不該在口舌上花心思。說,不如做。”
葉融陽眼珠一轉,問道:“那,母親是喜歡你多一些,還是喜歡陸大人多一些?”
計都挑挑眉:“這個,你該去問她。”
葉融陽道:“那位陸大人,長的真是好看。他現在回來了。母親會不會宣他去西苑?”
計都不屑的噴了一口鼻息:“好看?當年韃靼的使臣曼舒南比他漂亮多了,陛下一樣看不上。好看有什麼用?男人,要有擔當。”
“什麼是擔當?”葉融陽問。
計都回答:“擔當就是……”他思考了一會兒,道:“凡事要一心一意。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固然要一心一意對待。但對於自己的責任,一些不是那麼喜歡的責任,也要一心一意。不可逃避、不可敷衍了之。這纔是男人。”想了想,又補充:“杜憫就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葉融陽立刻機靈的反應:“難道這位陸大人不是?”
計都搖搖頭:“我不好評價他。剛纔的話,你也不要和早早說。”
葉融陽眨眨眼,會心一笑:“知道了,這是我們的秘密。”
暖亭中,葉初陽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你爲何會娶妻?”
陸詔頓了頓,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殿下,我自小就和表妹定了親。表妹從小身子不好,比她的兄長杜憫大人還要糟糕。若是退親,就是毀了她一輩子。”
葉初陽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又是怎麼喜歡上母親的?”
陸詔一愣。這是什麼問題?葉明淨到底是怎麼和孩子說的?難道她對他說,他們是互相喜歡纔有的他?
葉初陽又追問:“是什麼時候?是在父後之前是不是?”
陸詔深吸一口氣,緩緩擡眼,吐出一個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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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陽眼睛一亮:“真的?”催促他,“快說說,是怎麼開始的?”
陸詔笑了一下,似是不好意思:“陛下還是太女的時候,曾去三大書院講學,這件事,你可聽說過?”
葉初陽眼睛晶亮:“知道,我知道。難道你們是在那時就見過?”
“是啊。”陸詔吐了一口氣,流暢的敘述起來:“我那時在衡山書院讀書多年,自負學識還可以,打算去試試鄉試。我的原籍在廣陵,江南風景優美。鄉試完畢後,我和杜家的表兄表妹便約着去了金陵遊覽。就是在那裡,我見到了微服出遊的陛下。她那時只有十三歲,還是個小姑娘,穿了身男裝。眉目靈動,顏若朝霞。表妹常年病弱,我從未見過這般朝氣美麗的女孩子。一瞧見,就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隨着他的敘說,葉初陽眼中的光彩越來越亮。每當他說到對葉明淨的感覺時,葉初陽的呼吸就急促上幾分。陸詔一氣呵成的說完金陵相遇,衡山別院下棋等等瑣事。道:“那時的我,雖說是個舉人,在長安權貴眼裡,卻是一錢不值。東陽侯府日後是二弟繼承。我但凡想要有些出息,除了求着二叔,就只剩科考一路。我不願對着二叔卑躬屈膝。就只有參加會試。然而,縱然是考上了進士,也需從做個七品小官開始。和太女殿下距離何其遙遠。她的身邊有四位伴讀,個個人中龍鳳,出身高貴,家中寵愛。相比之下,我便有些自慚形穢……”
說到這裡,他神色落寞,自嘲的笑笑:“再說,我已定親。早已不配。這些逾越的心思,還是不提的好。”
就像葉融陽聽動作大片聽入了迷一般。葉初陽也完全在陸詔的這出文藝感情戲裡,沉浸了心神。聞言立刻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是你們遇見的太晚了。”
陸詔感動的拍了拍他的手:“是啊,造化弄人。過了兩年,等我爲着會試來長安準備時,卻發現陛下當時的處境很不好。可以說是危機四伏。”他遲疑了一下,“這些,陛下和你說過嗎?”
葉初陽立刻道:“沒有。母親只說,她登基後,好多大臣不聽話,對她陽奉陰違,找了一羣亂七八糟的男子要塞進後/宮。”
陸詔舒了一口氣:“是了。登基之前的處境,還要兇險萬倍。我因着與陛下有些故交,便也幫着做了些事。這些,沒有陛下的允許,我不方面和你說。”他含糊帶過,見葉初陽露出失望之色,便吞吞吐吐的繼續:“後來,陛下便登基了。我參加了廣平元年的會試。中了探花。考上庶吉士,入翰林院。再之後,便是,便是陛下選秀。名義上,是陛下挑選天下秀男。事實卻是,那些男子都不堪入目。陛下一個都不喜歡……”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下葉初陽的臉色,支支吾吾的道:“後來,就有了你。”
葉初陽大爲不滿。這故事前半截很精彩,後半截很表面。聽的他心癢難耐:“怎麼叫就有了我?到底是怎麼有的?”
陸詔一陣尷尬,支吾了半天,最後把心一橫。心道葉明淨就是再大膽,也不至於將密室謀約說出來。便道:“那時皇后殿下還未進京。我在翰林院朝夕和陛下相處,就越來越傾慕……”他露出羞愧之色,“之後,便情不自禁了。”
葉初陽還是不滿意。說的太含糊了。但見陸詔已經尷尬之極。也就不再追問。道:“那你現在對母親,可還有情?”
陸詔垂下頭,木然作答:“陛下與皇后鶼鰈情深,天下皆知。我本就不配。”
葉初陽見他如此,心裡也是一陣煩亂。生父是真心喜愛母親的,這很好。從母親的言談看,她對陸詔也不是無情。雖說冷淡些,想來也是因爲他有妻子的原因。按說事情到這裡,他應該明明白白了。回去也能睡個安穩覺了。可是,可是爲什麼總有那麼一絲不足纏繞在他心底?說不出的難受。
今日陸詔傾情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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