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淨和林珂分開後,回到東宮。綠桔向她彙報薛公子、孫公子、江公子三人都已到了,正在偏殿等候。
葉明淨點點頭,吩咐她將幾人請去書房,自己則先去洗手洗臉。
進了書房,照例讓馮立等守在門外,她與那三人關上門在室內詳談。
薛凝之在她關門的時候愣了一下,看了身邊二人一眼。孫承和低頭吃茶,唯有江涵和他目光對視。
太女今年十三,江涵十四、孫承和十五。而薛凝之,已經十七。三男一女共處一室,一個下人都沒有。還關上了門……
薛凝之笑着走到窗邊,將所有能開的窗戶都打開,道:“屋子裡有些氣悶,開了窗戶說話吧。”
時值五月,豔陽正熱。開了窗戶的確風涼一些。葉明淨便不以爲意,道:“也好,遠遠的也能看見是不是有人來了。”
江涵呼了一口氣,拿出扇子扇了扇,以示自己確實怕熱。
葉明淨取出一張紙,在面前鋪開,往硯臺中加了兩勺清水,手腕極穩的磨了一汪好墨。從筆架上取下一支小狼毫,沾墨揮毫,在紙上書寫了幾行字。她邊寫邊道:“接下來,等新鎖鑄好,還會有一個月的時間,供人試開。再接下去,午門外的廣場會非常熱鬧,我的計劃在幾項。其中之一……”她放下筆,問三人:“你們有沒有發現來看熱鬧的人一旦多了,裡面就有了不少做生意的。”
孫承和第一個道:“嘿嘿,我早就發現了。一開始是賣飯糰的,後來又添加了茶葉蛋、五香瓜子、水煮花生、烙餅、麥芽糖、芝麻糕……”
“咳咳!”江涵用力的咳嗽兩聲,瞪了孫承和一眼。
孫承和忙遞了茶盞給他:“嗓子不舒服嗎?喝點水。”
江涵七竅生煙,薛凝之忍笑扭過頭。
葉明淨笑道:“行了。承和說的不錯,午門外廣場的確熱鬧許多。只是人一多還需管理妥善的好。未來的時日,午門外的熱鬧只怕不會冷清下去。我們得做些準備。省的到時候賈文泰嘮叨個沒完。”
孫承和眉飛色舞:“說到賈文泰,你們沒發現他近日苗條了許多嗎?我聽我娘說,賈夫人最近時常嘮叨,說他家大人近來可是累壞了,連小妾的房間都沒力氣去了。”
“哦?真的?”葉明淨大感興趣,咯咯笑道:“後面的時日還有的他忙呢,爭取讓他那肚子再小些。還賈夫人一個苗條的相公。”
孫承和也跟着哈哈傻笑:“……那他夫人可要笑死了。據說賈大人做衣服都比旁人費布料,賈夫人一直嫌他太重……”
“咳咳!”這回連薛凝之都咳嗽了,一張臉青的不能再青。
肚子小些,夫人嫌重、沒空去小妾的房間。這話是能在太女面前說的嗎?這是太女!不是太子!
江涵粗魯的塞了一杯茶在孫承和手上:“喝水,少說兩句!”
葉明淨見到他們的反應愣了愣,收住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說的是真的。以後的午門外,會更加熱鬧。做生意的小攤販恐怕是禁不絕的,堵不如疏。大家想想辦法,怎麼樣才能集中管理。”
薛凝之怔了怔,不敢置信的道:“殿下,難道你要把午門外廣場變成一個集市?”
葉明淨笑着搖手:“當然不是,只是我的計劃是和民衆建立一條互相交流的渠道。地點就在午門外廣場,到時候估計每天都會有很多人來看。如果弄出安全隱患就不好了,所以要防範於未然。將一切事務規範化。”
薛凝之見她並不詳細解說,便思索了片刻,道:“管理商販的話,倒也好辦。無非是固定一處給他們擺攤,如同集市一般就行。我見夜市有一種做生意的棚子,用竹子搭建,帆布蒙罩。出攤時架起,收攤時拆掉。很是方便,或許可以借鑑一二。”
在他說話的功夫,葉明淨已將他話裡的重點記到了紙上:“不錯。這樣挺好,只是這裡不比夜市,不能讓他們隨意建棚子。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我讓東苑的工匠統一製作帆布棚。每天在午門外廣場搭建好。要賣東西,就來租棚子。除了在棚子裡,其它地方不允許賣貨物。”
孫承和愣愣的道:“可是這樣一來,殿下不是成了做生意得了麼?太女做生意,這還了得!”
葉明淨道:“我不是做生意,只是要統一規範管理。我們可以這樣來。將租棚子的錢建立一個帳目,到時用來僱人打掃廣場衛生。用竹篾子編幾個垃圾箱,凡是在廣場亂扔垃圾、隨地吐痰者給予狠狠的罰款。沒錢的老百姓就掃地抵債。這樣一來,攤販和衛生兩塊就都能解決了。”
江涵補充:“還有治安。這一塊是最重要的。賈文泰天天三四趟的過來巡視,也就是爲的這個。”
葉明淨想了想:“目前就先由御林軍託管着。咱們的侍衛再添些進去幫忙。凡是參與廣場治安維護的,每人每天貼補銀錢。要是到了後期依然如此熱鬧,再提議朝廷派專門的人手接管治安。這樣可行?”
薛凝之接過她手中的毛筆,重新拿紙寫下剛纔的提議:“行不行,現在也不知道。先寫個計劃出來給陛下瞧着,不妥的後面再改進吧。”
四人嘀嘀咕咕了許久,寫出了一份詳細的計劃書。
葉明淨快手快腳的拿去給承慶帝過目,承慶帝同意了後,又快手快腳的回頭,將造帆布棚子的事交給了薛凝之。竹篾子垃圾箱由孫承和負責。江涵負責協調雜務。
另外,又囑咐薛凝之和孫承和,回家後和兩位國公爺打個招呼,朝堂上御史發難時給些支援。
江涵就算了。他的祖父思廉伯年紀太大,早已置休在家。世子江文道和蕭炫一樣,還沒有參加朝會的資格。
兩日後的小朝會上,果然有御史上奏摺,彈劾太女殿下玩物喪志、聚衆擾民。有失儲君體統。
承慶帝宣了太女上殿,將那御史摺子上的話來問:“……爾有何辯解?”
葉明淨道:“兒臣未曾料到民間有能人,竟能將東苑工匠精心鑄造的銅鎖打開。已經吩咐那工匠再次改進去了。想來這次不會再有問題。此次兒臣打算限時一個月。”
那彈劾的御史正色道:“殿下,遊戲之舉豈可如此宣揚。還有午門外擺設,將置國法尊嚴於何地?”
葉明淨道:“孤並不是在做遊戲。而是想做一些正經事。”
那御史冷笑:“置銅鎖於廣場,黃金百兩懸賞。這也是正經事?”
林珂出列,拱手道:“陳大人言之差矣。怎見得太女殿下此舉就不是正經事了?太女殿下年紀雖小,卻古風盎然、禮賢下士、勤奮好學。何明有過頑劣之舉。臣相信殿此舉定有深意。”
那御史道:“有何深意。不妨說出來。”
葉明淨道:“現在不能說,得再過一個月。”
陳御史一臉嚴肅:“爲何現在不能說,君子處事坦坦蕩蕩,無事不可言。”
葉明淨道:“孤並未曾說不能言。只是現在不是言明的時候。還需再過一月。”
陳御史自然不依,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從三皇五帝、高祖皇帝、先帝等等說起,引經據典,口口聲聲的逼着葉明淨承認自己的錯誤。
等他說完了,林珂開口道:“陳大人,君子雖當坦坦蕩蕩,無事不可主。卻也會事有機密,不可泄露。想當年,三國年間,曹軍攻打赤壁。東吳名將黃蓋詐降,人人都說他背主求榮,人品低下。豈又知曉黃老將軍情願擔負罪名、忍辱負重,騙得曹軍信任。最後終於火燒、大敗敵軍。故而,君子亦有難言之隱。臣相信太女殿下,不會做出遊戲誤國之舉。臣願以烏紗擔保。”
晉國公趁着此時也出列發言:“老臣也相信殿下。願意擔保。”
啊!葉明淨幾乎氣暈。心中大叫,薛大人,國舅爺!您出場早了!還沒到時候呢。沒看見人家慶國公都沒動嗎?真是沒默契。這下休想再有人上當了。
果然,那陳御史本還想反駁林珂,結果晉國公一出列。他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太女殿下不簡單,這個結論無可爭議。能不動聲色擊敗四位成年對手,登上儲君寶座的人,不會沒有腦子。原本以爲有人開了鎖。她的計劃出了差錯。這纔再次上奏彈劾。現在看來,她似乎是胸有成竹。
林珂力保她很正常,葉明淨出了任何岔子,他這個東宮少詹事都討不了好。可晉國公如此迫不及待的出來擔保,事情就不一樣了。
薛家的孩子曾是太女的伴讀,現又在東宮任職。他一定得到了內幕消息纔敢如此做的。薛惟此人向來以穩妥至上,沒有十分把握不會動手。看來……今次的事不可再繼續了。
陳御史再看過慶國公,一臉平靜。
於是,他飛快的做出決定:“既是如此。臣也就選擇相信殿下。再延遲一個月。”
葉明淨哀怨的看了晉國公一眼,對着陳御史拱手:“多謝陳大人能信任孤。”
承慶帝笑道:“好!你們能君臣相宜,朕心甚慰。淨兒,一個月後,朕就等候好消息了。”
衆人皆大歡喜,一團和氣的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