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異常安靜。躲在暗處的衛七不停的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
孃的果然這位陛下是年輕人,勁爆的意外就是多他終於明白爲什麼先皇陛下年輕時的影衛都沒活下來了。
陸詔看似沉着,腦中卻在不停的分析。他提出這個條件有一個根本的關鍵,那就是葉明淨的引敵入內計劃,除了他沒人能做到最好。
這件事情絕不是像說的那樣,透個情報出去那麼簡單。首先,瓦剌和韃靼的各個部落是分散在草原各地的。要想讓它們湊成一支聯軍就必須整合起來,這就需要說服幾個大部落的頭領。然後是他們的汗王。之後,便是通過各種旁敲側擊的暗示,影響和指揮這支聯軍按照聲東擊西的計劃入關。必須是大部隊攻打雁門關,小部隊攻打寧武關。
放入寧武關的敵人不能多,多了就會無限制的擴大戰事,得不償失。也不能少,少了,大軍一到,剿滅殆盡。葉明淨依然拿不到兵權。必須讓他們牽制住戰事,將軍中的惡習和隱患都爆發出來。才能趁勢割掉毒瘤。
最後,收拾殘局。關內的敵軍該如何剿滅,關外的敵軍該如何打退。又該怎麼樣防止他們內外呼應。這些都是絕對考驗能力的事。引敵入關的目的,不光是爲了引發病症割自己的毒瘤。另一重目的是要趁勢打狗,消滅敵人的主力軍事力量。讓其損失慘重,一段時間內再無入侵之力。
這個人選,他自信滿朝上下,還真就沒有人能比他做的更好。當然,女帝陛下也知道,所以他才坐在這裡,不是嗎?
葉明淨靜默了良久,緩緩道:“朕可以下旨,封陸信爲皇后,改封你爲東陽侯世子。你看如何?”
陸詔淡淡一笑:“陛下,且不說你這旨意下的能不能被通過。即便是想了辦法讓其通過了,對臣來說,也是捨本逐末之事。一朝陛下大權在握,殺個候府世子還不是小意思。陸信爲後?皇后就一定有嫡子嗎?懿敬太后就沒有嫡子。再說了,即使陸皇后真的有了嫡子,和臣又有什麼關係?”
葉明淨道:“那時你是東陽侯,便是國叔,外戚之家。”
陸詔輕笑:“陛下,您真的能容忍位極人臣的外戚之家?”
當然不能容忍。葉明淨也一笑:“可是悟遠,若是朕與你有了孩子,你一樣也是位極人臣的皇子之父。這似乎比外戚之家更爲不妥吧。你以爲朕會允許這類情形出現?還是你想入宮爲後?”
陸詔道:“臣十年寒窗,探花出身。自然不能入宮侍君。陛下所擔心的,無非是‘皇子之父’這個名聲。若是臣不要這個虛名呢?”
“怎麼說?”葉明淨挑眉。
“很簡單。”陸詔道,“孩子是從陛下腹中誕生,陛下不說,臣不說。誰會知道孩子是臣的。”
葉明淨吃驚的看着他:“你竟是這麼想的?”
陸詔苦笑:“臣必須這麼想。一旦皇子父親是臣之事昭告天下,臣要麼就入後/宮,要麼就是死。”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葉明淨又沉默了。如果陸詔只是秘密的皇子父親,明面上有個過的去的皇后,對於日後的局面,倒也好控制。只是這樣一來,她就必須將隱患壓制在最小範圍。
於是她道:“悟遠。你可想過。皇家子嗣的血統,不容侵犯。一旦朕和你誕下孩子,你便再不能有其他的孩子了。你陸詔在世人眼中可是絕了後的。百年後的香火也無人供奉。”
絕後陸詔一愣,第一個反應就是:子嗣香火,何等大事。絕後怎麼可以?可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女帝這是對他的提議有了幾分意動。
漫天開價、坐地還錢。他開出那個條件完全是生死一搏。左右是個死,還不如玩大一點。可一旦葉明淨考慮了這個提議,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也就是說,他成爲皇子的父親是可能的。不出意外的話,還是皇長子。這個事實讓陸詔心情激動起來。既然是皇長子的父親,在保證利益的條件下,做出一些犧牲也就可以接受了。要知道,皇帝是女人,這就是說,她不可能像男子一樣使勁的由着後/宮生孩子。七八個,十來個。這位女帝陛下還要處理朝政。女人產子是生死大關,在有了聰明、健康的繼承人後,她是不會冒險連續產子的。他的兒子,又怎麼可能不聰明、健康?那麼,這個兒子說不定就會,就會……
他按捺住心頭激動,鎮定的想了想,嗤笑道:“香火?我現在供奉的是誰的香火?陸雲。陸霄不需要我去供奉香火,他自有自家的兒子。陛下若是能確保與臣生下皇子,臣可以在世俗中無後,過繼宗族之子供奉香火。”
葉明淨皺眉:“悟遠苛求了。朕又不是神,如何能保證生出的一定是皇子?”
陸詔道:“陛下總要有皇子的吧。”公主雖然也能繼承皇位,但觀其廣平女帝就知道了,女子爲帝有多艱難。繼承人還是兒子比較好。
葉明淨狠狠的瞪住他。難不成他還想讓她一直和他生,直到生出兒子爲止?
事情發展到這裡,就是談判了。雙方拿出各自的籌碼、提出各自的要求、爭取各自的利益。葉明淨想了想,如果現在命令衛七殺掉陸詔,後面的事情還能不能按計劃繼續。
換一個人去做。換誰?
天波衛?武力值可以,執行力卻不能保證。其他的人?光是道德一關就過不了。
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第一個如果不是皇子,最多隻能再生一個,無論男女。第一個如果是皇子,就沒有第二個。”
陸詔心中一喜。這就是答應了。他又躊躇的問:“陛下不用皇子繼承大統嗎?”
葉明淨似笑非笑:“連着生兩個,已是朕的極限了。莫非悟遠對自己沒有信心?怕一連兩個都是女孩?”
陸詔想了想,做出不完全表示:“若是能爲皇子之父,臣便不會再有任何子嗣出生。”
他想過了。這就和隱瞞自己是皇子生父的目的一樣,是爲了保命。如果他陸詔只有這一個孩子,又不是名義上的父親。那就對帝位沒有了威脅。這也是女帝的底線。畢竟夏高祖葉承祜的先例擺在那裡。
葉明淨不在乎他言語裡的小花招,有天波衛在,讓他絕後只是一句話的事。她疲倦的呼出一口濁氣:“那麼,商量一下事情的具體籌劃吧。方方面面,要考慮的很多。”
這就表示先期合作意向達成了。陸詔欣喜:“陛下放心,若是你我二人再不能將這事籌劃周全,世間想來也少有人能做到了。”
葉明淨嗤笑:“你倒是自信。”
陸詔自顧自的開始動腦筋。事情發展到這時,看問題的角度就又不同了。葉明淨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他兒子的將來鋪路。自然要謀劃到最妥善才可。
不得不說,陸詔一旦真心加入,收攬權利的事,立刻變得條理分明瞭許多。葉明淨的優勢是在眼界上開闊,大局觀把握的準確。於細節方面的謀劃,則不如很多人。這一點,她自己也知道。既然陸詔願意勞心勞力的策劃,她也就省心的採納了。
比如武將的派系,陸詔說起來如數家珍。一旦戰事發生,誰誰會怎麼做,誰誰會舉薦誰。兵部的反應會怎麼樣,戶部能拿出的錢糧有幾許。各地布政使能籌到的糧草和兵丁有多少。詳詳細細,點滴不漏。
他一邊說,一邊寫。一個大致的方案漸漸成形。
“陛下,一旦戰事開啓,可要將顧小將軍調回來?”陸詔提出問題。神機處的事他不知道,‘戰爭投資’這一新概念也不清楚。故而,對於全局的謀劃保守了一些。
“暫時不用。”葉明淨考慮了一下,有些事,現在不能告訴他。得等到,等到……
她長嘆一聲。這個孩子豈止是爲了安陸詔的心,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在安她自己的心。共同的利益之下,合作才能無間。
“照這份計劃,你是要在朕有身孕之後出發去關外是吧?”她出聲。
“是。”陸詔怔了怔。
“你最近一次的房事是什麼時候?”葉明淨決定儘快解決這件事,給雙方都吃一顆定心丸。
陸詔怔住,頗爲難以啓齒:“陛下,您怎麼問這個?”
“廢話”葉明淨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既然要生,當然要生個健康、優秀的。快說”
陸詔還是鬱悶:“這……”這也太尷尬了吧,難道這位陛下還會吃醋?
葉明淨搖搖頭:“算了,我也不問了。我只告訴你,健康的房事生活才能保證……的質量,總之,受孕日期之前,你必須禁慾。”
陸詔啞然。
葉明淨又道:“還有,你的飲食、生活作息都必須調整。有鑑於你原本就無不良嗜好,就調整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我們再開始。”
陸詔聽的雲山霧罩,聽見“開始”二字,猛然清醒,立刻抓住重點:“等等,陛下。臣如果沒聽錯的話,是一個月後,您和臣要共同孕育孩子是吧?”
“你說呢?”葉明淨反問他。
陸詔沒理她的調侃,繼續道:“陛下,那個孩子必須是臣的,是不是?”
葉明淨:“你到底想說什麼?”
“陛下”陸詔正色請求,“陛下可否讓臣安心?”
葉明淨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說白了,陸詔就是要一個保證,保證那孩子是他的。
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葉明淨自問沒有必要去騙他,可若是陸詔心中存了疑問,對日後的一系列後續發展都會帶來影響。
作爲廣平女帝,她必須將孩子日後可能遇到的隱患降至最低。生父懷疑孩子是不是他的種,無疑就是個大隱患。
該怎麼解決?
這就是包子的爹,頂着鍋盔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