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行動進行的很快。大半個帳篷區進行了下來後,仍然沒有一絲線索。狩獵場的空氣都變的壓抑了許多。
葉明淨和顧朗搜到了茂國公家,世子王安園異常配合,親自帶着他們一個帳篷一個帳篷的搜尋。行動間還不時注視葉明淨兩眼。
葉明淨直覺的不喜歡他的目光。倒是顧朗不爲所動。這一路上來,因着他庶子的身份,投視在他身上的各種視線,比葉明淨要多的多。
當查看到王家第二個帳篷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騷亂聲。
顧朗看了看方向,詢問:“那是哪家?”
王安園道:“好像是永昌侯謝家的帳篷。”
葉明淨心中一喜,他們終於忍不住了。臉上卻是神色微變,轉頭看向顧朗。顧朗道:“公主在此稍候,屬下前去看看。”
葉明淨點頭同意:“顧校尉還需小心。”
顧朗拱了拱手:“多謝公主。”清點了大部分士兵向騷亂的方向去了。
王安園笑道:“顧校尉想來要去上一會兒,公主不如進帳稍事休息?”
葉明淨看了看被留下的士兵,婉言謝絕:“多謝世子好意。明淨在外等候就好。”又對着一邊的茂國公道,“老公爺和夫人還是回帳休息吧。”
茂國公看了看兒子,笑道:“老朽年紀大了,騎了半天馬,還真有些身子乏。這就託大了。安園替老父陪陪公主。來人,搬些坐席出來,別讓公主站着。”
茂國公夫人夫唱婦隨,立刻指揮下人搬了桌椅等物在院中。又與葉明淨客套了一番才雙雙回帳。
葉明淨呼了一口氣。這就是身爲公主的不好了。除了應酬男人,還得應酬女人。
王安園親手給她端了杯茶,站在一邊道:“殿下不用擔心,顧家三郎英勇無雙,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此番又去西域歷練過,此等小事,定能手到擒來。”
葉明淨憂慮的道:“明淨從未想過,竟有人如此大膽,敢在行宮禁苑行刺。實在是擔心父皇。”
王安園笑道:“陛下乃是天子,呈上天厚愛,定不會遭小人之禍。”
葉明淨眼皮垂了垂:“的確是小人之禍。”然後就不再說話。
幾人等了一會兒,顧朗的一個傳訊兵跑了來:“啓稟公主,已經發現了刺客同黨,現已伏誅。校尉請公主過去查看。”
葉明淨眼中露出一絲難掩的光彩,霍然起身:“好。前面帶路。”
她告辭了王安園,帶着人馬離去。
茂國公從帳篷裡走出來,站到迎風而立的大兒子身邊,問道:“如何?”
王安園笑道:“油鹽不進,滴水未沾。”
茂國公捋了捋鬍鬚:“這是要做孤君?”
王安園笑了:“她這是聰明的做法,葉息矜就是結了黨才引起陛下厭惡的。君權豈容二分?”
茂國公沉吟道:“不然,日後處理政事總要有自己的班底,否則上言下不行,坐在那個位置上也會被內閣架空。”
王安園笑着搖了搖頭:“父親,你急什麼。她才十一歲。日子長着呢。”
茂國公看了兒子一眼,低聲道:“不然。她的時間並不多。陛下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往年。先帝爺就不曾高壽。”
王安園垂下眼簾,輕聲道:“所以,顧朗是皇上安排了留給她用的?”
茂國公讚許的一笑:“不錯。你看着吧。顧朗絕不會娶京中貴女。那顧緝也真能狠心,三個嫡子都能捨掉。”
王安園一驚:“怎麼會?顧朔不是已經被立爲世子了麼?而且,立庶子是要降爵的。”
茂國公嗤笑:“世子又不是不能變動。至於降爵,她既重用了顧朗,還怕這爵位升不上去?顧緝那傢伙,我看他是早有預謀。人人說他苛待庶子,扔進威武馬場就不管了。殊不知這纔是真正愛才之舉。”
王安園在聽到“世子又不是不能變動”時,眉心跳了一下。眼簾垂的越發的低。
永昌侯謝家的帳篷處,葉明淨趕到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地上的幾具黑衣屍體。
殺人滅口。這是她心底的第一個想法。
永昌侯謝殊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世子謝睦喋喋不休的對着葉明淨重複了一遍驚險交加的故事。
話說事情是這樣的。
顧朗帶人搜捕刺客同黨。謝家上下安心留守帳內等候。不料,走投無路的刺客同黨竟然趁虛而入,溜進謝家的帳篷躲藏,伺機脅迫權貴逃走。謝家人與其展開了英勇搏鬥,終於擒拿住了敵人。可惜這些人都是死士,被擒之後紛紛服毒自盡,未曾留下活口。顧朗趕到現場是正好是決鬥的尾聲,親眼見着那幾人被擒後自殺。
葉明淨聽的滿臉黑線。要不是蕭炫通過唐玉官,捕捉到了胡三爺和謝睦偶然間的片段對話,確認謝家參與了其中,搞不好她還真就信了。
這幾人,應該是謝家的死士吧。
真敬業,居然還在臨死前換上了職業黑衣。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刺客同黨。
葉明淨嘲諷的笑了笑,你們以爲死人就不會說話了嗎?
顧朗的任務是搜捕刺客同黨。審查並不在他的職權範圍內。於是問葉明淨:“公主以爲該如何?”
葉明淨笑道:“術業有專攻,專業事就要讓專業人來做。既然是案子,就讓審案子的人來吧。說來也巧。大理寺右卿葛涵今日送文書至上林苑。葛大人最擅斷疑難雜案。顧校尉,請立刻派人封閉現場。全狩獵區人人不得外出。我去奏明父皇,請葛大人前來斷案。”
顧朗聽後覺得有理,便道:“既然如此,屬下就在此等候公主。”
葉明淨不理會謝家父子變色的臉,對顧朗再三囑咐:“顧校尉,一定不可以讓任何人破壞現場。讓謝家所有的人都分男女戰立兩邊,各自隔開,不許走動,不許交頭接耳。事關重大,顧校尉可能做到?”
顧朗臉色一變。這就是說,萬一查案時有什麼不妥,他立時就會落得保護現場不利的罪名。當即正色保證:“屬下一定照辦。還請公主快去快去回。”
葉明淨意味深長了看了一眼謝家父子,揚長而去。
顧朗也注意到了謝家父子難看的臉色,心中頓時雪亮。越發加倍小心的封鎖現場。
葛涵來的很快,快到好像就在不遠處等着的一般。隨同葛涵一道來的,還有承慶帝和薛皇后。
謝家父子面色極差,卻強打精神將事情又複述了一遍。
葛涵聽完後鎮定的詢問第一位目擊者:“謝世子,你說你是在帳篷中發現了這幾人。請問你是什麼時分進的帳篷?發現那幾人時是站在哪個位置?那幾人又分別是躲在何處?”
謝睦頭上冷汗直冒,胡亂指了指帳篷中的幾個地方。
葛涵點點頭,脫了鞋從角落裡走進帳篷,小心的蹲在他說的那幾個地方查看起來。
葉明淨在他脫鞋時,注意到了帳篷內鋪着厚厚的地毯,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翹。
很快,葛涵就出來了,走到那幾個屍體的腳底分別用小刀颳了些污垢在一個盤子上……
然後對着承慶帝頭頭是道的彙報:“謝世子指出的那幾處,並沒有這幾人的鞋印。陛下請看,這些人腳下沾滿塵土,還有一些黑泥。而帳篷處的地毯卻乾乾淨淨,難道這幾人是脫鞋進帳篷的不成?”
他說完後,命幫忙的士兵脫下其中一人的鞋子,在地毯上用力印了印。一個清晰可見的腳印立刻就顯露了出來。葛涵繼續道:“那幾處躲人的地方,有幾處沒有腳印。有幾處倒是有,只是形狀和方向不同。”他在地上用墨筆畫出了幾個腳印,又命人照樣搬了櫃子過來。佈置成現場的樣子。示意一個身材和黑衣人差不多的士兵,按照腳印的位置蹲下。又命另一個士兵站到謝睦所說的他站的位置。問道:“你可能看見那躲着的人?”
士兵大聲道:“半個身子都撅在外頭呢,我看的清清楚楚。”
之後又試驗了幾個,俱是同樣的結果。
葛涵立刻質問謝睦:“敢問謝世子做何解釋?”
謝睦的臉立刻灰敗一片。
葉明淨心中大快不虧是斷案如神。葛涵可是專業人才啊在科舉考試中能出這樣一個人,簡直是奇葩。怪不得父皇要找他來,而不是於光愷。術業有專攻,果然不假。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簡單了,無論謝家父子說什麼,葛涵都能找到充足的證據將其一一推翻。而封建王朝的斷案有時候是不需要鐵證如山的。謀逆這種事,只要有一些些的疑點就可以定案了。謝家和刺客有勾結,成了鐵定的事實。。
承慶帝冷冷的看着謝家父子:“朕待你一向不薄,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薛皇后尤其憤怒,竟然想害她當寡婦,是可忍孰不可忍怒斥道:“陛下,謀逆大罪,當誅滅九族”
謝殊跪地拼命的磕頭,咚咚直響:“皇上,老臣以性命擔保,老臣沒有想害皇上。這是賊人加害老臣啊”
葉明淨不屑的看着他。這種人,竟然死到臨頭還不知道自己是爲什麼死的。愚蠢之極。
承慶帝冷笑:“沒有想加害朕?那又爲何與刺客勾結?別告訴朕,你是請他們來上林苑賞景的。”
謝殊啞然無言,看了一眼謝睦,慘叫道:“逆子,你害了全族性命”又怒氣衝衝的呵斥毛氏,“你生的好兒子,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溺死”
毛氏用一種冷漠的眼光望向他。嘴角竟露出冷冷的笑意。
這一回,葉明淨連鄙夷的臉色都懶得丟了。孩子犯了錯,最大的過失者就是他的父母。謝殊這人簡直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
承慶帝懶懶的起身,對葛涵道:“葛卿。謝家所有男丁,都帶回大理寺審查。女眷全部關押。朕就將此事交予你與顧朗,把人都帶下去吧。”
葛涵、顧朗齊聲應諾。
薛皇后攙着承慶帝準備離去。
承慶帝走了兩步,停下又補充道:“這案子,由五公主負責監審。隨時向朕彙報進展。”
葉明淨下拜:“是。”起身後嘴角含笑的看向謝家衆人。
謝睦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今天的二更。好像還欠九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