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對着初生嬰兒是一個嚴峻的考驗。體質孱弱、沒有初生母乳食用的孩子尤其艱難,於是,在一個寒冬的清晨,陸詔的嫡長子於睡夢中停止了呼吸。
葉明淨得到這個消息後只微微的感嘆了一聲,隨後又忙着和齊靖、薛凝之商量第二年的計劃。
在現代的時候,時常可以在報紙上看見‘五年計劃’這樣的字眼。什麼上一個五年計劃如何如何,下一個五年計劃預計可以如何如何。那時的嶽晶晶,如耳畔涼風一般,聽過就算。如今她坐在了一個封建帝國的最高統治位置上,才知道國家的發展真的是需要計劃的。
她將曾經給陸詔畫出的大餅,也挑了一部分給齊靖和薛凝之說了說。重點是關於西域和北方草原的規劃。
薛凝之最先發出疑問:“這個計劃如果實行開來,中原地區的壓力可以全部緩解。實是良策。依臣看來,實現這個計劃有兩個最關鍵的地方,第一、必須對西域一帶和北方草原有壓倒性的戰爭勝利。第二、打仗的錢從哪裡來?”
說到錢,齊靖開始計算:“國庫的錢估計只能支持一年時間的戰事。再拖下去,就要全國徵稅了。這是動搖國之根本的事。內閣不會同意的。只打一年的仗他們都通不過。”
打仗需要錢,沒錢打不了仗。葉明淨皺着眉,將她借鑑記憶中零星的現代知識,整理的方案說出:“你們看看,這樣行不行。錢,國庫沒有。並不代表天下間就沒有。朕不是說百姓那裡。這麼着說吧。全國的土地不變,大型的災害近十來年也沒有。那麼,這就是說天下間每年產出的資源是不變的,這一點應該是真理……”她羅列着語言,儘量用他們能聽懂的詞語敘說。
“天下間每年產出的資源不變?”齊靖和薛凝之齊聲細細咀嚼這句話。
夏朝在海上貿易中,並非進口大國,而是出口大國。那就不存在白銀流失的問題。全國一年的糧食收成,是吃不完的。路邊鄉間餓死人。這種社會現象暫且不論。糧庫裡堆成山的糧食是一定有的。不在官倉,就在私人糧倉。金屬也同樣,夏朝境內的金銀銅鐵總數量不變。國庫空虛,不代表這片大地上沒有足夠的用量。其餘的物資也是一樣。
齊靖明白了她的意思:“陛下的意思是,從富裕者的手中籌集?”
薛凝之皺眉:“他們未必肯的。即便是同意了,能籌到的糧草也有限。用爵位去換或許還能換到些。”
葉明淨看看他們兩人,拋出了一個新穎的觀念:“不是籌集。是投資。投資戰爭,你們覺着可行嗎?”
投資戰爭
兩人齊齊震驚。這裡面的每一個字他們都聽得懂,可加起來的意思卻是完全顛覆了以往的認知。不,是兩千多年的認知。這個概念在歷史中從未有過。
葉明淨斷斷續續的解釋,她也是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你麼看,這個羊毛可以紡線,製成羊毛衫,輕便保暖。牛奶可以加工成乳製品,牛肉、羊肉醃製、熏製,或者製成罐頭。這些產品販賣到內地是有市場的吧?”
齊靖拿出算盤算了算:“有一定的利潤。但和戰爭投入不成正比。”
葉明淨咳了咳,澀然的道:“那個,如果把攻佔下來的草原地盤租給那些戰爭投資商,異族戰俘販賣給他們當奴隸,由奴隸來養殖牛羊呢?”
奴隸?齊靖驚呆了,拿算盤的手抖了兩下,快速的運算開來,噼噼啪啪一陣之後,目光灼灼的擡頭:“不算地租,那就是暴利”
葉明淨爲難的在室內來回踱步:“暴利不行。要有吸引他們的利潤。但不能動搖根本。不然國內的經濟就要亂套了。”
薛凝之鎮定的道:“那就制約。從關鍵的幾點上制約他們。比如地租、比如戰俘奴隸。戰俘奴隸不可買賣,換成低價租用。租用的價格和年限,根據其在戰爭中的投資來劃分。地租也是一樣。畢竟我們還需要戰俘來修路。路修不好,防守就成問題。安全沒有保障,什麼都是空談。”
“對對對”葉明淨頻頻點頭,“其實這個養牛養羊、農產品加工,不需要壯年勞動力。那些瓦剌韃靼的女人,老人都可以派上用場。”
“還有官馬。”薛凝之在條件允許的時候也露出了熱血的一面,“租用牧場者,按照面積計算,每年必須上交一定數量的戰馬。昔年漢武帝百萬騎兵攻佔匈奴。那是百萬匹戰馬啊百萬匹”
齊靖的算盤撥得越發急速,埋頭在一張又一張的紙上計算。臉上的神情越來越狂熱。
葉明淨吞了吞口水,悄悄後退了一步。爲什麼男人都這麼熱血呢?結果一不小心回頭,發現身後的馮立正眼放綠光。和草原上的狼也差不多了。
好吧,這年頭,連內監都很熱血。
“咳咳”她清清嗓子,打斷了那兩個思緒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人:“諸位,容朕提醒一下。我們大夏目前還年年在遭受異族的入侵。打起仗來,勝敗還在兩說。”
齊靖和薛凝之齊齊擡頭,四道目光中竟不約而同的流露出不贊同。
“怎麼會輸?”這是齊靖,“有了戰爭投資,糧草和錢財就不是問題。有錢還打不贏仗嗎?瓦剌纔多少人?韃靼有多少人?我大夏有多少人”最後一句忽的拔高腔調。大民族主義盡顯無疑。
薛凝之也加了進來,提供可行性方案:“昔年武成伯手下良將無數。由這些人帶隊,只要先攻佔住一部分靠近的草原就行。先在那裡發展、繁榮,同時構建軍事防禦。打一點圈一點,逐步擴大範圍,蠶食掉所有部落。”
這回就連倒茶送水的綠桔都垂頭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真要能實現這些,陛下就是千古聖明君主。以後看誰還敢置喙女子爲帝。
葉明淨不停的給他們潑冷水:“這些只是設想,設想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呢”
“臣當竭盡全力,一定能成功”年輕的伴讀們堅定的齊聲宣誓。
熱血青年果然好鼓舞啊。葉明淨訕訕而笑:“這個,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第一步我們該做什麼?”
齊靖和薛凝之腦子飛速一轉,忽的一起露出了鬱悶之色:“去找張之航。”
羊毛紡線機,羊毛織布、真空包裝陶罐,乳製品的製作極其保質,全都還在神機處裡研製着。
張之航依舊頂着一頭凌亂的髮髻,鬍子已經長滿了半張臉,院子裡飄散着一股發酸的食物怪味。
“這都是什麼味兒啊”齊靖用力的用手在鼻尖處扇風,“我說你該不是年貨被放壞了吧。”
張之航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這是在做實驗。做實驗你懂不懂陶罐裡的食物要能在高溫下保存住三個月的時間,這纔算是基本可以。”
葉明淨想了想,現代食物如果不加防腐劑,在真空之下只怕也很難保存住三個月。食品的保險靠的應該是冷凍。
“之航啊,你都用什麼食物做的實驗啊?”她問。
張之航正色回答:“二十罐滷水豬頭肉。就在屋裡,已經全都變質了。”
“唔——”齊靖立刻用手帕捂住鼻子,“你,你壞掉的肉你還不趕緊扔了”
張之航一本正經:“我發現每一個罐頭裡肉類變質的程度都不一樣,正在查看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這下,葉明淨的喉嚨也開始泛嘔了。
薛凝之好奇的問:“之航兄。按說這麼冷的天,食物沒那麼容易變質的。”
張之航回答:“我在屋裡燒了四個火盆,溫度高的很。”
此話一出,連最最鎮定的馮立臉上都有了一絲破碎的表情。
葉明淨趕緊道:“這個,如果實在研究不出來,不妨換個方向。食物既然會變質,就別管它。在裡面裝不太會變質的食物就是。比如奶糖、乳酪。用它來運送不易裸露放置的食物。”
張之航皺着眉想了想:“也好。”
三人鬆了口氣。齊靖道:“紡織機改進的如何了?”
張之航揮揮手:“基本差不多了。要找羊毛來試驗。線出來後,才能再試驗織布。”
葉明淨插話:“羊毛線是羊毛混合棉線紡出來的。純羊毛難度太大。有了羊毛線,可以先用針織出一件衣服試試。”
“用針織衣服?”張之航瞪大了眼睛,“那怎麼織?”
葉明淨頭大:“是毛線針,不是縫衣針。哎呀,給你畫個圖吧。”她撿了根碎木條,飛快的在地上畫了毛線針的樣子,又比劃了半天。張之航終於明白了。眼睛瞪的賊亮:“等毛線出來了,連着毛線針,我給陛下一塊兒送去。”
葉明淨頓時苦了臉。上帝可以作證,她上輩子從來沒織過一件毛衣,只有半條圍巾的經驗。還是大學時看着好玩學的,用的是最基本的針法。神啊請保佑宮女們都有一雙靈巧的手吧——
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