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淨視察了一次自己的莊子,兩萬畝地約有一千三百多傾,她現在已經可以稱的上是擁有良田千頃。莊上的總管她也見了,是個還算能幹的人。可惜,他還達不到葉明淨的要求。
回來以後,她去了一次東苑,詢問了一下小桃東苑裡擅長農事和畜牧的人。之後又拿着內務府的名單簡歷對照。半天之後,決定了兩個人選。都是四十來歲的年紀,有兒有女。問他們願不願意來太女的莊子裡做事。
就像小桃說的,在東苑拿的是死錢。屬於養老的地方。出來做事,拿的就是活錢了。這些東苑人從周朝起就世世代代爲皇家服務,能去太女的莊子上,自然再好不過。這兩人一人擅長種植,一人擅長畜牧。將他們過戶到自己的農莊後,葉明淨便派遣了他們跟着袁氏回鄉。同時,從已經升職的滕侍衛長那邊調遣了幾個侍衛護送。
袁氏也明白自己丈夫要賣命給太女了,對隨行的人馬毫無異議,安安心心的領着隊伍回了鄉。
這邊,陸詔的回信到了。信上寫着,格物學在周太祖之後便漸漸沒落,學子們要出人頭地,還是得學四書五經。故而,擅長格物的人並不多。張之航此人對格物學很感興趣,常常弄了木頭、鐵器在房舍裡偷偷搗鼓。夫子說過他很多次,深恐他醉心雜學,移了性情。他近來已經不大擺弄這些了。
葉明淨嘆了口氣,提筆寫了一封信給衡山書院的張之航。封好後命人從官方渠道送至衡山書院。
時間,突然間就變得很緊迫。
葉明淨自從那天從宣明宮出來後,便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去探望父皇。承慶帝默許了她這種行爲,兩人彷彿又回到了她年幼的時候,每晚一同用膳,一起聊天。
“文臣那邊,你就真的一點兒也不管了?”承慶帝半躺在羅漢牀上,背後靠着厚厚的迎枕。
“非常時期行非常事。”葉明淨說着自己的打算,“即便兒臣是男子,就衝這十五歲的年紀,他們也不會放手讓天子親政。霍光輔佐劉弗陵夠盡心盡力的了吧。還不是獨攬大權。好,劉弗陵年幼,那後面的劉病己總是成人了吧。結果如何?漢宣帝劉詢在霍光有生之年事事順從,只成功反對過一件事。就是故劍情深,將結髮之妻冊封了皇后。劉詢難道是無能無才?很顯然不是。那他爲什麼什麼事都聽霍光的?而不是自己做主?”
承慶帝笑了:“你這個比喻倒也有趣。霍光有擁立之功。掌天下大權。立誰爲皇帝都是由他說了算。漢宣帝自然要韜光養晦,避其鋒芒。”
葉明淨冷哼:“擁立之功?現今和漢代相比,不過是一位大臣擁立與一羣大臣擁立的區別而已。從他們手裡掏權?兒臣若是男子,還有幾分指望。女子?會很難很難。要花上數年的功夫,政事上說不定還要妥協很多違背良心的舉措。我纔不要走這條路。”
承慶帝又笑了:“你可以娶薛凝之,由他做正卿。再納幾個其他家族的側卿,勳貴們就可以助你。”
“父皇。”葉明淨決定趁今天這個機會,好好和父皇談論一下自己的想法:“迎娶勳貴家的男子爲正卿、側卿。固然可解一時之憂,卻無意飲鴆止渴。那些男子怎麼會甘心守在宮中?到時候,枕邊人天天謀算着要害我,這日子太可怕了。”
“是嗎?”承慶帝不置可否的笑笑,突然換了話題:“歷代帝王無數,你怎麼偏偏就拿漢宣帝說事?可是感動於他的‘故劍情深’?”
葉明淨怔住,驚訝的看向父皇。承慶帝繼續道:“你堅持不願立正卿,可是想將這位置爲心中之人保留?”
“我……”葉明淨語塞。
“回答我。淨兒。”承慶帝定定的凝視她,“你可是這麼想的?”
葉明淨嘴脣微動,半晌後,輕聲道:“貧賤之交無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結髮夫妻,自當相守一生一世。”
“糟糠之妻不下堂。”承慶咀嚼再三,恍然大悟,“怪不得。漢宣帝立了貧賤時的髮妻爲皇后。光武帝卻是先立了郭聖通,之後再廢后改立髮妻陰麗華。你欣賞漢宣帝?”
葉明淨目光微凝:“兒臣只是覺得,既然不打算和那人一生一世相守,就不要許下結髮夫妻的承諾。”
“結髮夫妻。”承慶帝微微動容,“你呀——”他淡淡的道:“這一點,你倒是和周太祖挺相像。”
葉明淨放緩足音,悄聲離開宣明宮。今天和父皇把話說開了,想必父皇該放心了吧。她沒有選擇拉攏勳貴,也沒有時間去收復文臣。要想大權在握,就只有一個辦法。父皇,應該是認同了她的方法吧。
回到東宮後,算算日子。袁氏應該快回來了。她找了顧朗來問話。
“練兵的人數上會再增加一百,不日就要開始,顧卿可有詳細的計劃?”
顧朗這幾天一直在考慮這事,當下就答道:“殿下。騎兵的訓練主要在於和馬的默契程度,與一般士兵不一樣。馬上射箭、馬上舞刀都有其特殊的技巧。比如弓弩的射程需遠,力道需大。周太祖曾用過一種精鋼箭,可穿透重騎兵的厚甲。這類箭需要強弓,不是誰都能拉開的。而且,臣觀看周太祖的筆記,似乎這支精銳營不光訓練騎兵的內容,還有很多步兵的訓練。不知這是爲何?”
葉明淨沉吟片刻,問道:“騎兵,主要用在什麼地方?”
顧朗愣了愣,道:“自然是兩軍對壘。重騎兵開道衝陣,輕騎包抄。步兵收尾。基本上,騎兵的數量對於勝利有決定性的作用。”
“兩軍對壘。”葉明淨沉思了一會兒,“你說的不錯。冷兵器時代,騎兵,武藝高強者,在某種程度上的確是無敵的。以孤看來,周太祖如此練兵,是因爲她的這支精銳營不是用來衝鋒陷陣的。”
“不用來衝鋒陷陣?”顧朗驚愕,“這怎麼可能?史書上明明有記載。好幾次戰役中,三支精銳營都立下了赫赫戰功。”
葉明淨尷尬:“孤不是那個意思。孤是說,這精銳營的士兵應該是上馬是騎兵翹楚,下馬是步兵精英。兩項皆能。在戰爭中用於斬首、狙擊、測探對方情報等等高難度的任務。”
顧朗想了想,略微有些明白:“殿下,您的意思是,這支隊伍是精英中的精英,需樣樣全能?”
“差不多吧。”葉明淨嘆了口氣,“孤不懂軍事。目前也只能先照着筆記來試試了。有什麼不合理的,日後再改吧。”
“是。”顧朗道,“如果是這樣。這兩百人選倒不一定全挑選騎兵,可以摻雜一部分步兵。”
葉明淨點頭:“騎兵、步兵都可。重要的是底子要過硬。這如何選兵,周太祖的筆記裡都提到過。等孤和父皇定個日子,咱們就一同去西山大營。”
兩人又商討了一番具體事項。這時,綠桔來報:“殿下,劉常安求見。”
葉明淨的臉瞬間涌上怒色:“什麼時候這些人想來找孤就能來了?問他有什麼事。”
綠桔福了福,退下了。片刻後回來,手中拿着一封帖子:“殿下,劉常安說殿下看了就明白了。”
顧朗立刻起身:“殿下,臣先告退。”
“也好。”葉明淨讓他退下。拆開手中的帖子,一張白紙上飄落幾片花瓣。香氣縈繞。
這是合着她前幾日在他面前說過的話:予人玫瑰之手,歷久乃有餘香。
原來是的手段啊。葉明淨頭疼的放下白紙,今天她真的沒什麼心情陪那隻餓狼演戲。
這隻餓狼太狡猾,總也不上鉤。
想了想,她招過綠桔:“告訴劉常安,東西孤收下了,只是今日身體不適。讓他回去吧。對了,搬兩盆牡丹給他帶回去。”
綠桔應諾,又道:“殿下,劉常安時時會打聽殿下的事。若是他問奴婢殿下何處不適,奴婢該怎麼說呢?而且,只怕他明日就會去問鍾司藥。”
真是沒天理了葉明淨咬牙,這年頭裝病都這麼難。
片刻後,她冷聲道:“他要真問,你就說,月事不調,生理病。”
綠桔驚訝的半張着嘴,馮立早已別過臉去。
“什麼?”劉飛雲吃驚的反問,“生理病?那是什麼病症,可嚴重?”
一邊的宮女們都要笑翻了,個個低着頭肩膀直抖。
綠桔一臉嚴肅:“常安請回吧。”
劉飛雲糊里糊塗的往回走。決定明天去問問御醫。
棠棣宮中,曹湛放下書卷,輕聲道:“哦?被回絕了?”
“是。”他身邊的小廝口齒伶俐的重複着剛剛發生在寢宮門外的一幕,“……殿下送了兩盆牡丹給劉常安帶回去。”
曹湛眉頭輕蹙:“看來這位殿下對劉飛雲寵眷頗深啊。”
“是啊。”小廝道,“別的不說,這禮物是三天兩頭的往霞影宮送。依我看,幸好有三年後圓房一說。不然,說不定殿下這時就懷上劉常安的孩子了。”
“孩子。”曹湛動容,“小硯,你說劉飛雲他會不會已經和殿下……”
小硯急道:“不會的,公子。這東宮裡誰不知道,殿下從來不在寢宮之外的地方留宿。劉常安怎麼可能冒犯殿下。”
曹湛平靜下來:“也對。殿下能做到太女,必不是平庸之輩。怎麼會被劉飛雲牽着鼻子走?”
小硯有些焦急:“可是公子,若是殿下對劉常安動心了怎麼辦?”
“動心?”曹湛“噗”的笑出聲來,“傻瓜。若是她真的對劉飛雲動心。那劉飛雲就活不長了。”
“什麼?”小硯震驚。
曹湛輕笑:“小硯啊。皇上怎麼會容忍太女對男子動心呢?別忘了這夏朝的江山是怎麼來的。”
小硯恍然:“難怪公子從不去爭。”
“不爭即是爭。”曹湛傲然一笑,“我豈是那目光短淺之輩。我爭的,不是太女的情愛。而是未來皇子的父親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