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指寬的竹板啪啪的打在小桃的身上,行刑的太監一邊打一邊報數。正殿裡不少小宮女已經腿腳發軟了。葉明淨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落下的板子,彷彿要把這一幕深深的記住。
二十板之後,小桃的下身已經血肉模糊。薛皇后問:“願意說了嗎?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小桃咬着牙不吭聲。薛皇后淡淡一笑:“關到柴房去吧。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兩個叫石榴和杏兒的宮女替小桃拉上衣服,半扶着她退了下去。司刑的太監謝了賞,帶着傢伙走了。薛皇后端着茶盞,不緊不慢的吹了吹,喝了兩口。纔對葉明淨和顏悅色的道:“剛剛可害怕?”
葉明淨的臉色很不好,語氣卻還鎮定:“小桃犯了錯,理應受到懲罰。”
薛皇后笑着點了點頭:“不錯。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若是人人都不講規矩,這世道就亂了套了。宮女們到了歲數都會發放出宮,沒人讓她們守一輩子。想嫁人,等上幾年就是了。怎可還在宮中當差時,就與人私相授受?宮裡是什麼地方,那些外頭的腌臢東西也是能往皇子、公主面前帶的?最怕的,就是這些小姑娘受了人騙,將宮裡的消息傳遞出去,那可真真就是觸天大罪了。這個小桃,一定要問清楚她的姦夫是誰。”
葉明淨心頭一突,也對,昭陽宮裡發生的事,有幾件能瞞的過薛皇后。一旦牽扯出葉息觀,她固然會有**煩,小桃更是難逃一死。只是不知道薛皇后到底想要做什麼。這事畢竟發生在昭陽宮,若是暴露出來,對她也沒有好處。
這一頓午飯,葉明淨吃的食不知味。薛皇后看在眼裡,面子上不動聲色的閒話家常。
午飯後,葉明淨回到芳菲殿,整整一下午,都照常讀書、練字。沒有離開過書房一步。
到了晚上,她也是如往常一般,去宣明宮用晚膳,飯後和承慶帝聊天。沒有提起過小桃半句。
直至深夜時分,一個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閃身進了芳菲殿的寢室。計都帶着春夜的寒氣貓一樣的鑽進了葉明淨的帳子。葉明淨正擁被半坐在角落裡打瞌睡,突如其來的微涼溼意將她驚醒。
“事情怎麼樣?”她迫不及待的問。
計都低聲道:“皇后派了雲潔姑姑去夜探小桃。將公主今天的日程說了一遍。說您既沒有向皇后求情,也沒有向陛下求情。一定是不會再管她了。勸小桃聽皇后的話,還能有條生路。”
葉明淨臉色陰沉。皇后果然有後招,幸虧她有計都。
計都又道:“小桃沒有出聲,雲潔姑姑又威脅她,說她這個樣子,明天一定挺不過去。後來,見小桃死不鬆口,就走了。”
葉明淨嘆了口氣:“小桃是個好姑娘,只是眼光不好,看上了一個差勁的男人。”又問,“我讓你辦的事呢?”
計都道:“屬下又等了半個時辰,才蒙了臉,變了嗓音將小桃叫醒,給了她些水和吃的。按照公主的吩咐,把話都和她說了。她說她連累了您,本想一死了之。現在您既然有了吩咐,想讓她怎麼說,她就怎麼說。都照您的意思辦。”
葉明淨感慨了一下:“**女愛,乃是天地間陰陽大勢所爲,豈是人力可以抗拒。一個兩個倒也罷了。這宮牆裡爲數衆多的男女,硬是要壓抑他們的本性……唉——,豈不聞,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他們怎麼就不知道?違背自然生物天性的人,必將受到自然的報復。”
計都沉默了一會兒,破天荒的問了個問題:“公主的意思是,皇后他們會受到天意的懲罰?”
葉明淨搖頭:“不。將希望寄託於天是不對的。人應該靠自己。但是,這並不是說天沒有懲罰。這麼說吧,老天爺、自然界,它的立足點比較高,你做一件違背它的事,它不會有什麼反應。但如果很多人,連續幾十年幾百年的做違背它、破壞它的事。那個懲罰就來了。而且懲罰會非常嚴重,要麼毀滅一片大陸,要麼毀滅一個民族。那時,無論貧賤富貴,無一人能逃掉。”
計都想了想:“公主可否說的詳細一些。天罰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葉明淨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比如說,周太祖李若棠是不是有一項政策,京畿外圍的樹林、樹木統統不許隨意砍伐。全國各地凡是做木材生意的,砍多少樹,就需補種一倍半的新樹苗,維護三年成活方可?又特別強調,長江、黃河之類河流的上游地區,特別不可以破壞樹木。否則,百年之後,將天降洪水,懲罰世人貪得無厭?”
計都道:“原來砍樹是違背天意的。可是建房、燒柴、軍械,哪一項用不到樹木?”
葉明淨道:“所以,要計劃砍伐。植物對人類是很重要的。現在這項法令有些名存實亡了,日後若有機會,還是應該再鞏固起來。再比如,我聽說周太祖時期,宮中並沒有幾個太監,除了前朝宮廷遺留下來的。李若棠在位的那幾年,宮廷中沒有向民間徵召過一個太監。她之後的那位皇帝,也是在中年之後,嬪妃增多,原本的太監不夠用,才重新開始徵召的。一開始,數額也並不多。是不是?”
計都的臉色突然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表情,道:“是這樣。”
葉明淨嘆了口氣:“這就對了。人人都說太監是殘缺低賤之人,看不起他們。且不說這種看法對不對。人爲的傷殘身體、世人的瞧不起總是會給太監們的心靈帶來一定的缺陷。可好笑的是,皇室中的成員,皇帝、皇子竟然還都是在這些身體、心靈皆有缺陷的人羣中長大。你想想,這一代一代的延續下來,一個皇朝到了後期,它的皇帝能心理正常纔怪?我們現在看史書,總覺得那些亡國之君莫名其妙、殘忍yin/靡、昏招迭出。素不知,那是他們幾代人都在不健康的環境中長大,才造就了這種變態的心理。”
計都臉色變了變:“這麼說,宮中應該禁用太監。”
葉明淨嗤笑:“除非全天下的男人都不討妾室,將對婚姻的忠誠融入信仰。不然,太監會伴隨着各個皇朝一直延續下去。”
計都大驚:“可是,公主不是說,這樣養育的皇室後代會,會釀成大禍麼?”
葉明淨看他一眼:“你放心,夏朝建朝不久,皇室的人還沒到那個地步。只要我的兒子不是變態就行了。其它的……”她笑了笑,“真到了腐朽不堪的時候,自然會有新生、健康的力量來推翻它。”
計都聽了她的話,第一次大驚失色:“推,推翻?公主的意思是,有人造反?”
葉明淨奇怪的看看他:“難不成你還想千秋萬代?自秦統一以來,哪家的皇室能千秋萬代?這種事情根本就違反了歷史進程,永遠不可能的。”
計都的臉色更加混亂了,青白交加。葉明淨打了個呵欠:“天快亮了吧。你去歇一會兒吧。今天我可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天色漸亮。
葉明淨起身。洗漱後去庭院裡練了一趟“八禽戲”,出了身汗後,覺得全身舒爽了很多。擦洗了身子,換了套乾淨的中衣。桔子替她換上外衫,梳好簡單的髮髻。去正殿給薛皇后問安。
薛皇后正在梳頭。她每天早起後要在髮型、衣着、化妝上花去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葉明淨曾十分不理解。認爲是自討苦吃,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睡睡呢。後來她就漸漸明白了,後宮的女人無聊啊,白天、晚上有大把的時間睡覺。打扮就是爲了來消磨時間的。
薛皇后在鏡子裡對她笑了笑:“今天這裝扮可真精神。早膳已經擺好了,快吃了去上學吧。”
葉明淨屈膝行禮:“是。母后,淨兒有一事相求。”
薛皇后笑笑:“什麼事?”
葉明淨道:“母后今天是不是還要審小桃?淨兒請求母后,無論小桃犯了什麼錯,還請等淨兒回來後再發落。小桃她畢竟伺候了我這些年,主僕一場,淨兒不能不聞不問。”
薛皇后拿起一盒胭脂,交給身邊的宮女。轉頭笑道:“你到是個有情有義的,只希望那奴才別辜負了纔好。行,就等你回來再發落。”
葉明淨長出了一口氣,退下。
去了上書房,今天的伴讀來的挺全。因着今科的狀元、榜眼、探花都已新鮮出爐。廖其珍今天就講了他們三人這次會試的卷子。
中午的時候,薛皇后突然派了人來,說是好久沒見薛凝之和齊靖了,讓他們中午去昭陽宮用膳。
葉明淨藉口更衣。在偏僻處馮立悄聲彙報:“小桃已經招了,皇后娘娘又把她關進了柴房。花雕姑姑給送了些吃的和傷藥,娘娘那邊沒說什麼。”
葉明淨問:“怎麼招的?”
馮立看了看四周:“小桃說,她是在和你出宮的時候,心儀上了一位公子。這位公子是在茶樓碰見的,爲人器宇軒昂,穿着打扮有些落魄。估計是家境不太好。小桃不知道他的姓名,起了單相思。悄悄的做了鞋襪,想着如果有一天再出宮能遇上的話,就把東西送於那人。”
葉明淨舒了口氣:“皇后相信了?”
馮立道:“小的猜不到。”
葉明淨嘆氣:“找了齊靖和薛凝之,就是等着去對質呢。我們也走吧。她相不相信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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