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慶帝很重視,爲了避免女兒當個光桿司令,特意調配了兩百人的御林軍給她審理此次案件用。媵隊長的那批侍衛,只是負責東宮和太女的安全。若是途中要捉拿、搜查什麼人,還是這隊御林軍來的更加名正言順。
兩百人的御林軍再配上右清紀郎薛凝之和一個司諫。葉明淨身處大理寺和都察院兩大陣營,便絲毫不輸氣勢。這兩百御林軍的指揮官是一位校尉統領,葉明淨的熟人,顧家老三顧朗。
葉明淨看見顧朗的時候愣了一下。第一個反應就是我沒有看錯人吧?
京城中總共有六千多御林軍,其中有一部分精銳被稱爲帶刀侍衛。可以在御前行走。然而,無論名聲多麼響亮,裝備多麼漂亮。在葉明淨的心中都從來沒有將它看成是一隻真正的軍隊。
御林軍們大多出生富貴,帶刀侍衛更是如此。他們有個最大的特徵就是窩裡橫。對付自己人,手段一等一的高超。因爲直接聽命於皇上,也就習慣性的養成了高人一等的態度。承慶帝自身的安全,真正倚仗的是天波衛。京城的防衛,靠的是西山大營。御林軍說白了就是威懾京城內大大小小的官員和勳貴世家的。說起來是靠他們保衛皇宮,可從來就沒人會真指望他們。敵人是不會打到皇宮門外的,御林軍的對敵指數爲零。若是不幸真有了那麼一天,兵臨皇宮,有沒有御林軍結果都一樣。
所以,在御林軍裡竟然看見顧朗這種從戰場上浴血回來的真正戰士。葉明淨吃驚的嘴巴可以塞進一個雞蛋。
大改動是她的表情太過直接。顧朗有些不好意思。見過禮後遲疑了一下,站到了她身邊較近的地方。葉明淨立刻不失時機的問:“顧統領,你怎麼在御林軍裡?孤還以爲你去了西山那邊呢.";
顧朗臉色微紅,小聲解釋:”臣原先是在西山營的,前兩個月剛調進御林軍.";
";你自己願意的?";葉明淨糊塗了。對於顧朗的性格,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這人應該是更傾向於真刀真槍的拼功勞,而不是在御前諂媚。很難相信他會樂意離開西山營。別的不說,葉明淨從進皇宮的那一天起,就沒看見御林軍們正兒八經的每天訓練過。體能保持在巔峰狀態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熊愛華。而顧朗的身上,一直有一股血氣。如同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劍,隨時可以出鞘奪命。葉明淨可以保證,顧朗一定是每天練武從不落下。
媵隊長顯然和顧朗比較熟稔,笑嘻嘻的揭開謎底:“殿下,我知道這小子爲什麼從西山來了這裡。他上個月剛成親,想來是爲了陪新媳婦特意調回來的。西山那個地方,要常駐軍營,一個月五天的假來回就得花上一天工夫,四天夠幹什麼?還是進了御林軍好啊,可以天天回家抱媳婦兒。這大胖小子也能早點生出來。”
葉明淨的眼睛有瞪圓了。因爲顧朗沒有反駁媵隊長的話,而是低着頭,耳朵泛紅。竟然是真的!古代男人也有爲妻子犧牲事業的?葉明淨在心中立刻把顧朗升成了五好男人。媵隊長又接着道:“反正現在也沒有戰事。呆在西山還不如來御前升職快。”
剛剛出爐的五號男人只新鮮了一秒就被打回原形。葉明淨有些失望,原來是利益權衡下的產物。不過再想想,至少顧朗的那位新婚妻子享受到了實惠,也不算吃虧。只能說武城伯顧緝太精明。也是,腦子不好使的話,本領再高強也是炮灰,比如三國裡的呂布同學。兵者,詭道也。顧緝能做到五軍大都督,怎麼會是省油的燈?
想到這裡,葉明淨笑道:“顧統領與孤也算是有淵源,既然是新婚燕爾,孤不能沒有表示。馮立去將庫房裡那柄烏鞘匕首取來。”
馮立領命而去,一刻鐘後再次回來,手裡多了一柄烏漆墨黑的匕首。黑色的鯊魚皮鞘,黑色的手柄,匕首本身也是黑壓壓的顏色,沒有一絲反光,散發着森冷的寒氣。
好傢伙!顧朗眼睛一亮,這可是真正的好傢伙,不是那些華而不實的樣子貨。
葉明淨看見了他的眼神,心道你識貨就好。笑道:“這匕首是東苑工匠用新工藝打造的,冶鐵的礦石極爲難得,據說是天降石。不同於普通的鐵或精鋼,鋒利無光。有道是寶劍贈俠士,這柄匕首就當做孤給你的新婚賀禮吧。”說完,將那柄匕首遞給顧朗。
顧朗不敢收,推辭道:“殿下,這太貴重了。”
葉明淨堅持要他收下:“你也看見了,在孤手裡,它就是個睡庫房的命。還不如送給你。日後上了戰場,也好在險情下防身。這纔不辜負它身爲兵刃的使命。”媵隊長也勸
手不成?“邊說邊朝他使眼色。
顧朗明白他的意思,不能在人前落了儲君的面子,只只得道謝收下了。葉明淨將兩人的小動作看的分明,但笑不語。吩咐起程去都察院。
三方會審的辦公地點就在都察院。蔣蘊調配出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供三人使用。這三人加上七七八八的手下,怎麼也有六十幾號人,把個小院子站的滿滿的。
於光愷和蔣蘊得知承慶帝撥給葉明淨一支御林軍武裝後,相視苦笑。
辦案的第一步,查找指控和證據。這一段具體的事務,暫時不需要三人親手。葉明淨只略翻了翻宗卷就將事情交給了薛凝之。薛凝之問她:“殿下可有什麼指示?”
葉明淨嫣然一笑:“公事公辦就行了。你不必多話,但也不能眼睛裡摻沙子。實事求是,別讓他們拿住錯誤。”
薛凝之很少看見她這般歡快的笑,想來他現在心情應該很好。這種指示對他也最有利,誰誰都挑不出錯。眉宇間也就輕鬆起來。
在督察員消磨咳半天后,葉明淨留下薛凝之和顧朗下午繼續。她先回東宮。然後在回程的時候碰見了廖其珍。廖太傅正打算去木狐棋社,見到葉明淨後便問她可有興趣同行?
葉明淨詫異的挑眉。她的棋藝並不好,而且,認識太傅這麼多年了,廖太傅何時邀請她去過棋社?一把年紀的老太傅話語中帶着一絲侷促、一絲懇切。葉明淨最是尊師重道,再怎麼樣也不會爲難自己的老師。當下意味深長的看了媵隊長一眼,答應了太傅的邀請。木狐棋社幽靜依然,廖其珍帶着葉明淨走進一個定好的包間。小二上了茶點。師生二人手談一局。
這一局棋,廖其珍下的心不在焉,頻頻出錯。時不時的就擡頭看看馮立和幾個侍衛。葉明淨嘆息一聲,吩咐道:“馮立,你們先下去吧。”
馮立看了一眼廖其珍,帶着侍衛們退出房間。耳朵牢牢關注着房內的動靜。這個時候,他開始懷念嫉妒計都。如果那個人在,至少可以正大光明的露出武功,藏在屋子的一角。不用像他現在這麼被動。
廖其珍在看見人都推出後,大大的鬆了口氣。
葉明淨垂下眼瞼。
廖其珍迫不及待的問:“殿下剛剛是從都察院出來?”
葉明淨取出一顆白字落下:“是”
廖其珍抓了顆黑子隨手一放:“濟南府的那樁案子,殿下已經看過案情了吧。殿下以爲黃尚書可涉嫌其中?”
葉明淨道:“
這可不好說。孤今天看見的,只是表面上的證詞。一沒有調查、二沒有取證。如何能現在下結論?不過話說回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黃家人和舊日的永昌候府有交易是不容辯駁的事實。繼那封書信後,濟南府查抄了濟南黃府,又搜出來了不少類似的信件和信物。”
葉明淨早已聽見落地的窗臺後有兩道沉重的呼吸。話說完後,果不其然,廖其珍朝那邊看了看,道:“殿下,老夫相信黃尚書不會做此大逆不道之事。黃家的兩位公子前日找到老臣,他們願向殿下說明真相。”
葉明淨在棋盤上又放下一顆白子,淡淡的道:“和我說有什麼用。如今是三方會審,要說去都察院說好了。”
廖其珍尷尬的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殿下,黃尚書三年前上過一封摺子。殿下,這政見不同不代表人心不正……”他支吾的說着,又朝窗臺那邊看去。
葉明淨哪裡捨得讓老太傅如此委曲求全,當下“哼”了一聲,冷聲厲喝:“誰在那邊。給我出來!”
兩個年輕的男子從窗臺外轉了出來,年長的約有二十四五左右,年幼者看着和薛凝之差不多大。
兩人的面貌有七八分相像,一看就是兄弟兩個。
廖其珍面色微紅,尷尬的道:“這位是黃尚書的長子,黃陌。這是幼子黃阡。”
兩人跪地行了個大禮:“黃陌(阡)參見太女殿下。”
黃庸行的兒子叫他一聲太女可真不容易。葉明淨不辨喜怒的道:“
起來吧.";兩人起身。廖其珍剛想說話,葉明淨攔住了他:”太傅。您且去別處坐坐,等會兒z再進來。";
廖其珍看了看黃氏兄弟,他今日插手這事已屬非分,再留下來旁聽則更不妥當。想了想,行禮退了出去。
葉明淨目送他離開。回頭森森的看着那兩兄弟,冰冷的道:“算計的不錯呀,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