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葉明淨想了兩個晚上,終於想起了這首詩的前幾句。待來到這漫山遍野桃花盛開之處時,更覺得此詩貼切。李若棠一定是照着唐寅的詩修建的這裡。
青山相間的深處,有一個開滿桃花的山坳。桃花掩映間,可見幾處精緻的房舍宅院。這裡就是大名鼎鼎的春遊勝地,桃花塢和桃花庵。
齊靖和薛凝之以前應該都來過這裡,孫承和是今年剛知道這個好地方。只有江涵和葉明淨是初到此處。
這裡離京城有些遠,百里之外就是西山大營。治安到還是不錯的。
一般的平民,不會有那個閒心,也沒有那個閒情跑這大老遠的來看桃花。來這裡的,不是有着浪漫情懷的文人騷客,就是附庸風雅的富家子弟。
葉明淨今天出行的陣容非常豪華。兩匹駿馬拉的豪華四輪馬車是她的車駕,外帶五十人的護衛隊。身邊伺候的人除了桔子和馮立外,還多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長着一張娃娃臉,看着很是討喜。
這位名叫計都的少年是由承慶帝在她十歲生日後,親手交給她的。父皇大人當時的語氣很鄭重,他說:“淨兒,你十歲了。從今天起,你將會有屬於自己的貼身護衛。這是計都。他會全力保護你的安全。”
葉明淨從父皇的語氣判斷,計都應該很不簡單。
果然。計都自從到了芳菲殿後,一直深居簡出。葉明淨幾乎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不過,每次呼喊他的名字時,他又會出現。實在是很神奇。
然而,計都到底沒有達到傳說中能完全隱藏身形的隱形人地步。很多時候,還是可以看見他的。只不過,總會讓人不自覺的忽略掉。
像今天的出行就是這樣。五十位護衛化妝成了普通家丁護院。和齊靖四人帶着的人馬混雜在一起,彪悍的氣勢怎麼都隱藏不掉,只能算勉強不突兀。桔子和馮立穿着普通的丫鬟小廝裝,怎麼看怎麼都氣勢逼人。唯有計都,一身灰色常服,默默的走在隊伍中,不顯眼之極。
葉明淨現在的體質,在常人中已經是非常好了。臨近西郊時,她棄車騎馬而行,一路欣賞春光。
等進了桃花塢後,在外圍停泊車馬的院落,發現了一些馬車和家丁護衛。顯然,今天的來客,不止他們。
孫承和驚喜的指着其中的一輛馬車道:“這是東陽侯府的車。那個誰?誰是東陽侯府的下人?”
衆家丁護衛們都在院子裡休息,聽見有人叫喚,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跑了出來。見到孫承和立刻臉露笑容:“原來是孫家表少爺啊!小人是東陽侯府的車伕。這可真是巧了,今兒是三老爺帶着大小姐和二少爺在塢裡遊玩。二少爺要是看見表少爺,不定有多高興呢!要不要小的給您去報信?”
孫承和點點頭:“不用了。我們也是來玩兒的。這裡就這麼大,遲早能碰上。”
說話間,護衛們利落的停好了車馬,領頭的隊長過來稟告:“小姐,車馬已經停好了。”
葉明淨犯了難。這五十人一起衝進去,陣仗也太大了。不去吧,他們只怕不肯。
計都過來道:“選六個人跟着我們進去。其餘的人各自散開,分頭行事。”
領隊的隊長應道:“是!”安排下屬去了。
齊靖咋舌的看着計都,回頭問葉明淨:“你有天波衛了?”
葉明淨笑而不答。四個伴讀互相對看了一眼,很默契的繞過了這個話題。
其實,葉明淨也是故作高深。她不知道天波衛是什麼。不過,她決定今天晚上去拷問親愛的父皇。
五個人結伴而行。齊靖緊跟在葉明淨的身邊,給她介紹這裡的景緻。
薛凝之道:“你們慢走,我先去前面的桃花庵訂席位。這裡地方小、遊客多,若不事先訂下,只怕到中午就沒地方了。”
孫承和奇道:“這裡不是公……那個晶晶,家的產業麼?怎麼她來了還會沒吃飯的地方?”
有鑑於不願擾民的初衷,雖然有些欲蓋彌彰,不過葉明淨還是囑咐衆人對她改了稱呼。下人一律稱她爲小姐。四位伴讀因爲都年長於她,她便讓他們喚她的化名,晶晶。
薛凝之、齊靖、江涵聽到孫承和語調奇怪的‘晶晶’兩個字,不由同時皺了皺眉,都感到有些彆扭。
江涵道:“咱們今天不是微服出遊麼?自然不能報……晶晶……家的名號。凝之說的對,還是去訂個席位的好。”
孫承和自告奮勇的和薛凝之先行一步。江涵和齊靖就一左一右的陪着葉明淨慢慢欣賞美景。
“這裡有一眼山泉,泉水甘甜醇美。據說桃花酒的味道好,就是因爲用了這泉裡的水。”齊靖用公鴨嗓子給她介紹。
葉明淨努力忍住笑,點頭附和:“真的嗎?那一定要去看看。”
三人越過潺潺流水的桃花澗,來到那座名叫‘仙人’的泉眼邊。清澈的泉水汩汩的冒着氣泡,順着漢白玉石砌成的欄杆,緩緩的流向桃花澗。
仙人泉邊,已經有了三位遊客。一位三十來歲的年輕男子,一個剛顯婀娜身形的少女,還有一個是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穿着打扮皆是不凡。遠處站着一羣家丁僕婦。
那小男孩顯然認識江涵,遠遠的就喊了起來:“江哥哥,你也來遊玩啊?怎麼不見我表哥?”
江涵對着葉明淨低聲道:“說話的是承和姑姑家的表弟,東陽侯的嫡長子,陸信。”
葉明淨則再次對兩位伴讀聲明:“記住我的身份,齊家的遠親。姓岳名晶晶。祖籍江南,剛到京城不久。”
齊靖很高興的道:“那我還是叫你表妹。”
葉明淨懶得理他,翻了翻眼,問江涵:“那個男人是誰?”
江涵搖頭:“我不認識。那車伕不是說是什麼三爺麼?估計就是說他。”
三人走到泉邊後,陸信就對江涵說:“這是我家三叔。你沒見過吧。”
男人自報姓名:“在下陸霄。”
葉明淨努力回想京城各個世家的名單。終於想了起來。東陽侯陸震除了有一位死去的哥哥陸雲外,還有一個庶出的弟弟,陸霄。應該就是眼前這人。至於那個女孩,想來就是陸震十三歲的嫡長女陸謹。
葉明淨記得陸霄的原因是對他的映像比較好。陸霄此人,先前曾娶過一位妻子。生孩子時難產死了。陸霄悲痛之下一直未曾再娶,他沒有通房、小妾。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本人性向正常,不好男色。就衝這一點,葉明淨偷偷的給了他滿分。
這次見到真人,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樣。不怎麼帥氣英俊,卻有一種歲月沉澱下的堅韌。舉止間對侄兒侄女頗多愛護。
江涵在那裡介紹她和齊靖的身份。齊靖的母親福壽公主是承慶帝唯一的妹妹,世家勳貴們多少都會給他幾分尊重。故而,陸家的三人對他們很是客氣。陸謹落落大方的給齊靖福身,目光柔柔的隨着他的舉止轉動。
葉明淨望天,春天果然是個好季節。
正感慨着,突然發現有一雙探究的目光盯住了她。
是陸霄。他盯着她的耳朵,眉頭微皺。
葉明淨想了起來,她沒有耳洞。
而陸信已經迫不及待的和江涵攀談了起來。
“這地方還是我告訴和表哥的,早就約了他休沐時一塊兒來玩。他支支吾吾的推脫了我。不想是和你們約好了。真是的!難道約了我就不能再約你們嗎?大家又不是不認識!都在一個京城裡住着,就算以前沒見過,難道連聽也沒聽過?真不夠朋友。我就知道,他嫌棄我不如大哥懂的多。以前大哥在時,他下了學,哪怕天黑了都要遛到我們家逛一逛的。大哥一走,幾個月我都見不到他一面。”陸信不滿的嘮叨。
江涵只得乾笑:“主要是齊靖兄帶了嶽姑娘,她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們怕她認生,就沒想多請人。”
陸謹聞言便問:“嶽妹妹剛來京城嗎?老家是哪裡人?”
葉明淨也很大方的道:“我祖籍江南,我們總是搬家,到底住在哪裡,我也不知道。”
“總是搬家?”陸信耳朵尖,立刻丟下江涵,問她:“那你去過很多地方囉?”
齊靖和江涵暗暗叫苦,這個身世本來就編的經不起推敲。公主竟然還雪上加霜,這下可要露陷了?
葉明淨不慌不忙的道:“我也不知道去過多少地方。有幾年,我們住在一個大院子裡,出了門就是青石板鋪的巷子。牆角下方長滿了墨綠色的青苔。春天的時候,會下很細很細的雨,眼睛都看不見,可只要在外面走一圈,衣服就會沾上一層水珠。快到夏天的時候,雨會下的很大,大的把視線都模糊了。這樣的雨要下好多天。被子總是陰溼着,媽媽……們就用湯婆子給我捂,會有細細的白煙冒出來,然後那塊被子就幹了……”
嶽晶晶的大學就在江南,她的講述無懈可擊。
陸霄面帶回憶:“嶽姑娘說的沒錯,江南就是這樣的。飛花似夢,煙雨如愁。”
陸謹好奇的問:“三叔,咱們老家也是這樣?”
陸霄笑道:“廣陵老宅的房子,沿着牆角一溜兒,全都是青苔。一潑兒水澆到牆面,不一會兒就能泛綠。”
“真的?”陸信無限憧憬,“三叔,下次回鄉的時候。你也帶我去吧?”
陸霄失笑:“你這是聽着好聽。其實廣陵哪有京城舒適繁華。別的不說,就是那氣候,你就受不了。”
葉明淨心有慼慼的附和:“對呀!雨一下就是三四天。衣服穿上身全是冰冷的,要用體溫捂半天呢。還是京城好。京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我都沒來過。”
她精緻紅潤的小臉上,滿是好奇和信賴的表情。陸信和陸謹立刻就爭先恐後的介紹起京城的名勝來,忘記了剛剛的話題。
齊靖長出了一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
江涵則納悶的看着他們,五公主剛剛講的也太身臨其境了,尤其是那些細節,就好像真的在江南住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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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舅舅過壽,某瞳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頓酒席。回來後就拉肚子了。拉的兩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