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淨明白了科舉的重要‘性’和文人士子在整個社會中的作用後,對課業就越發的重視了起來。廖其珍給薛凝之三人佈置的是通背、通默四書五經,通讀史書。她一課不落的全程跟進,搞得齊靖成了唯一落單的人。
‘春’闈的日子是三月初六。出了正月就沒有多少時間了。各地的舉子均已到達京城,摩拳擦掌的準備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搏。
二月的時候,孫承和大約是背書做題做多了,整個人的氣勢有些低‘迷’,有時還會漏寫了課業,不得不到上書房來補寫。
葉明淨先是冷眼看了兩天,後來見他一直沒有恢復,就有些擔心。找了個‘私’下無人的時候問他:“你最近怎麼回事?若是書真讀不下去也沒關係的。父皇對你印象頗好,日後總不會閒置了你。”
孫承和罕見的嘆了口氣:“我沒事。可能是最近累着了。”
葉明淨鄙夷的用眼斜他:“和我還來這一套你幹了什麼大事了,還能累着?老實告訴你,我們幾個都看出你有心事。他們也問過你吧,你以爲你那敷衍的藉口很能信服人?不過是大家不想爲難你。你老實和我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好歹還是公主,就算幫不上忙,也能幫你找條路子的。”
孫承和支支吾吾:“我真的沒事。”
葉明淨聞言便打算算了。人人都有隱‘私’權。朋友之間相處,應該互相尊重。她過問,是表示她的關心。孫承和願意讓她幫忙,她就盡力幫忙。孫承和不想讓人知道,她也不‘逼’迫。
於是她道:“沒事就好。你課業上還是上點兒心吧,太傅對你們幾個期望很高呢。要是實在累了,乾脆就請幾天假回去好好歇着。太傅不會不近人情的。”
結果她剛走了兩步就被孫承和叫住了。她回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他。
孫承和想了想,斷斷續續的道:“公主,我……我想問問你,一個人的出身真的很重要嗎?你看,馬上就是‘春’闈了,這些舉人來自四面八方。各種身份都有,只要他們的文章做的好,有學問,就一定能考中的是不是?”
葉明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蟾宮折桂可不是光憑文章做的好就行的,涉及的方方面面多了。不過能走到會試,都是肚裡有真才實學的人。朝廷大考,講究的是公平。考生的卷子都是‘門’g了姓名由專人統一抄寫,之後送至主考官處評閱。連筆跡都看不出來。杏榜題名的考卷,父皇會親自閱覽。若那考生真的才華橫溢,當然能考中。”
孫承和道:“是吧。我聽說鄉試也是這樣的,‘門’g了姓名謄寫,筆跡統一。不過……公主,我是說,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他有滿腹才華,可出身……那個家庭……或許有些不妥。這人若是得中了,朝廷會因爲他家庭的原因就不重用他嗎?”
葉明淨沉‘淫’了片刻:“我也不騙你。若說真的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不然朝中怎麼有清流和勳貴兩派呢。還有都察院,一些官員若是治家不力,御史是可以以此爲由,參他一本的。情節嚴重的,丟官也有可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也是讀過《大學》的。這個道理不用我多說。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哦?”孫承和立刻緊張了起來,“什麼例外?”
葉明淨看了他一眼:“例外的情況各不相同。具體就要看是什麼事了。比如,按照常理,父母過世,官員需丁憂三年。可你看歷朝歷代,總還是有不少官員被奪情,免了丁憂的。這就是例外。”
孫承和泄了氣:“這我也知道,那些人不是宰相就是大將軍,哪能和他們比。”
葉明淨道:“不然,其實總結起來也就是一句話,這些被奪情的人俱是當時的朝廷棟樑。缺了他們,朝政上就會運轉不靈,所以才被奪情。你說的那人,若想讓人不在意他出身上的瑕疵,就必須讓自己非常有用。有用到非他不可的地步。這樣,就誰都不會、也不敢介意他的出身。”
孫承和若有所思。
又過了幾天,他臉上的鬱‘色’消失了。
江涵關切的問:“小和,我怎麼聽說陸詔又離京了。大家都在外面傳言,說東陽侯容不下寡嫂,怕侄子搶了他兒子的爵位。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承和“噓”了一聲:“你小聲點兒。別聽那些人胡說。根本就不是這回事。”
這一天,剛好齊靖和薛凝之都不在。葉明淨也就湊過頭來:“陸詔離京了?他不是年前剛回來麼。這才待了幾天啊?”
孫承和瞧了瞧窗外,見太監們都離得‘挺’遠,就壓低了聲音道:“我和你們說說,你們可別外傳啊我告訴你們,其實是東陽侯府出了一件事。東陽侯的弟弟,就是那個我們在桃‘花’塢見過的,叫陸霄的。你們還記得吧?”
葉明淨第一個用力點頭:“我記得,他是東陽侯的庶弟。喪妻無子,鰥居至今。”
孫承和詫異的看了她兩眼:“你記得這麼熟?”然後又壓低了聲音,“就是這個陸霄,他向侯府太夫人請求,說想要續絃。”
江涵莫名:“就這事兒?你至於這麼神秘嗎?”
“哎呀呀”孫承和大急,“你是不知道他看中的人。他誰家的小姐都沒看上,對太夫人說,他要娶衡山書院教習先生杜歸的妹妹。”
葉明淨“啊”的一聲捂住嘴。江涵反應就慢了一點兒,見她叫了纔想起來,大驚:“什麼?我記得陸詔的舅舅就叫杜歸,他有幾個妹妹?”
孫承和用“你終於懂了”的眼神看向他:“就一個妹妹。陸詔的母親,閨名杜蘅。”
江涵的下巴險些掉下來:“這,這是真的?他,他竟然敢這麼提出來?”
孫承和眉宇間有隱隱的興奮,壓着嗓子道:“這位陸三叔可不簡單。他自從老侯爺死後,就搬出了侯府。既不託人求職,也不參加科考。截然一身,渡江去了南方。也不知他怎麼‘弄’的,竟置辦了一大片‘私’產。早就不依託侯府生活了。太夫人的話,也就不怎麼聽。他早年妻子死於難產,太夫人原有意替他續絃,結果遇上了老侯爺病逝。這就拖了三年。再後來,他壓根就不聽太夫人的話,怎麼都不肯再娶。又一連遣送了好幾個太夫人給的丫頭。我們都說,他八成是想當和尚了。誰知道,人家眼光高的很,竟然就看上了……嘿嘿”
江涵道:“杜家嬸嬸相貌人品俱是一流。我第一次見着時,還以爲她比我母親小呢?誰能想到她已然年近四十了。”
孫承和道:“可不是。陸家三叔比她還小一歲呢。就看上她了。在太夫人屋子前跪了兩天一夜。”
江涵詫異:“聽你的口氣,太夫人竟是準了?這怎麼可能?要我說,東陽侯府太夫人這般注重臉面的人,陸霄即是跪死了,她也是不能鬆口的。”
孫承和的眉宇間‘露’出佩服的神情:“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先是跪了一天一夜,太夫人沒理他。結果到了第二天的時候,陸詔表哥也去跪下了。”
“啊”葉明淨髮出第二聲驚呼。萬萬想不到那人會這樣做。
江涵也是大驚:“這……他這是做什麼?寡母再嫁,嫁的還是小叔。他還要不要前程了?”
孫承和看了葉明淨一眼,道:“太夫人也是這麼問他的。陸詔表哥說,大丈夫立於世,當憑‘胸’中所學。豈能以母親一生孤苦做向上之階梯。朝廷向來支持鰥者再娶,寡者再嫁。三叔此舉,乃順應天意。若是他日後金榜題名,妻兒歡慶之時。母親卻煢煢孑立,形影相弔。於心何忍也。”
江涵目瞪口呆:“他,他竟然這麼說。”
孫承和拍拍‘胸’口,喘了口大氣:“就是啊我聽說時也是嚇一跳呢。太夫人後來又問他,若母親再嫁,將來百年之後,置他父親於何地?你都想不到陸詔表哥是怎麼說的。”
“陸詔怎麼說?”這回是葉明淨搶問。
“表哥說,他父親乃是至誠君子。愛他**至深。定然捨不得母親半生孤苦,悽然一人。將來百年之後,父親有母親。三叔有三嬸。大家都是一家人。”
“撲哧——”葉明淨捂住嘴狂笑,陸詔一定是故意的。陸雲是至誠君子,深愛杜蘅?見鬼去吧可惜,太夫人明知道他說的不對,還不能反駁。陸詔是遺腹子,將父母之間的感情想的美好很正常。總不能由祖母告訴他,你爹一點都不喜歡你母親。你爹爲人小心眼,絕不會放你母親嫁人吧。
最妙的是,陸詔一口一個父親。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麼。這裡的父親一定不會是指陸雲。那個深愛他**,捨不得她半生孤苦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陸霄。
笑夠了後,她不禁有些佩服起陸詔來。竟然能爲母親做到這一步,看來陸詔的的確確是個孝子。
她倒有些小瞧他了。
孫承和繼續繪聲繪‘色’:“陸詔表哥跪了一天後,搖搖‘玉’墜,看着就要不行了。太夫人終於鬆口發話,只要陸霄能取得杜歸的同意,她就不再過問此事。不過,陸詔必須是長房長子,誰都不能更改。這不,表哥身子剛有起‘色’,他們就回衡陽去了。我估計杜嬸嬸和陸三叔以後都不會輕易回京城了。”
江涵不屑的道:“長房長子又怎麼樣,她還能把爵位給陸詔繼承不成?不過是多分些家產罷了。”
孫承和道:“她這是怕陸詔表哥日後受欺負。畢竟,杜嬸嬸以後就是陸三叔的人了。”
這兩人在那裡議論着。葉明淨心中涌起一陣“大家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的暢快感。同時也有些心癢難耐。
於是,這天晚上。她在帳子裡揪住計都,痛痛快快的將事情又說了一遍。其間還發表了不少自己的感想。
她在那裡侃侃而談,計都則在努力忽視公主穿着中衣,和他在‘牀’上聊天這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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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