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的喪禮終於過去了。由於是夭折,宮廷中照樣張燈結綵,宮女們依舊穿的紅紅綠綠。
安嬪在昭陽宮又住了七八天,在葉明淨的新衣服到來後,送來了一堆荷包、內衫、鞋襪什麼的。之後便向薛皇后請辭。薛皇后當時沒有發話,而是詢問了承慶帝的意見。承慶帝很快下了旨意,冊封安嬪爲安妃。賜住離昭陽宮最近的長春宮。
隨着安妃遷居長春宮,皇宮中的五月落水事件終於落下了帷幕。五公主葉明淨長居昭陽宮,由皇后教導。
宮廷中又恢復了以往的井然有序。內學堂重新開課,桔子和馮立每隔三天就要去聽一次課,回來還有作業。伺候人的工作也不能丟下。這兩孩子到還能整天神采奕奕,不可謂不神奇。
恢復正常後,很快來了一個新問題。那就是**嬪妃的每天清晨請安。
葉明淨病好了後,由於天天練習白鴻留下的呼吸法,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很好。每天卯正也就是六點種起牀,洗漱完後,卯正二刻,六點半吃早飯。卯末辰初,七點鐘的時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宮嬪妃帶着宮女太監,陸陸續續的涌進昭陽宮。**大八卦時間開始。一般情況下,不到巳初,九點之前,薛皇后就會將人遣散。嬪妃們各回各宮,該幹嘛幹嘛。
昭陽宮恢復請安的第一天,葉明淨差點沒被各式各樣的香氣給薰暈過去。一個身帶幽香的女人是迷人的,幾十個身帶不同香氣的女人是可怕的。葉明淨恨不得能捂上口罩。每次這些嬪妃離開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小桃打開窗戶透氣。把鼻子解放出來。
難怪承慶帝從來不在**請皇后安的時候出現呢。她惡意的想,一定是嫌味道太難聞了。
請安的時候,也會有一些嬪妃貌似關心的問起五公主的近況。薛皇后的回答像打太極拳,繞來繞去一大堆,總綱領就是一句話:公主還在休養,出來見你們是不行的。
不必出來見客,葉明淨深感慶幸。不過八卦還是要聽的。她和小桃兩人躲在後殿,將耳朵貼在牆壁上,努力的聽着正殿裡的動靜。好在,前後殿的門沒有關死,掛着的是薄綢簾子,隔音效果不佳。再加上各位嬪妃們都有一把好嗓子。倒也能勉強聽清楚。
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容姐姐的病還沒好麼?咱們可是好久沒看見她了。”
另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道:“容妃自從六皇子喪禮後就閉門養病。陛下疼她,下令誰都不許去打擾。一圈侍衛圍在永福宮,看着都嚇人。”
一個神秘兮兮的聲音:“我聽說是容妃快不行了,六皇子殞命給她的打擊太大,幾天不吃不喝了。”
一個不屑的聲音:“這宮裡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死過兒子,別人不都挺過來了麼。偏她嬌氣。”
等衆女子議論的差不多了,薛皇后從容的聲音響起:“容妃傷心又傷身,日子也不好過。大家就少說兩句吧。”
一衆人便不再說容妃了。又一個聲音道:“諸位姐姐聽說了嗎?朝堂上有人遞摺子了,說是皇上年近半百而無子,要再次選秀,廣納**呢。”
這個消息太驚悚了。關乎各人的切身利益,比容妃的生活起居要重要的多。在座的嬪妃們頓時大驚,問:“瑾妃,你說的是真的?”
瑾妃“哼”了一聲,頗有些咬牙切齒:“永泰侯夫人昨兒進宮來看我。我這才知道。文華殿大學士廖其珍牽頭,六部官員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都有簽名。說什麼皇家不可無後,江山社稷需要傳承。一片文章做的那是花團錦簇,漂亮的很。通篇都是大道理。總之就一個意思,要找年輕的良家女子進宮來給皇上生孩子。”
瑾妃說的粗俗,卻沒有人指責她。滿大殿只聞輕微的呼吸聲。
良久後,薛皇后道:“好了。朝堂的事,**還是少問的好。六月快到了。今年和往年一樣,去西苑避暑。妃位以上者本宮會按往年的舊例安排住處。妃位以下者,由皇上決定了哪些人去,本宮再安排。大家就散了吧。安妃留下。”
花枝招展的嬪妃們齊聲嬌嚦:“妾身告退。”
葉明淨飛快的從後殿溜出,繞着牆角翻窗爬進西暖閣。小桃在底下託着她的屁股往上頂,桔子在房間裡接應。她進去後,桔子和馮立兩人再齊心合力的將小桃拉進來。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
花雕領着安妃進來時,這四個人講書的講書,做針線的做針線,一派安定團結的景象。
大殿裡,素潔悄聲對着薛皇后耳語幾句:“……就在後殿偷聽來着……爬窗戶的動作越發利落了……”
薛皇后笑着搖頭:“這孩子,看着老實,也是個淘氣的。也難怪,聰明的孩子哪個不淘氣。”
素潔道:“五公主機靈着呢,幾次冷不丁的回頭看。要不是魏川會武,只怕還躲不了。”
薛皇后道:“能活下來的,都是聰明的。她每天聽的那些話你可曾見她有一句外傳出來?”
一個小宮女走進正殿:“啓稟皇后娘娘,晉國公夫人求見。”
薛皇后嘆了一聲:“定是爲那封選秀摺子來的。雲潔,你去接一接國公夫人。”
晉國公薛惟是薛皇后的胞兄,夫人楊氏,出生廣恩伯楊家。雲潔是薛皇后當年進宮時從家中帶走的侍女,楊氏也認識她。見是她來迎,打量了一下四下,見小宮女們都離得挺遠,便悄聲問:“雲姑娘,娘娘今天心情如何?”
雲潔笑道:“夫人寬心,娘娘在這宮中二十幾年的風雨都經受下來了。一點毛毛雨算不得什麼。”
楊氏一聽就笑了:“對。皇上和皇后幾十年的夫妻了,一直都是互相恩愛敬重。我們這些人不過是瞎操心罷了。”
小桃坐在窗口做針線,一眼就看見了雲潔領來的人。趕緊低聲叫:“公主,快來看,晉國公夫人來了。”
葉明淨立刻爬到羅漢牀上,按下小桃的腦袋:“頭低一點,你會被發現的。”
兩個人縮在窗下,只露兩個黑呼呼的半截腦袋朝外看,四隻眼睛骨碌碌的轉。葉明淨捂住小桃的嘴,不讓她說話。
等這一行人進了正殿後,葉明淨才鬆開了手:“剛剛箇中年貴婦就是晉國公夫人?”
小桃連連點頭:“是的。雲潔姑姑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宮女,晉國公夫人幾次進宮都是她去迎進來的。”
葉明淨笑嘻嘻的坐正身體:“好,現在我們來猜猜。晉國公夫人進宮來是做什麼的?”
桔子不吭聲,馮立低頭看手上的書。小桃道:“我猜一定是因爲選秀的事來的。”
葉明淨感嘆,皇宮裡個個都是政治敏銳之輩啊。兩個聰明的,裝作不知道。一個傻得,咋咋呼呼的就這麼嚷了出來。
“小桃。”她語重心長的道,“從現在起,你要裝作不知道晉國公夫人是爲什麼進宮的。”
“啊?”小桃一愣。
葉明淨揮手:“至於原因,就由桔子給你講解。桔子,務必給她講明白了,別給大家惹禍,知道嗎?”
桔子低嘆一聲,拖過小桃去一邊再教育。
少頃,小桃算是明白了。嘟着嘴:“我知道了。”自從跟着公主,她現在的八卦信息量比起以前是成倍上漲。只可惜雖然知道的多了,卻全都不能講出去。這就好比拿了一大筆錢,卻什麼東西都不能買,還不能告訴別人你有錢。讓小桃十分難受。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五公主第一天挑人貼身陪她時就說了:“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什麼都不知道,但可以像以前一樣盡情的和小宮女們嘮叨。第二,知道很多秘密,但不能和除了我、桔子、馮立之外的任何人提起。”
可憐的小桃被那句‘知道很多秘密’給砸暈了腦袋,當即就選了第二條路。從此錦衣夜行,風光只有自己知。
“公主。”剛被教育完的小桃又問,“咱們要不要偷偷去東偏殿聽聽?”
葉明淨仰天長嘆,小桃,其實你應該去現代投胎的。娛樂雜誌會很歡迎你這樣鍥而不捨、追求八卦的人才的。
她狠狠的板下臉,拍了一下桌子:“小桃!你是不是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昭陽宮,皇后娘娘一句話,你就死的連屍首都找不到。我問你,我以前的奶孃和貼身宮女都去哪兒了?”
在落水事件後,全都被處決了。小桃想到這裡,嚇了一跳。喏諾的站在一邊。
葉明淨見她還是沒有完全明白,只得又喊桔子:“你給她講講裡面的厲害。”
她不認爲這昭陽宮裡的一舉一動能瞞的過薛皇后。沒有人比嶽晶晶更知道應該怎樣做一個討喜的乖孩子了。教育心理學說過,兒童天生會有一些逆反心理,愛做一些調皮的事,渴望引起大人的注意。去後殿偷聽嬪妃請安時的談話,就是在皇后可以容忍的範圍內展現出的調皮。這個度掌握的很好,從薛皇后至今裝作不知道,也沒對小桃動手就可以看出了。
偷聽晉國公夫人和皇后的談話,就超出了這個度。那是打探皇后隱私。小桃會直接送命,她也要脫層皮。還會被皇后厭惡。畢竟那不是她的親孃,她葉明淨和晉國公府沒有一絲血緣關係。在皇帝那裡的評價也會一落千丈。
“小桃。”她冷着臉道,“從今天起,你不許出昭陽宮西偏殿半步。直到我們去西苑避暑爲止。要是有一次違反,你就別想跟着去西苑了。一個人留在這裡吧。馮立,你去把我的話告訴素姑姑。”
“是。”馮立應聲而去。
小桃受罰的消息很快被各路人馬得知了。當然,詳細的前因後果他們也都同時知道了。
薛皇后微笑不語,心情很好。吩咐素潔,要細心打點五公主去西苑的行裝。
承慶帝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問譚啓:“六皇子是什麼時候開始啓蒙的?”
譚啓答:“四歲。”
承慶帝‘唔’了一聲,吩咐他:“五歲也差不多了。去整理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送去昭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