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肝膽迸裂

蜿蜒蛇形行進中的曹操大軍,好似一條看不見首位的火龍,將整個當陽橋前的大道照耀得猶如白晝。曹操帶領着衆多文臣武將走在最前列,根本不擔心有那個悍不怕死的劉備小兵在半途對其伏擊。

“主公!前面就是當陽橋,又名長板橋,緣由此橋均乃長如門板的數十塊木板搭建而成,是連接南北兩岸的唯一通路,眼下正爲劉備軍佔據,之前主公甚爲喜愛的敵將趙雲就打此逃過橋去,隨同的還有被其尋得的一婦人,想必就是劉備兩位夫人中的一位。”張遼在曹操耳畔點明不久前才發生過的戰事,以備讓曹操知道最新的戰情,好審時度勢,當機立斷。

曹操面色一寒,不經意的當着衆多隨行官員輕罵道:“想僅僅一員虎將就將吾等大軍玩弄得疲於奔命不說,還折損不少精銳兒郎,常山趙子龍!非呂布等蠻酋之流可比,實乃仁義忠勇不可多得之人物也!”

一席話,讓包括張遼等當世猛將齊都汗顏慚愧不已。可這幾日中,那敵將趙雲也確確實實給這些自詡當世虎將的曹軍兵將上了深動的一課,並將其無敵的形象映入腦海之中,永不磨滅。

曹軍所有人都在沉浸着回憶白日裡趙雲的雄風英姿,唯獨曹操意識清醒,遙遙藉着火光打量了下當陽橋邊寂靜無聲的動靜後,對張遼沉聲問道:“爲何大軍還未有一兵一卒過橋?”

張遼惶恐的在馬上躬身回道:“此地正是今日李典將軍同敵廝殺之地,地面上還殘有將士們未能幹涸的血跡。本來大軍正打算搶過橋去,不料又被那敵將趙雲突然殺出,猝不及防下被其衝開血路,將劉備夫人救過橋去。橋邊現在還有不少兵士的殘破屍身和死去的戰馬堆積一地,末將正着令讓人清掃路面,想必過不了多久就可成行。”

曹操聞聽,跳下寶馬,推開欲加阻攔的隨行人等,踉蹌幾步後疾呼:“多好的兒郎,自從軍以來,還沒有任何敵軍能在吾面前如入無人之地,盡情屠殺吾軍將士性命,今日吾曹孟德在此立誓,不殺劉備首惡,誓不爲人!”

“不殺劉備,誓不爲人!”大軍隨後齊聲高呼。

“哈哈哈!就憑爾等這些土雞瓦狗,還想害吾家大哥性命?”

“誰?”曹操驚聞人聲,慌張的問道。

“某乃燕人張飛是也!誰敢與某一戰?”張飛鐵塔般的身影好似幽靈出現一樣,悄然間就昂立在八丈長三丈寬的當陽橋面上,坐下的戰馬“金剛”靜靜的馱着主人,猶如山嶽一般一動不動的盯着眼前的來敵。

“張飛?可是那關羽提過的能在萬軍叢中輕取敵軍上將頭顱的張飛張翼德乎?”荀攸冷不防的驚呼出口,給見過或聽聞過關羽名聲的曹將內心又蒙上一層陰影。

“正是爾等張家爺爺!”張飛囂張無比的應答說。

“大膽!”一干曹將紛紛朝張飛咆哮吼道。

“哈哈哈!俺張飛天生就膽大,不服者儘可上前一戰!”張飛繼續對曹將發出挑戰。

曹操慢慢走回自己愛馬,上的寶馬背身,朝身旁的親兵說道:“取火把來!”親兵不敢怠慢,急急將火把遞於曹操,曹操高舉着火把,聚目努力的望向當陽橋上靜立着的張飛及身後。只着眼看到橋面上孤零零的挺立着比虎癡許褚還要健壯幾分的張飛一人,當下心氣十足對其淡笑說道:“原來只有三將軍一人乎,吾還道此又是爾家神機妙算的軍師故佈疑陣,欲將吾等大軍輕易嚇退矣!笑話!天大的笑話!想吾孟德縱橫疆場數十載,此等陣勢見得多矣,又豈會輕易懼之。三將軍還是別成爲汝家軍師諸葛村夫黔驢技窮下首當其衝的犧牲品吧,不如就此投靠吾曹某人,孟德當着這衆多將士的面,許爾高官後綠,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不知意下如何?”

豹頭環眼的張飛聞聽,更加笑的肆無忌憚,隨後朝地面一口唾沫,用極度蔑視的神色喝道:“這纔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張飛雖爲一粗人爾,也當知忠義兩字,又豈能爲那些金銀等身外之物而棄吾家兄弟情分於不顧。丞相該不會是昨日晚間的美夢還未曾醒吧?哈哈哈!”這下可把曹操氣得不行,對身旁的曹將吼喝道:“還不來人將其給吾拿下!”

夏侯惇同夏侯淵早就爲張飛言語衝撞主公曹操而氣得七竅生煙,聞聽後當下拍馬出陣,可兩人雙雙在催動戰馬不久後又聽見曹操及時的喝止聲:“且慢!元讓和妙才速回!”

夏侯兄弟與曹操本就是家族親戚,聽得曹操令下,不敢不遵,帶着滿腹的不滿和牢騷憤憤不平的回到曹操身前。只聽曹操對其兩人解釋道:“元讓、妙才勿要多心,孟德實因突然感覺張飛一人出現此地實不簡單,怕輕易上前遭致諸葛村夫奸計,故而才急急將兩位叫回,還請勿要責怪孟德,稍安勿躁!”

夏侯兄弟對視一眼,齊齊躬身回道:“末將不敢!”兩人才又策馬回到曹操身後站立。

等夏侯家兄弟回到身後,曹操將剛纔憤怒的神色一變,淺笑着再對張飛說道:“差點又中汝家軍師之計也!當吾不知乎,只要吾等受汝激言,導致急怒攻心下,失去理智,上前應戰,而汝等趁天色黑暗埋伏於橋後的弓手即可將手中利矢射向吾等,那時又是一番修羅慘景,幸好這等小計被吾識破,否則……嘿嘿……”

張飛本欲奮身血戰一場,不想敵軍武將剛剛纔出就又被叫回,隨後還聽到一番曹操自以爲是的言論,讓張飛忽喜忽憂,喜的是曹軍不動,自可爲大哥逃離拖延時辰,憂的是將會與曹軍對峙橋前,自己也暫時脫身不得。靈光突然在腦海裡閃過,張飛隨即再次大聲邀戰:“誰敢與某一戰!”同時還將兵器丈八蛇矛高高抖動,以壯聲勢。

曹操觀之,大笑着對身後諸人說道:“看來孟德所料不差,看此情形,想必是張飛見計策被吾識破,故而急急請戰,今吾就偏偏不隨其願,只需等待天明,一切埋伏均可之分曉。”

“主公聖明!”拱衛周圍的曹將幕僚紛紛對曹操讚道,讓心情不錯的曹操更加沾沾自喜起來。

張飛見曹兵曹將對自己的邀戰之聲置若罔聞,再次運足全身力量,經丹田而上脫口暴吼:“無膽鼠輩!何人敢與某決死一戰?”連喝三聲,聲聲如雷貫耳,驚得曹軍坐騎躁動不安,膽小的兵士更是捂住自己雙耳,遮擋來自對面黑臉敵將發出的春雷震喊。

曹操也被張飛聚足勁道的怒吼驚得心肝跌宕起伏,心道劉備手下這都是什麼人啊?忠肝義膽者有武藝高超的趙雲趙子龍,勇猛仁義者有千里護嫂尋兄的關羽關雲長,而今又見得這鐵塔般虯結雙膀的野人張飛張翼德,難道真理就真的不站在自己這一邊?

曹操還在內心天人交戰中,可旁邊卻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夏侯家碩果僅存的另一位後起之秀夏侯傑大叫一身,摔倒在馬下,等自家叔父夏侯惇同夏侯淵急急下馬扶起時,才發現夏侯傑已面色發青,肝膽迸裂,嘴角流出青黑色的粘稠物,早已氣絕身亡。

此人原本同替曹操背劍的夏侯恩同屬夏侯家堂兄弟,都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此前夏侯恩爲趙雲斬殺,並奪取曹操喜愛的青釭寶劍,而今夏侯傑又被張飛這黑廝活生生嚇死,可說是禍不單行,讓作爲夏侯家長輩的夏侯惇兄弟悲痛不已,性格暴躁的夏侯惇將夏侯傑屍身交給兄弟夏侯淵後,急急回到自己馬前,上馬提槍一氣呵成,就想出陣爲侄子報仇雪恨。不想再次被曹操吼住:“元讓!冷靜!現今敵情不明,此時報仇非明智之舉,等天明之後,爲侄兒報仇之事就全教給汝就是。”

夏侯惇淚流滿面,遲遲沒有出聲,只把自己的鋼牙咬得梆梆緊,目露兇光在黑夜直射仍在橋上威風八面的張飛,然後大聲吼道:“兀那賊廝,明日定叫爾死於某槍下!”

曹操見夏侯惇終於冷靜下來,也轉身對衆人說道:“來人,將夏侯傑好生安葬,大軍退後十里紮營,待得明日天明,吾等誓爲夏侯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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