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拜別新野

沒有任何遲疑,劉備帶着獲得一場完勝的喜悅整軍撤回新野。而博望坡另一端被大火阻延的于禁部,整整一萬甲士只能望火悲嘆。面對越燃越烈,連山壁的岩石都被無情的烈焰給烘烤得變色,試問僅憑血肉之軀,又怎能同這災情對抗,除了面帶悲色,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內心祈禱剛還一路侃侃而談的同袍、兄弟能多福多幸,逃過一劫。

李典是第一個衝在最前頭之人,這不是說他是最怕死之徒,而是各軍中,將領的戰馬總是優越過士兵,再加上李典在看見大火後的反應也是一流,沒有停頓下,不顧山側還在傾射的熙熙攘攘的箭矢,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否則被那正散發滔天焦熱的火源封堵住出口,就算給自己裝上鳥兒一般的羽毛,恐怕也插翅難飛。

可李典在轉過最後的拐角時才發現,自己真的錯了。這次的衝動不僅僅是頭腦的一時發熱,自己內心十分清楚,這其中還有搶功的目的存在,自從於禁受到曹公的重視後,對於李典來說,在軍中自己的位置也變得岌岌可危,從這次擔任夏侯將軍的副將來看,雖說是同於禁兩人共同輔佐,可於禁表現明顯高於自己,這才使得越來越妒忌起於文則,甚至讓嫉妒之心矇蔽了理智,終才導致這場無法面對的災難,自己還有何面目面對曹公,想到這,李典的大手已順勢拔出腰際的寶劍,作勢欲學烏江兵敗的霸王項羽般,自刎謝罪。然李典沒想到的是,現在連自殺都不能自主,手中的長劍“叮鐺”一聲,被剛剛趕至的親兵給一槍刺偏寸許,只在右處脖間劃出一道血口,耳邊想起親兵的哭泣:“將軍切勿親生,現谷口火勢還未燒至最旺,強行衝出或還有些許生機,還望將軍保重!”

李典仰天長嘆:“想吾一生,自問未嘗慘敗,今日……,趙雲小兒,如今日某李曼成不死,他日定要將其挫骨揚灰方能一吐今日怨氣。”收拾起沮喪的心情,在身後越來越多亂軍的瘋狂疾奔下,李典再次策馬掩面衝向火口。

夏侯惇相比李典來說可就更慘,濃煙產生的毒氣讓士兵和自己呼吸倍感不暢,空氣中到處飄散着被燒焦屍體發出的惡臭,令人作嘔。谷中的能見度現在也十分模糊,前面的兵士再不加快行進速度,最後的結果只會是又多增加幾具煙燻火烤後的焦屍。“快點!快點……”獨眼的夏侯惇面部肌肉僵硬,漆黑的臉盤更顯猙獰,彷彿黑麪惡魔降臨,把身旁驚恐到極點的曹兵軍士嚇得在原地全身顫抖。見招來反效果的夏侯這下更加急怒,手中的長兵閃電刺出,剛還在顫抖的士兵鼓睜着雙眼,任由喉間血箭噴涌,在火光的照耀中妖豔無比。

別的士兵看見這一幕,那還敢稍作停留,全都在狹窄的穀道中你爭我奪,讓本來就略顯狹隘的穀道更加擁擠不堪,氣得夏侯惇胸肺快要爆炸,再也不管自己的部下死活,凡是遇上敢於阻擋自己通路的,遇馬殺馬,遇人殺人,活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悽慘如地獄般的山谷兩旁,堆積的死屍足有三尺之高,紅色的血液由紅變紫再又變紅,讓地上的泥土盡都沉醉在血液的滋養中,直到許久以後,這段谷中小路都仍是一片血紅。

張飛朝對面的江郎部搖動身側纏有灰色布條的小樹,見得到撤退的信號,江郎隨即下令:“射完壺中的利箭,全軍撤退!”其實不用江郎多做交代,手下的兒郎在射出第一輪的火箭後,早已不間斷的發射着死神的催命符,到江郎下令時,大都壺中空空如也,沒有一人傷亡的戰鬥,讓獲得勝利的軍士面容上全是笑容。

新野縣北門,劉備殷切的眺望着博望坡方向,直到看見帶頭的黑塔大漢時,知道三弟張飛肯定是全勝而回,忙招呼一下身邊的諸葛亮:“軍師!吾等去迎迎?”

“主公請!”諸葛亮躬身一讓道。

“三弟……子慎……,大家一切安好?”“大哥!小弟沒事,今天可是殺得憋氣,以後俺老張寧可衝陣對決,也絕不做今日這般的縮頭烏龜。”張飛一見面就抱怨連連,可眉飛色舞的表情也充分說明內心對這次勝利的喜悅。

“能有如此的大勝成績,爾這黑炭還不知足,真不知道說汝什麼好。走走,校武場內早已擺好酒水爲將士們接風洗塵。”大聲說完的劉備左手拉起張飛,右手拽起江郎,大步的朝校武場走去。

“今日是吾數十年來最爲開心之日,第一碗酒先敬爲吾等帶來奇謀妙計的軍師諸葛先生。請!”劉備在高臺上一舉酒碗,徐徐遙對身後三步之外的諸葛亮說道。等兩人同飲過後,劉備又說了:“第二碗,吾敬今日爲獲取大勝付出努力的所有軍士、將領們,還有那些爲之獻出生命的勇士,大家舉起手中的酒碗,幹!”劉備在飽含熱淚的情形下帶頭喝下滴有虎淚的烈酒。

呼啦一下,整齊排列着的三軍將士和位於前列的各部將領,齊刷刷的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隨後眼睜睜的望向高臺之上散發出無比雄霸之氣的主公劉備,靜靜的等候接下來的訓示。

“這第三碗,吾要敬現今已離開新野前往吾等以後落腳地的新野官員和他們手下的士兵,以及新野的百姓,沒有他們的付出,就沒有吾等今日身上的鎧甲、手中的保家衛國的兵器,更不會有每日需要進食的可口糧食,可以保暖驅寒的衣物,也就不會有今日這曠世爍今的大勝。爾等可知道,今日一戰,吾軍除子龍將軍帶領下的銀豹軍陣亡軍士三百七十六人外,其餘各軍都是零傷亡,這對於吾軍缺兵少將的情況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而吾等的敵人,來勢兇猛的曹軍,不可一世的曹軍,剛統一北方諸州的曹軍,據探子回報,谷中山路已被血染,脫逃者不超千人,來!爲吾軍創造的戰績幹盡碗中之酒。”劉備的意氣風發,讓臺下的將士熱血沸騰,紛紛在飲盡酒水後摔碎一地,口中大呼:“大勝!大勝!”在新野的上空久久迴旋。

直到劉備雙手一揮,振臂高呼的將士才收回激情的叫喊,只見劉備猶如換取了一種面容,面帶憂色的繼續說道:“雖說今日獲得大勝,可吾軍畢竟勢單力孤,無法同統一北方的曹操兵鋒抗衡,城破是遲早之事,故纔在出兵博望坡之前,由軍師等智慧之人定下南遷之計,只有放棄現在的家園,保持薪火,就一定會有吾等燦爛的明天。”一席話,又帶起大多新野本地士兵的傷心處,梗咽聲慢慢轉變成嚎啕大哭,誰願意離開自己的家園,背井離鄉之苦,早有北下南投的流民傳遍天下,試問,還有誰捨得去嘗試。可曹操發動並開啓了進襲荊州,戰火遲早會蔓延過來,與其現在還沒有曹兵殺到,趁早撤離方爲明智。

諸葛亮見臺下哭聲一片,知道主公已然按照自己事先的提示激發出這些兵士內心對曹操的仇視,只有這樣,纔會在往後面對肯定會窮追不捨的曹兵不落於下風,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一個調動情緒的辦法,看來效果還不錯。邁出幾步,來到一同還在抽泣的劉備身邊提醒說:“主公!時日不早了,吾等明日還需早日開拔,衝早幾日離去時的百姓行軍速度看,吾軍只需要三日即可趕上。而今日一敗,曹兵勢必會暫緩兵鋒,以期會齊曹軍主力,亮估計曹兵的下一波追兵最快也會在兩日後纔會出現,可這兩日,對吾軍太爲寶貴,需要充分利用好才行。”

稍稍輕拭眼角的餘淚,劉備忙收心問道:“那就連夜啓程罷了。”“不可!雖然今日大勝,士氣高漲,可這些兵士也大都是初次上陣,還沒真正的面臨過戰場的血腥和殘酷,今日不過是讓他們瞧見了戰爭中的一角而已,因此現在需給他們休息恢復及適應,更何況今日也是一番奔走勞累,如果連夜行軍,反而會延誤行軍速度,不如下令全軍早點休息,三更生活,四更行軍,只有早點趕上護送百姓南下的麋芳、廖化將軍部,才能審時度勢,判斷籌謀出最佳利於吾軍南投之計。”

劉備細細一想也是,離開越晚越對自己大軍不利,光憑手頭這點兵力,同曹軍主力一比,好似雞蛋碰石頭,碎的只能是自己。等追上護送百姓的部隊後,久懸的心纔會真正放下。

次日三更,負責食物的伙頭軍揮灑着汗滴,正加緊的爲大軍的開拔準備着食物。劉備由於擔心,一直睡的不穩,這刻聽見帳外動靜,乾脆披甲走出帳外巡視起軍營中的動態。

等熱乎乎的米粥就着一些青菜進入戰士們的肚子,預示着新一天的征伐即將開始。牛角號聲悠長着在兵營上空盤旋,出發的指令發出,戰士們紛紛按照各自上官的喝令整隊起來,短促的片刻,精神飽滿的士兵排起整齊的隊列開出兵營,目標是荊州的首府——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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