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大撤退

襄陽江岸。幾年中來過不少次襄陽,可自從上次看見三弟同興霸兩位武藝超羣的比鬥後,劉備也再沒有來過此地。此時的江邊,人聲鼎沸,數萬的百姓加上手下的軍士,佔據了整個偌大江邊的土地。在怪石嶙峋上眺望,河水湍急,雖然時下已至嚴冬,河牀乾涸,但大江之水仍奔流直下,之比往日銳減流量罷了。

大江之上,水汽蒸騰,撲面而來的寒氣讓許多百姓仍感風寒,猶自在徐徐江風之中顫顫颼颼。站於大石之上,劉備面對一直信任、厚待自己和將士的新野百姓,感觸多多,回想起當初在新野大力開展農耕經商之時,百姓老小全家出動爲將士贈衣送食的情景,多愁善感如女子的劉備再次當着數十萬之衆的眼神,熱淚漫漫溢出了眼眶。

百姓蜂擁而至,吵雜的聲音傳入劉備耳中:“使君大人!如今強敵已近,不如就此拜別,吾等性命,可不及使君大人珍貴,使君可暫保身軀,待過得江去,自有東山再起之時,那時如吾等名不當絕,自當再次前往使君境內安身。”

多麼善良的百姓,多門淳樸的百姓!劉備心中感嘆,難道真要放棄這些一心追隨自己的百姓他顧?不!絕不!!

“鄉親們!在新野,爾等既是吾及吾軍將士之再生父母,現如今,爾等也依舊如是,縱有萬箭穿心,此恩此願,備將永記於心,也絕不丟棄放任任何一位鄉親。”劉備淚流滿面慷慨激揚的大聲立誓道。

“如今曹操日夜兼程的趕往荊襄大地,其野心昭然,棄百姓生靈塗炭於不顧,將燃燒大地的無情戰火給延伸至荊州,其稱霸天下之意畢露無疑。苦於吾軍成軍太遲,訓練不足,兵力過少,導致無法抗禦曹操大軍,故纔不得已之下拋家棄土而奔走,好在在軍師諸葛先生的運籌帷幄之下,之前一戰,火燒博望大挫敵軍氣焰,也給了吾軍充足的撤退時日,不過曹操來勢極快,實不相瞞,現今曹操前鋒已達新野,不日即可追上吾等,此番再次,實爲等待諸葛先生妙計下事先安排的吾軍水軍將領收集的船隻,只要等到這些渡船,吾等即可安然退去。不過留給我們的時間也已不多,在此也就只能等待兩日,如兩日之中未見船隻到來,那時還望鄉親們能繼續信任吾劉玄德,遂吾另尋它路撤往安全地帶。”劉備一五一十的把聚集在此的目的告訴百姓,立時又讓人羣爆發出一陣轟動。

劉備只好再次振臂高呼:“鄉親們,軍中已備下糧物給大家充飢,如身感缺衣者,還可去軍中輜重部曲處領取禦寒之物,不過冬衣不是很多,望大家能讓給最需要之人,備這裡先謝過了。”說完,劉備深深一躬,讓石下的百姓跪拜的同時也高喊道:“仁君……仁君……”

“主公!襄陽城中似有動靜,子龍將軍讓末將前來通稟一聲,謹防城中荊州兵的偷襲。”周翔快馬來到石前稟報軍情。

“哦,軍師有何看法?”劉備轉身朝立於石後的諸葛亮問道。“子強將軍可速回軍陣囑咐子龍將軍嚴防城中荊州兵的一舉一動,如發現其出城,可立即使人來報。”“通知三將軍,讓其帶領精幹探子可去下游查看有無甘、彭兩位將軍的消息,務必小心附近荊州兵的伏擊。”“令麋芳將軍、周倉將軍、劉封將軍三位速去幫襯簡雍、孫乾先生酌情發放過冬衣物,讓子慎將軍暫領三將軍走後的部曲駐防上游敵情,着廖化、裴元紹兩位將軍帶領各自軍士負責護衛軍中家屬和各位文官大人的安全。”“速去!”

一系列的調兵遣將後,諸將和親衛按照軍師之意急速依令而去,從井井有條的安排之中,可以得見諸葛亮對失態的分析明確,重點的把握,果敢的行事作風,讓劉備安心不少。

“主公!許將軍的緊急書簡。”曹操急匆匆的一把奪下傳令兵手中呈上的簡書,大略一覽後,憤然擲於地上,口中叱責道:“仲康誤吾也!”程昱拾起地上的書簡,也大致一看後遞給身旁的荀攸,搖頭嘆氣,卻沒有說話。片刻那隻言片語的書簡就在帳中之人的手中傳遞開來。

荀攸見衆人瀏覽過後,忙上前一步對曹操說道:“主公!雖說許褚將軍延誤了不少追擊劉備的時機,按照時日計算,現在曹仁曹洪將軍的一部想必已同其合兵一處,據之前的細作回報,劉備撤離前,曾留兵駐防襄陽之上的樊城,實欲依仗其成犄角之勢,而如今劉備遠遁,想必會南下襄陽,欲圖暫避荊州牧劉表重鎮襄陽,憑藉襄陽的城堅高牆,同吾軍來個拉鋸戰,殊不知,劉表已先一步歸天,而今襄陽城盡落其帳下大將蔡瑁之手,素來聽聞蔡瑁同劉備結有深仇,此次正好可以利之,不知主公以爲如何?”

“善!蔡瑁小兒,同張允乃荊州水軍之將領,然其生性膽小怕事,貪婪成性,可許以重金和高位以誘之,多半成功機率大增,不過這擔當勸誘之人,定要有如簧之舌才行,不知衆人之中何人可以當之?”曹操也乃多智之人,在一聽荀攸之言後,就急忙想到找人引誘荊州主將蔡瑁,可見才智卓絕不下於身畔衆謀士。

“主公!吾舉薦一人,此人乃山陽郡高平縣人,姓王名粲,字仲宣,曾得中郎蔡邕(音:yong)贊其有異才,善於算計和強記,在文詞用度上妙手天成,後因戰亂而避禍於同爲山陽郡人的劉表處,被引爲上賓。此人吾曾有過數次見面,今可爲吾主前往勸說其人,讓其爲吾主招降荊州劉琮、蔡瑁等人,輕而易舉拿下襄陽。”曹操忙朝聲音響起處看去,此人容貌端正,文士打扮,原來正是新近自陳留招攬來的士子阮瑀(音:yu),字符瑜,文筆工整,用詞尖銳,很得曹操喜歡。

大喜之餘,曹操當即點頭示意道:“今符瑜願爲吾解憂,當平生一塊,操這裡先祝先生馬到功成,待事成之後,大賞賞之。”“瑀不要金銀,不要高官,不要俸祿,只要主公當日在泰山碣石處所著之大作即可。”“哈哈……好,當符瑜迴歸之日,操自當爲爾親手手書當日所著之《觀滄海》一文。”“謝過主公!”不待曹操再說,阮瑀躬身離退。

襄陽城內。蔡瑁、蒯越、蒯良及新近成爲孤兒寡母的劉表遺孀蔡氏和少主劉琮召集城中重臣商議。

高居上位的幼子劉琮摸摸這,瞧瞧那,對本應屬於其父親的州牧主位新奇不已,看着這有點爛泥扶不上牆的兒子,蔡氏深有恨其不成材之心,可有不好當着重臣之面斥責,只好朝同胞之弟蔡瑁投以暗示。

心領神會下,蔡瑁率先出列先朝坐立在州牧大位上的劉琮一禮,然後轉身面對荊州羣臣高聲說道:“劉備小人,無德無能不說,還欲圖吾主荊襄富庶之地,其居心惡然昭彰,整日在新野窮兵黷武,興風作浪,幸好當今大漢丞相曹公,早存清掃社稷毒瘤還大漢朗朗乾坤之心,此番出兵五十萬征討四方,劉備此人就首當其衝,可見早日依附於先主劉公羽翼之下的劉備實爲大漢奸賊,人人得以誅之。”說完還一手指向位於蒯家兄弟下側的上賓王桀說道:“仲宣想必大家都早已熟識,得仲宣開誠佈公的懇談,得知當今丞相曹公大義,瑁早存有誅殺劉備小兒之心進獻曹公,以爲吾荊州將士揚眉吐氣一番,還望諸位股肱之臣盡心輔佐少主坐鎮襄陽,明日瑁將親自率軍前去追剿一路逃離至襄陽江岸之劉備,瑁在此敬謝了。”

王桀被蔡瑁指出後,大義凜然的也向前一步道:“曹公新舉仁義之師,挾佔據河北諸州之餘勇,大舉南下,就是爲了杜絕象劉備這樣一直威脅大漢安危的亂臣賊人,只要吾等一心一意爲英明神武的丞相出力,他日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已爲時不遠矣。”

“住口!賣主求榮之徒,此等忤逆言語真虧爾等說的出口,真替爾等汗顏!”一斑鬢老者自羣臣人中昂首走出,堂中衆人打眼望去,原來是五旬老將黃忠正義直言。黃忠,字汗升,本乃荊州南陽人氏,爲人性格剛毅,武藝超羣,在荊州軍中,甚有敵手,一直被先主劉表所看重,並委以中郎將之重任,與劉表從子劉磐共同鎮守荊州境內的長沙郡攸縣,此次恰逢豈會,陪同劉磐回到襄陽城看望病重的劉表,誰知前腳剛進城內,後腳劉表就詭異昇天,讓黃忠、劉磐一直懷疑內有貓膩,可又苦無證據。本想在拜祭完劉表後就轉回自己駐地,不料曹操已然兵臨城下,故才留於城中欲替故主盡心盡力。

聽得荊州軍大將軍蔡瑁等召集羣臣商議,本以爲與會之人會同仇敵愾商議出禦敵之計,可沒想到,居然看見這羣本應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同袍露出的醜陋嘴臉,直把這性急如火的老將氣得怒火高漲,才慷慨激昂的出頭大罵其人,意圖喚醒這羣仍舊沉迷於醉生夢死做着高官厚祿美夢的“忠臣”,可大失所望!

蔡瑁本就一直看不慣這素有軍中武神之稱的老將,但又頗懼其手中武藝,見其忤逆自己等人意願,忙大聲喝叱:“黃漢升,可看清這裡是何處所在,豈容爾高呼嘯叫,來人,快把這驚駭少主的莽撞之徒趕出堂去。”

黃忠鼻腔悶哼一聲,大聲說道:“不用爾等動手,老夫自會行走,與爾等同殿爲臣,讓老夫面上無光,祖上蒙羞。”罵完大踏步的邁出堂去,緊隨着一陣馬蹄聲聲,徑直朝東門馳去。

由於黃忠的出現,荊州羣臣商議之事頓被攪局成一鍋粥,見大堂之中好似鬧市一般,蔡氏也無心再聽下去,隨口道來一句:“一切按照大將軍之意行事即可。”就匆忙帶着幼子劉琮轉向後堂。被黃忠一鬧,蔡瑁也心情煩悶,朝還在分成兩派爭辯不休的諸位臣工大喝一聲:“散了。”自己就先帶頭灰溜溜的字側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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