淯水河寬約八丈許,不過這可是春夏之時得出的數據。現時已近年關,寒風呼嘯,河面早已失去往日的川流不息,只餘少許小河潺潺,河中怪石均露出嶙峋崢嶸,難怪春夏漲水之際顛覆不少漁船,是襄陽一帶出了名的“鬼門關”。
關於這些,首次南下作戰的曹軍將領均不知曉,也未多加打聽,只一門心思想找個安穩之地洗去疲乏恢復真容。許褚帶領着自己剩餘不多的親衛一路小心的護送着曹仁曹洪前往河邊,可還沒等他們一干人等掬起冰冷刺骨的河水,一陣歡呼,逃脫火海獲得新生的曹軍將士一股腦的全蜂擁而至,頓時把本就不大的河流給阻截,自顧自的清洗身上被燒傷的傷口和濃煙薰染的黑垢。
許褚面對自上游流下的污水,內心氣結,破口就罵了開來:“狗日的一羣王八蛋,還不給某滾到下邊去,,如再有那個膽敢在上面污了河水,某要他狗命!”
幾個親兵也請放下手中昏迷不醒的曹仁曹洪,上前去維護好次序,迫於許褚虎威,一羣敗兵罵罵咧咧心不甘情不願的纔來到下游。
曹仁比曹洪傷的更重,一條左臂上還插有被折斷過的斷箭,面容漆黑,濃密的鬍鬚此刻變成密密的短樁,可見當時的大火何等的生猛。曹洪經許褚仔細檢查,渾身卻沒有一處傷口,看來運氣實在好到家了,在這場敵軍蓄謀已久的大火中,恐怕也就他一人全身無傷,真是福大命大,如今還在昏迷,卻是濃煙燃燒造成的後果。
一面替二將擦拭着身上的傷口,一面傷感的自責,渾然不覺自己的眼角再次溼潤。費了不少時間纔將兩人的傷口親自洗滌乾淨,取出傷口上的斷箭,曹仁從昏迷中被痛醒,看着主公最爲喜愛的虎將如今這幅模樣,曹仁心懷大爲,連身上的傷痛也放佛離身而去,反而輕啓乾裂的嘴脣勸道:“仲康!些許小傷,不礙事,不過如今兵敗,主公勢必震怒,如追問起來,切不可一己攬之,這天大的敗仗,吾等需共抗方纔有望獲取主公的原諒。劉備老兒,如今真不能小看,手下居然有如此善謀之人,再加上強如關羽這樣的名將,今日之敗,吾等日後一定要找回來,否則還有何面目存活在天地間,還有何面目面對主公。”
許褚正好答話,但耳中突然傳來雷鳴般的轟響,隨即扭頭看望響聲處,這一看,許褚頓時驚愕呆立。剛纔還在小河細細涓流的淯水河水,這一刻勃然爆發,如千軍萬馬奔騰着撲面而來,聲勢浩大下,枯竭的河牀一下全都被湍急的河流覆蓋成汪洋,遇有人畜,均掩蓋其中無一生免。
許褚匝楞後才慌然醒悟,可爲時已晚,大水攜巨浪滔天般的就把這及人裹挾其中,往下游漂浮而去,大部分還在河牀裡清理傷口和裝束的曹兵也未能躲過此劫,許多北方士卒不會游水的就此成爲水中亡魂。最可憐的還當屬那剛剛由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曹仁曹洪二將,大火未能奪去兩人頑強和好運的性命,此番大水來臨,是否還能延續,一切還看天意。
陳到從隱身的暗處再次殺出,讓手下的士兵盡力射擊那些倉惶逃奔上岸的曹兵,立時在鋒利的箭矢之下,曹兵如稻草般中箭倒下數十人。驚慌未定,突然河牀上游殺聲四起,數千人在當頭一員驍將的帶領下也洶涌的殺向殘存的曹兵,迎風飄揚的【劉】字和【關】字大旗彰顯出來者的身份。曹兵再次崩盤,失去主將的消息和身影,缺少有力的組織和指揮,還能成軍的話那就是奇蹟。可這奇蹟最終依然沒有出現,一面倒的戰局,讓關平、陳到以兩千人加五千人的兵力追逐着經歷過火燒水淹兵力仍然超過自己數倍的曹兵,失去勇氣和抗爭的曹兵就如同散沙,風一吹,四散飛,被這數千劉備軍追得雞飛狗跳、四處倉皇而逃。勝利的天枰在向着兵少將寡的劉備軍傾斜。
回到樊城,剛從戰場之上撤離的關羽隨即出現在城頭,霍峻急忙迎了過來,只聽關羽對其說沉聲道:“仲邈!樊城就再次交付於爾手,羽即領城中所有騎兵趕去下游埋伏,以策應泄洪水淹曹軍的兩路伏兵,畢竟他們人數兵馬太少,怕萬一爲其圍困,反受其害。仲邈保重!”“將軍保重!但有峻人在,樊城必無一失。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霍峻信誓旦旦的對天立下重誓。
“好!”關羽豪邁的一聲讚道,人影電射而去,一個虎躍,翻身上得寶馬赤兔,揚開四蹄,赤兔如飛奔去,早已在回城途中得知此任務的騎兵兵士早已安坐各自馬背,見主將神勇,不辭勞累,全都義無反顧尾隨而去,片刻大隊人馬消失在漫天飛揚的塵土之中。
野芒灘口。關羽讓隨行的兵士埋伏於蘆葦叢中,並給戰馬套上銜枚,靜靜的守候即將隨着泄洪而下的曹軍士兵到來。
鋪天蓋地的河水就如同夏季裡的洪水一般,氣勢磅礴,河中人聲沸騰,驚馬呼救,聲聲不歇,河流之中人頭起浮,宛如汪洋之內的輕舟,載波載流,浮屍也已出現河面,造成的驚恐加倍籠罩在曹兵頭頂。值得慶幸的是經過一段距離的衝泄,被堵截的河水也逐漸流量小了起來,曹軍士兵驚魂未定之際,上有關平所部衝殺,中有陳到弓手阻截,到得這下游,至今還沒看見再有伏兵出現。許多曹兵的精神都處在快要崩潰的邊緣,面色之上的恐懼表露無疑,經過這兩番生與死的考驗,心力交瘁之下,趴伏在河邊大口喘着粗氣和吐着灌下的河水之人不在少數,防身的兵器也在兩次伏擊下丟棄得不見蹤影,現在可說是手無寸鐵,身無雜物。
還未休息緩過勁來,河邊的蘆葦叢中冒出隱隱約約的人影,有人眼見,發現對方不是自己服飾的部曲,立時大聲叫喊道:“有伏兵!”這聲聲叫喊,效果適得其反,把驚魂未定還處在喘息間歇的曹兵緊懸的心又一次提上胸口,“跑啊!”不知是誰起的頭,逃跑之人越來越多,可這一切都來之不及。
耗費去不少體力在洪流中拼搏,此時那還有多餘的體能附於雙腿,而敵人可是一直埋伏等候的騎兵,一場殺戮就這樣赤裸裸的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面對手無寸鐵的曹兵,關羽軍沒有手軟,策馬追敵的同時,往往是當頭一人一槍下去,隨後之人再補上一刀或一槍,這場毫無可比性的戰鬥就曾一邊倒的局勢在蔓延開展。
曹仁被剛纔的河水也衝的暈頭轉向,等他感覺到水流的消逝後,下游的殺聲早已震天,內心再次滴血,明知又一次中了敵人的奸計,曹仁果斷的潛伏下身子,仔細觀察了四周,見每人注意到自己的舉動,毅然無聲的往河岸上的蘆葦叢中躲去。
這次輪到許褚黴運當頭,當他轉眼看見被敵人泄出奔騰萬鈞的水流時,其勢不可擋的河水早已將其裹進水中,運氣不好的他隨後還被帶向中心突兀的岩石,“嘭”的一聲響,許褚當場昏迷在河流中,亦隨波逐流往下游漂去,值得高興的事,居然每人發現這位昏迷之中的將軍,此時正靜悄悄的躺身在泥泊中。
曹洪也因爲被許褚報於懷內清洗傷痕,在河水來臨時,也被水流衝出許褚懷抱,在不知經過多久的時間,睜眼時,天色已然大暗,推開壓伏身上的死屍,清新的空氣讓人精神清爽,曹洪眼中含淚,十萬大軍,就在這小小的樊城前塵沙折戟,灰飛煙滅,甚至連敵軍主將都未能一見,大軍就……想到這,曹洪肝腸具斷,不由長嘶一聲,大喊起來:“劉備老賊!今日之仇,來日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