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傅千瀧半躺在房頂,眸子輕闔,似乎是因沐浴着月光而感到舒適。
傅千凝輕聲落在屋頂,入目的卻是傅千瀧身旁的酒罈。無聲的嘆了口氣,她撩了下衣襬坐在了傅千瀧身邊。
“還以爲是什麼賊人那麼大膽,原來是千凝姐姐。”聽見響動,傅千瀧眼眸微張,偏頭笑道。
傅千凝輕笑一聲,點了點傅千瀧的額頭,“得了吧,以你的功力,早就知道是我來了吧。”
沒有立刻收回手,傅千凝順勢拿起了酒罈,問道:“喝酒?”
“賞月。”
話落,傅千瀧擡頭看向月亮,心中翻騰着的東西,在月的清冷下好像也平復了下來。不再言語,她又接過了酒罈。
傅千凝見此,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着傅千瀧喝。
待壇中見底,傅千凝才道:“我知爺把你送給秦湘,你心中定然苦悶。我們做屬下的,只能聽令,要是實在過的不好,就告訴我,無論怎樣,我們都會爲你求情。”
她又嘆了口氣,“在爺的事情上,我們也只能做這麼多了。還好,姐姐還能陪你喝這悶酒,酒喝過了,你便不要再哭了。”
這個妹妹,他們一個個都疼的很,奈何主子一再讓人難過。
傅千瀧聽言,擡起酒罈猛喝一口,動作說不出的利落。
就連聲音也清亮的好似傅千凝擔心過了頭,“姐姐說的哪裡話,我這就是無聊對月暢飲而已。”
她擡起另一隻手敷上額頭,輕聲道:“再者,我又未哭。”
一隻手輕柔的將她攬了過來,傅千凝溫柔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傻姑娘,我當然知道你心裡在哭。”
本就酸澀的眼眶,因着這句話,泛起了淚光,傅千瀧順勢將頭靠在了傅千凝的肩頭。
這就是從小陪伴她的人啊!即使自己什麼都不說,那人也會透過一層層的所謂僞裝,看到她內心最深處的傷痛。
她突然想起幼時貪玩,險些跌落山崖時突然出現的手。就如現在這般,雖然柔軟卻有力的讓她安心。
是千凝姐姐在她來初葵水時,爲她揉肚子找暖爐。
在她生病時忙前忙後照顧她,眼都不敢合的也是傅千凝。
訓練時經常受傷挨罰,也是千凝姐姐護着她,替她挨罰,爲她上藥。
……
十年來,對她來說,傅千凝不只是戰友,而是相知相伴的好姐姐,更是半個母親。
肩上的這雙手,殺過人卻救過她,讓敵人痛不欲生卻對她照顧有加。
年少的點點滴滴在腦海裡回放,傅千瀧回憶道:“還記得小時候不懂事,跟你鬧彆扭,結果被蛇咬了還是第一個跑去找你。”
傅千凝聽言想到那時候,忽的笑了出來,“那天你慌亂的跑進來,抱着我就開始哭,說對不起我,馬上就死了什麼的,嚇壞我了。”
她勾着脣,眼中滿滿的懷念,“那時我也被嚇壞了,哪裡顧着跟你生氣。卻沒想到要是毒蛇的話,你回不到我這,就該嚥氣了。”
話落,兩人相視而笑。
想起那時候自己的樣子,傅千瀧耳尖泛紅,只覺得當時傻傻的有點丟人。
傅千凝卻被勾起了傅千瀧小時候做過的蠢事。
她笑道:“那年我扮男裝要出去做任務,剛好遇到你,你竟然拉着我往我的住處,傻傻的以爲找到了我親生哥哥,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我。”
傅千瀧也想到的當時傻透了的自己,無語的捂着臉頰。
傻兮兮的結果就是,耽誤了傅千凝做任務的時間,自己被罰了三十個板子,被打的半死。
還是傅千凝迅速完成任務,弄到膏藥回來照顧她。
現在想想,那時候天真爛漫會賭氣的她們才最真實吧。
傅千瀧擡起酒罈又喝了一口道:“那時候,訓練雖苦,可是幾個人相依爲命也踏實。哪裡像如今,四處都是勾心鬥角,一不小心便是死路一條。”
她咬了咬脣,神色間充斥着悲傷,“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一切都變了。”
她多想回到曾經,不會有人時刻惦記着她這條小命,不用去看容瀲和別人恩愛,只要守着她的主子,伴着這幫隊友便好。
聞言,傅千凝攬着傅千瀧的手又緊了緊。
她何曾不知傅千瀧的想法,天知道,她也一樣,一樣渴望那時候的時光。
這一切,到底什麼時候可以結束?也許,自從主子選了這條人骨鋪成的皇途,她們就註定回不去了。
誰會去管,月下靠在一起喝苦酒的兩個下屬呢?皇城內燈火闌珊,各府邸的主子們自顧自的享受着紙醉金迷的一切。
城中一處府邸內,華服男子趴在榻上,兩個美人跪在榻上爲他捏背,地上跪着個美人拿着托盤,喂他吃着水果。
美人個個身材姣好容貌出衆,水果是番外進貢的,就連托盤都是金質,可見男子的身份非同一般。
室內燭光搖曳,男子安靜的享受奢華的生活。
突然,男人皺着眉不悅的吼道:“誰讓你用那麼大力氣,你是蠢的嗎?把她拖下去!”
三個美人嚇得渾身發抖,榻上一個美女迅速的爬了下來,不停的磕頭求饒:“四殿下饒命,奴婢知道錯了,請殿下饒過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這人,正是四皇子容源,自從被容瀲敲打收拾了一番之後,倒是老實了不少。
容源看了眼跪在地下的人,隨後起身,伸手捏起了女人的下巴。
那手上的力道讓女人吃痛的流着眼淚,卻不敢喊叫,只能顫着嗓子一聲聲的喊着:“殿下…”
“殿下?呵,本皇子最討厭這個稱呼了。”
容源臉色泛冷,眸子深處黑的可怕。
那婢女聽到主子的話,加上那恐怖的樣子,被嚇得臉色慘白,再也不敢說話,喉嚨裡咯咯直響。
容源勾起脣,輕輕的用溫柔的聲音說着:“這個稱呼,總是會提醒本皇子一件事,知道是什麼嗎?”
耳畔的聲音再輕柔,也掩不住那裡面的陰沉,婢女自是不敢答話,隨着那手落在她的脖子上,顫慄的越來越厲害,險些暈了過去。
容源也不用她答話,自顧自的說着,音量愈來愈高:“本皇子現在低那容瀲一頭!”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隨着這個字吐出來,容源手上一個用力,那婢女也香消玉殞了。
丟掉手裡的人,容源拿過手帕擦了擦手,沒理會那些收拾屍體的人,又趴回了榻上。
他本來沒打算要那婢女的命,但是那婢女沒眼色的老說殿下,勾起了他心中的不快,一氣之下便將人殺了。
剩下的兩個婢女嚇得大氣不敢出,跪在那裡不敢動彈。
容源冷聲道:“愣着幹什麼?繼續。”
喂水果的婢女反應比較快,趕緊餵了容源一口水果,可是捏背的婢女就慘了。
她本來就和剛剛的婢女關係要好,而且剛剛一直都在一起結果現在人死了一個,她驚嚇過度,現在還因爲離容源最近,感受到容源身上的寒意,整個人都嚇到不能動彈。
發現身邊的人一直不動彈,容源起身不悅的看着榻上的婢女。
婢女低着頭不敢亂動,因爲輕顫反到讓人看清傲人的身材。
要是平常的時候,容源可能見到這樣的景色,會有點興致樂一樂。可惜,今天他心中壓着一股怒火,只覺得煩躁。
他一腳將婢女踢到地上,“帶出去。”
聽見外邊的慘叫,最後剩下的婢女嚥了咽口水,緊張的捂住胸口。
第二個了。
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主子今天火氣那麼大,回來已經罰了很多人了,剛剛還跟她一起侍候主子的人,被殺掉一個,廢了一個。
她不知道今天自己能不能在主子的怒火中活下去,希望自己運氣好點能夠活下去。
也許是絕地的潛力爆發,婢女突然機靈了,她乖乖的跪在那認真的剝着水果,在容源望過來的時候,拿起水果等着容源。
事實證明她做對了,這份識相讓容源的火氣小了許多。
容源吃掉水果,嚥下去後問道:“本皇子如何?”
婢女思考一下,答道:“爺您是真龍之子,才華橫溢,謀略高強,自是一般人比不上。”
說着說着,見容源面無表情,婢女趕緊俯身接着道:“奴婢才學粗淺,只能拿出僅會的詞語來形容,奴婢知錯,竟用這等詞語來形容您。”
容源噗嗤笑了,玩味道:“爺?這稱呼爺喜歡,你的意思是,爺已經不是凡間詞藻可以形容的了?”
婢女磕了個頭,應道:“是。”
容源自己吃了顆葡萄問道:“恭維的不錯,那比起他容瀲又如何?”
婢女吞了吞口水,當今天子她自是不敢評判,但是現在她必須活命。
“他是鄉間粗婦生的野孩子,自然比不過您。”
容源聽言,心情大好,揮了揮手道:“行了,你下去領賞吧。”
婢女一聽,頓時鬆了口氣。
當婢女的不知容源爲何心情不好,容源自己卻是知道的,之所以今天火氣這麼大,還不是因爲容瀲。
本來之前容瀲不上朝,他過了段舒服的日子,心情還不錯。可容瀲那廝今天剛回來上朝,就把他一頓好訓,他這心裡自是不平衡。
他摸着下巴神色忽閃,明顯想算計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