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卻沒心思去探究他的目光,轉頭看向正滿眼怒火盯着她看的蘇合。
君遷子眉頭也緊蹙着,伸手握住蘇合的手,暗暗示意蘇合,一定要忍住。
蘇合強忍下怒氣,壓下眼淚,福身見禮:“參見神君。”
檀霄恢復一貫的冷漠孤傲,頭也不回,淡聲問:“何事?”
蘇合緊咬脣畔,勉強維持着平靜道:“是這樣,前段時日,杜衡去了本草司,說讓本草司和木藥司儘快做出大量用以治療瘟疫的藥丸。今日一早,君遷子仙君纔回來,把最後一部分藥丸制好,所以,我和君遷子仙君特意把藥送過來。”
“事情既然交給木藥司和本草司,你們處理便好,無需把藥送來。”檀霄轉了身,也不再看忘憂一眼,彷彿剛纔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忘憂緊捏着掌心,轉身,步伐僵硬的離開藥香殿,連藥毒獸之血的事兒也忘了問。
君遷子鬆開蘇合的手,轉身去追忘憂,大殿中只餘蘇合與檀霄。
待君遷子走遠,蘇合鼓足了勇氣,忐忑着問:“神君,剛纔,您和忘憂……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檀霄走至上方坐下,擡手將骨質的棋子一顆顆收起來。
蘇合含了淚,低聲道:“我知道,神君一直爲千年前的事耿耿於懷。可忘憂只是一個小藥仙,神君不該跟她有任何牽扯。”
“還有別的事嗎?”檀霄心不在焉,腦海中,始終揮不去忘憂剛纔略帶了委屈的眼神。
蘇合吸吸鼻子,微咬朱脣:“我只是,不希望神君被忘憂迷惑。自從封魔洞放出藥毒獸之後,我一直覺得忘憂的言行舉止有些反常。我覺得,忘憂不能再繼續留在本草司。”
“不留在本草司,留在哪裡?”檀霄眸色一沉,轉頭凝眉望着蘇合。
蘇合微垂了眼眸,心底的委屈如同洪水泄閘,怎麼也掩藏不住忍不住落了淚。
她喜歡檀霄,不是幾十年,不是幾百年,也不是一千年,已有兩千多年。可檀霄的眼中,始終裝不下她。
爲了能時時看到檀霄,她放棄留在神界的機會,守在仙草園。可多少年過去,檀霄依然不會多看她一眼。
檀霄望着她瀰漫了淚光的雙眼,終是有些不忍,收了落在棋盤上的目光,淡漠道:“在事情完全查清楚之前,忘憂必須留在仙草園。”
“可是神君,萬一藥毒獸,真是忘憂放的呢?”蘇合急促問着。
“萬一,真是她放的,本君自然不會留她。”檀霄手指間捏着一顆黑棋,如是道。
蘇合心知再多問也無益,可又不捨得離開,只靜靜站着,望着檀霄整理棋盤後,繼續一個人下棋。
快步跑到藥田田埂邊,忘憂長出一口氣,擡眼望天,對着曠野大聲吼問:“喂,上面那位什麼帝君的,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不想招惹他,爲什麼他總是陰魂不散?”
“你覺得是檀霄神君陰魂不散,可在所有人看來,是你陰魂不散糾纏神君。”君遷子的說話聲突兀落在忘憂耳畔。
忘憂放下手,回頭看他,不滿道:“所以,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你覺得,我有那個心思來看你笑話?”君遷子走近她身側,凝眉籲口氣:“我只是,忽然想聽你唱首歌。”
“我現在沒心情,不想唱。”忘憂悶悶不樂,在側面草地上坐下,望着面前清澈流淌的溝渠。
君遷子苦澀一笑:“看到蘇合對檀霄神君那麼在意,說實話,我心裡並不好受。不過我也看得出來,確實不是你的錯。”
“所以,你是來找我談判的?讓我離檀霄神君遠點,好給你心愛的蘇合仙子機會?”忘憂忿忿猜測道。
“我也不知道,我既希望她和神君在一起,卻又無法面對。我並不清楚,如何自處。”
忘憂偏頭望着他俊逸側臉,想了想,遲疑着開口:“君遷子,既然,你那麼在意蘇合,不如……配合我演一場戲,讓檀霄神君不要再誤會我和那個誰有點相似。說不定,檀霄神君會喜歡上蘇合呢?”
君遷子疑惑看她的眼睛,卻發現忘憂的眼神有些閃躲,緩聲問:“你想演什麼戲?”
“就假裝……我和你,已經在一起。這樣,檀霄神君就不會誤會了。”
君遷子忍不住輕笑一聲,轉頭望着一眼望不到邊的藥田。
忘憂神色不自在,彆扭道:“怎麼?嫌棄我醜,不願意配合?”
“不是,既然你開了口,我就試試。”
君遷子緩緩搖頭,頓了頓道:“不過作爲交易,你能否唱首歌給我聽?”
“這個好說。”
忘憂心情愉悅了不少,想了想,緩聲唱起來:“教室裡那臺風琴叮咚叮咚叮嚀,像你告白的聲音,動作一直很輕,微笑看你送完信,轉身離開的背影……你說過牽了手就算約定,但親愛的那並不是愛情;就像來不及許願的流星,再怎麼美麗也只能是曾經;太美的承諾因爲太年輕,但親愛的那並不是愛情;就像是精靈住錯了森林,那愛情錯的很透明……”
田埂邊的蘆葦花,隨着微風搖動,君遷子手掌一旋,一支玉笛隨之浮現在掌心。
他執起玉笛,置於脣邊,合着忘憂的歌聲輕輕吹奏,婉轉悠揚迴盪在葦花飄蕩的藥田中。
歌聲輕輕淡淡飄蕩到藥香殿中,檀霄的聽力自是極好,棋局下到一半,疑惑皺了皺眉,站起身便往外走去。
蘇合連忙緊跟在他身後一尺左右,疑惑的問:“神君,您要去哪裡?”
檀霄並不言語,緩步出了藥香殿,望向笛聲和歌聲所在之處,便看到君遷子和忘憂並排坐在田埂邊,背影看起來清雅美好,讓人不忍打擾。
蘇閤眼底燃起慍怒火焰,吸口氣道:“神君,您要是不喜歡聽,我去說一聲。”
“很好聽。”檀霄脣角不覺間揚起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一千年了,他將自己的心封閉了一千年,不喜不悲,怎沉默寡言。
麼也沒料到,因爲忘憂的出現,一次次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