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眼珠轉了轉,籲口氣:“首先呢,咱們得發動鄉親們採青蒿,搗成汁喝下。長生挨家挨戶去說一下,讓鄉親們把家裡所有東西都用熱酒擦一遍,酒呢,越陳的越好。另外,囑咐鄉親們把自己家裡所有衣物該洗的洗,該燒的燒,用艾草把房子裡裡外外薰一薰。等着咱們兩個配置藥方,再行治療?”
青蚨點頭道:“嗯,治病要從根源下手,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用青蒿汁來遏止疫病蔓延,你是怎麼想到的?”
“我就隨便一想就想到了唄!”忘憂得意揚眉,肚子突然不爭氣的鬧起了革命。
她撇撇嘴,一臉不自在。
青蚨看了眼她的肚子,憋着笑道:“你怎麼這麼容易餓?簡直有損仙家風範。”
“比起做神仙,我更喜歡做普通人,餓了就吃累了就睡,多自在。”
忘憂訕訕說着,看向石長生問:“家裡有吃的嗎?我餓了。”
石長生連忙點頭:“有,我這就去準備晚飯。”說罷,連忙朝院子中的簡易廚房跑去,洗菜淘米,動作很是嫺熟。
忘憂跟着到了門口,不禁一陣心疼,困惑問道:“長生,你孃親和你爹呢?”
石長生動作一僵,眼底積壓了淚花,緊握着拳頭道:“我爹在我八歲的時候,不小心掉下山崖,死了。我娘染上了疫病,就在我去尋仙草園之前,也離我而去。”
忘憂沉默下來,一時間接不上話。
石長生抹了抹眼淚,強顏歡笑:“我不能哭,我娘說了,我是男子漢,絕對不能哭。”
忘憂輕嘆口氣,靠着門邊託着腮坐着,望着沉沉夕陽發呆。
她也想在原來那個世界的爸媽,可是,已經回不去了。原來的她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仙草園的藥仙忘憂,她必須要代替忘憂活下去。
晚飯很快做好,石長生盛了菜和幾碗粥,頗有成就感的喊着:“忘憂姐姐,青蚨仙君,可以吃飯了。”
忘憂連忙幫着忙端了飯菜放到堂屋的桌子上,看着桌上兩樣簡單的菜,讚賞道:“長生,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的。比我強多了,我都不會做飯。”
“謝謝忘憂姐姐誇獎。”石長生說話間,遞了筷子給忘憂和青蚨。
青蚨倒也不嫌飯菜簡單,只安靜的吃着。
忘憂是餓了,也沒挑揀,吃的很是歡暢。
石長生撓撓頭,問道:“忘憂姐姐,那個連雙姐姐哪去了?她不用吃飯嗎?”
青蚨冷不丁接口道:“那就是隻野貓,吃老鼠就行,不需要吃飯。”
石長生和忘憂對看一眼,無言以對。
好巧不巧,連雙偏偏在這個時候進了門,冷着臉問:“剛纔誰說我壞話來着?”
青蚨手中筷子一僵,繼而又恢復平靜,若無其事吃他的飯。
連雙扯着嘴角,走到青蚨身側坐下,伸手毫不客氣搶過青蚨手中的筷子,夾了菜就吃起來。
忘憂和石長生驚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趕忙扶住下巴,難以置信的盯着連雙手中的筷子。
青蚨眼角微抽,站起身,冷哼一聲道:“野貓吃過的東西,我才懶得吃,剛好也不怎麼餓,改日再吃也一樣。”
連雙卻只是優雅微笑,一副完全不生氣的樣子。
青蚨籲口氣,理了理袖擺,悠悠然往院子中走去。
待青蚨出了院子,連雙終於忍不住火爆脾氣,重重把筷子一擱,指着青蚨離開的方向對着忘憂控訴:“忘憂,你說你們仙草園這都些什麼人?我到底哪裡像野貓了?我這麼優雅高貴美麗善良,到底哪裡像野貓了?”
“連雙,就是因爲你太高貴了,所以青蚨才受不了。”
忘憂呵呵笑着,幫連雙把手指頭按回去,輕拍着她的手背安撫她的情緒:“你看你這麼優雅高貴美麗善良,怎麼能發脾氣呢?發脾氣就不優雅高貴美麗善良了啊!”
“說的也是,我幹嘛要跟這種野人計較,吃飯吃飯。”連雙被忘憂給忽悠的氣消了大半,拿起筷子忿忿吃着。
石長生湊近忘憂耳邊,小心翼翼看着連雙,壓低了聲音道:“忘憂姐姐,你不提醒她一下,她用的是青蚨仙君的筷子嗎?”
“小朋友,長點心,別觸黴頭了。”忘憂頗無奈的嘆了口氣。
“哦。”石長生應了一聲,埋頭快速吃飯。
吃過晚飯,忘憂幫着石長生收拾好之後,出了門,深呼吸一口氣,朝農田方向走去。
村子外守着的官兵已經消停下來,正在搭夥做飯。
忘憂是從村子最後方出去的,走到田埂邊,伸手摺了幾朵馬蘭花,拈在手指上轉動。
農田中散發着淡淡稻香,空氣微涼,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走了一陣,忘憂籲口氣,一手提着君遷子給他的鈴鐺,另外一隻手掌心攤開,若隱若現浮動着檀霄寫給她的靈符。
她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撇嘴自言自語:“其實,你們都不是我的良人,君遷子,你喜歡的是蘇合,至死不渝那種。檀霄,你心裡一直藏着一個人,據說一千年都不曾忘記。就算我對君遷子僅限於有好感,可是你,我完全沒有癡心妄想。”
說話間,她忍不住輕輕呼喚:“檀霄,檀霄,檀霄……”
一時間忽略了自己叫了太多次,面前金色光芒一旋,檀霄已停在她面前,淡煙青色的衣襬流雲疊花般好看,又如最淡的水墨山水,讓人頓覺清雅宜人。
忘憂驀地一驚,慌張往後退了兩步,乾笑道:“不好意思,我剛纔就是想試試你會不會真的來,其實沒什麼事的。”
檀霄微微蹙眉,注意到她手中提着的鈴鐺,問道:“君遷子給你的?”
忘憂眨眼,困惑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記性好,見君遷子帶過,所以記得。”檀霄漫不經心的答道。
“哦。”
忘憂微低了頭,接着又慌張的解釋:“你別誤會,我跟君遷子其實只是朋友,他心有所屬的。”
“你沒必要跟我解釋。”
檀霄輕淡一笑,擡眼眺望夜色下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農田,“因爲,你不會成爲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就是忘憂,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忘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