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了半月有餘,白薇身上的傷總算好的差不多,只是自那日後,她的眼神從未有過聚焦,無論何時,都是木頭似得望着前方,又像是什麼都沒看。任何人跟她說話,她都像聽不見似的,完全沒反應。
這日送過藥之後,一名婢女端着藥碗自白薇所住之處走出來,無奈搖着頭直嘆氣。
修熠剛巧走至迴廊,見婢女搖頭,皺了皺眉問:“怎麼了?”
婢女一看是魔君,忙不迭福了福身,低着頭道:“回魔君,白薇上仙自醒來後,從未說過一句話,也不下牀走一步路。就像個木頭人一樣。奴婢擔心,她會不會是哪裡還有隱疾,未能完全治癒。”
修熠籲口氣,擡手示意:“你先下去吧!”
婢女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修熠走至門口推開門,繞過屏風,便看到白薇雙眼呆滯無神的看着眼前的紗帳,整個人真像是活死人一般。
眼神暗了暗,修熠走至牀邊站定,開口道:“即使你再如何想不開,白執終究是死了。他已經把你託付給我,你準備一下,半月之後,與本尊將婚事辦了。”
白薇決絕道:“我說過,若非嫁給檀霄,便永世不嫁。你再如何逼我,我也不會答應嫁給你。”
“怎麼?你還以爲他欠你一份人情,指望他對你有一份歉疚,指望着他拋棄忘憂娶你?”
修熠冷嘲熱諷,擡手緊扣住她的下頜:“別忘了,他欠你的,那一劍足夠還了。若非本君爲你求情,你還能活到今日!”
“那你爲何還要讓我活着?我死了不是更好?你不是恨檀霄嗎?若真想娶我,就殺了他和忘憂,只要他們都死了,我就答應嫁給你。”白薇的眼神總算有了聚焦,眼底掩藏着深沉濃烈的恨意。
修熠鬆了手,轉身背對着她:“千年前我父君被害之事,另有隱情,應該與檀霄並無太大關係。如今我已查出些眉目,就等背後之人狗急跳牆,請君入甕。”
白薇眼神一顫,一種深濃的無力感瞬間將她包圍,她以爲就算得不到,毀掉也好,可到頭來,所有一切都已經不在她預料之內。若當年先魔君並非檀霄所殺,又會是誰有那麼大本事,將魔界魔君給殺死?
修熠不再多言,默了默道:“過幾日,我會命人將嫁衣送來。你最好不要尋死,我會時時刻刻安排人盯着你。我救了你一命,幫了你那麼多,你總該有些回報。”
白薇不做聲,只頹然坐着,彷彿修熠所說的話,並不是與她說的一般。
修熠氣憤一拂袖,大步離開。
山中的房子依舊在緊鑼密鼓的建造着,忘憂只偶爾去看看,因爲檀霄還在養傷,雖然檀霄總說是小傷並無大礙,可她還是不放心,硬是賴着讓他休息了十多日。
在山中轉了一圈,忘憂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匆忙回往客棧。剛旋身落下,便看向桌邊牀邊,竟不見了檀霄的蹤影!
她登時着急起來,連忙跑到桌邊,卻見上方紙鎮之下壓着一張字條,字跡清俊秀逸,筆觸遒勁有力,很是好看:“我傷勢早已痊癒,無須擔心。最近人界多有妖魔作惡,爲夫不能坐視不理,你在此安心等我回來,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我會盡快回來。”
忘憂鬆了口氣,捏着紙張坐下,拿着筆敲着硯臺,撇嘴道:“我如今身懷有孕,卻恰逢人界亂成一團,怎麼就能這麼湊巧。你這一忙,又得好些時日,我一個人多無聊。”
半月之期已過,魅離魔宮一片喜氣洋洋。
魔君大婚,是魔界最爲喜慶之事,妖魔們全都從四面八方聚集到魅離魔宮附近,前來觀禮吃喜酒。
大殿中,修熠着了一身紅色帶着玄色暗紋刺繡的喜服,沒有一般人將要成婚時的喜氣洋洋,只是緊蹙着眉,一言不發。
東敕自大殿外走來,拱手道:“魔君,神界來人了。”
修熠似乎並不覺得意外,深吸口氣望着大殿門口問:“說了什麼?”
“來的是一位仙官,說是讓魔君交出自困仙牢逃逸的罪人。望魔君顧念神魔兩族的太平,儘快將罪人交還給神界處置。”
修熠緩慢頷首,招手示意常跟在他身側的一名魔使,微眯了眼道:“你去與仙官說一聲,請帝君寬限本尊五日時間,本尊自會將罪人親自押送回神界。”
魔使神色變了變,皺眉道:“可是魔君,那仙官口中的罪人,不正是您要迎娶的魔後嗎?”
修熠眸色一冷,掃了那名魔使一眼:“本君叫你去你便去,哪裡這麼多廢話!”
那名魔使臉色一白,忙不迭一拱手,按照修熠所言去魔界森林處向仙官回報。
待魔使走遠,東敕脣角勾起一抹陰冷笑意,拱手退下。
修熠眼角餘光卻悄然注視着他的神色變化,即使發現異常,卻依然不動聲色。
後殿中,白薇身上被施了定身法,法力也被修熠給封印,只能任由婢女們幫她換衣梳妝。折騰了許久之後,十幾名身穿紫衣的婢女前前後後簇擁着她去往大殿。
被婢女扶着走至修熠面前,白薇眼眸擡也不擡,只冷冷盯着灰色水晶鋪就的地面。
修熠也不惱,只是神色平靜的握住她的手,走至大殿上方,開始行禮。
魅離魔宮裡裡外外熱鬧一片,誰也未曾注意,魔界森林外圍,幾隊身着黑甲的魔兵快速涌進魔族的各個村鎮,將村鎮包圍之後,洶涌朝着魅離魔宮衝來。
東敕氣定神閒站在下方,脣角勾着一抹陰冷的笑,望着正在行最後一禮的修熠與白薇,心中暗笑:“過了今日,這魔君的位子就是我的了。籌謀了幾千年,這一天早晚還不是要來!”
禮畢,修熠執着白薇的手,低頭輕吻了一下,看着她冷淡神色,低聲道:“等我回來,我會安排人守在內宮好好保護你,你且不可亂跑。”
白薇這纔拿正眼看他,眼底滿是困惑。
按理說,修熠一心想娶她,怎會剛成婚就離開?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顧念她的安危,以至於不得不將她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