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甜水巷,傳魚鱗橋,邢子濯看見了一處高雅門楣,牌匾雖然破舊,但正因如此,邢子濯才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這就是他們的據點。”
什麼初心不改,勇往直前?不過就是權貴不捨手中的權力罷了,識時務者爲俊傑,他也不過是想靠近她,想要建功立業而已,她憑什麼看不起他!
他怎麼會比不上他?那些被權力污染的權貴,看着光鮮亮麗高高在上,私底下暗流涌動骯髒不堪,他怎麼可能比不上他?
馮九卿,當你看到他狼狽被逮到你面前時,我就不信,你還會如今日一般!
眼中藏滿恨意,邢子濯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宅院之前,齊璞瑜與馮九玉站定不動,左右遙看,不知在找些什麼,或許正是在找他們的同道中人。
“姐夫,這個地方可以了吧?”馮九玉抱着劍,靠在門上挑眉,態度散漫,破有些不耐煩,“這麼久還不動手,我還得回太醫院呢。”
馮九卿垂眸,涼涼地看着地面,風雨不動的模樣,但或許街道兩側的白雪堆積得太高,將他的身形也襯的彷彿立身雲海天際,看起來格外的高不可攀。
邢子濯疑惑地眨了下眼睛,也跟着左右看看,卻聽齊璞瑜道:“嗯,就這裡吧。”
馮九玉咧嘴一笑,泰然自若的神色緩緩沉了下來,邢子濯陡然繃緊了神經,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他們越走越往人少的地方去,但卻至始至終沒再見到其他任何人出來碰面掩護,這兩個人的臉可不難認出,他們就不怕嗎?
邢子濯正想着,卻見馮九玉慢慢轉頭,看向了……自己。
“子明,幫個忙,把老鼠抓出來。”
瞳孔一縮,邢子濯毛骨悚然地往後倒退,幡然明白過來。他們是故意的!他們早就發現了自己,是故意將他引到此處!
邢子濯驚呼着,轉身便要逃走,誰想才轉身,一個面色陰沉男人便在他身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而後擡起腳,用力踹中了他的胸口!
“啊!”不由自主地驚痛出聲,邢子濯渾身抽痛,身體就像斷線的風箏,被踹飛出去,飄飄搖搖落了地,在大雪中滾了好幾圈,又冷又痛。
他吃痛地縮起身體,倉皇爬了起來,驚恐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未料又是一個青衣書生站了出來,似笑非笑拿起手中鐵弓,煞氣撲面而來。
邢子濯腳步一頓,而後便被長弓掀翻,腦門上血流如注。
“當初在獵場上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趙子明吐了口唾沫,抱着手慢慢從巷子裡走了出來,“可惜沒有當初就將你弄死,留到今天成了禍害!”
柳長青收起長弓,搖了搖頭,卻奇怪道:“王爺,這人是怎麼回事?”
“送上門的廢物罷了。”齊璞瑜不動聲色地側身,滿臉漠然,就像直插天際的雪峰,靜靜注視着人間醜惡,無動於衷,卻又格外輕蔑。
馮九玉代爲答道:“姐夫纔剛到就入宮一趟,不知怎麼的就怒氣衝衝地出來了,然後撕了面具把這小子引了過來……”
說到這裡,馮九玉忽地眉頭一皺,“他也是從宮裡出來的。”
聞言,衆人立刻明白了幾分,馮九玉心緒難安,“姐夫,宮裡出事了?”
“小事,”齊璞瑜轉身,冰冷的聲音讓人渾身一顫,他擡起頭,目光沉沉地看着馮九玉,“宮門下鑰前,你該進宮。”
馮九玉神色一肅,握緊手中長劍,幾步來到趴在雪地裡裝死的邢子濯身邊,拿起長劍毫不猶豫地刺入他的肩膀!
邢子濯痛苦的呻 吟着,眼睛驀地睜開了,滿頭冷汗地看着馮九玉,“九玉!九玉……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你的兄長,你不能殺我!”
“我沒有你這種虛僞的兄長,你他孃的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你算什麼東西,你還不配!”
目光一冷,劍尖攪着血肉盤旋,邢子濯痛得渾身抽搐,馮九玉是卻突然拔出劍,將肩上鮮血擦在他的身上,咬牙切齒道:“你最好祈禱阿姐不要出什麼事,否則,我會將你千刀萬剮!”
沉哼一聲,馮九玉從袖中拿出一張麪糰似的東西,一邊離開一邊往臉上塗抹,留下一個神秘而無情的背影。
邢子濯知道馮九玉纔是他的生機,馮九玉一走,這裡的這些人,跟他更加沒有交情,立刻瘋狂地爬起來大吼,“九玉!玉兒!你被走,爲兄、爲兄方纔只是擔心你纔跟來的,覺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九玉、啊!”
“閉嘴!”柳長青怕他的聲音引來神武軍,又是一長弓抽在了他的嘴上,兩顆牙齒登時被打飛出來。
趙子明“噢喲”一聲,“今日火氣這麼大啊?”
柳長青翻了個白眼,“行了,別調侃我了,太學裡有個學生,他的父親是皇商,有些消息傳過來……我們先去看着點神武軍,等王爺和這小子說完話了再過來不遲。”
掃了眼齊璞瑜那始終冰冷無情的臉,趙子明打了個寒顫,搭着柳長青的肩膀,悻悻離開。
兩人走後,現場除了風雪之聲,便只剩下邢子濯沉重的呼吸聲,他踉蹌地從地上爬起來,滿臉鮮血,極其狼狽地看着齊璞瑜。
齊璞瑜穿着一身黑衣,別無裝飾,彷彿只是一個平常的江湖客,但那通身的貴氣卻讓人無法忽視。
他只是靜靜站着,邢子濯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總覺得自己還在行政殿,齊璞瑜還坐着龍椅邊上,連多餘地眼神都不屑給他。
他是天之驕子,在高堂之上睥睨天下,可見百官伏首、萬民敬仰,千軍萬馬都聽從他的號令,就算落魄,也有人不斷地迎上去幫忙。
而自己……卻總是被趕出皇宮,彷彿那就是個他不配沾染的地方,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就連姚若華!就連她都看不起自己!
“齊璞瑜……”恨火燒心,邢子濯突然之間好像不怕了,他怨毒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竟威脅道,“你居然還敢出現在京城!”
齊璞瑜無動於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路邊最不起眼的爛石頭,不情不願地投去視線,而後反胃至極。
他平靜地看着邢子濯,沒有說話,手指卻在不停摩挲着長劍,殺意不言而喻,卻有不知在想些什麼,遲遲未曾出劍。
被忽視的邢子濯越見憤怒,“齊璞瑜!你以爲京城現在還是你的天下嗎?這裡到處都是神武軍,你註定有來無回!”
齊璞瑜終於挑了挑眉,邢子濯陰冷地笑起來,卻聽他不緊不慢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