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鐵木蘇頓時愣住。
而這時，坐在他右邊的歐陽明也將目光從自己夫人的西域身上收回，輕咳道：“紫菀使者也有問題。”
鐵木蘇長舒口氣，他滿心的注意力都已經跑偏，自然沒有注意到他們說的人，這會纔將視線扔了過去。
目光在兩國使者身上一凝，鐵木蘇仍有些心不在焉，輕飄飄道：“什麼問題？”
步珏跟自己夫人換了個位置，坐到了他這孤家寡人身邊，隔着人跟歐陽明使了個眼色，“你先說說，紫菀使者有什麼問題？”
遠遠看去，這同一屆的今科進士就像是感情頗好靠在一起說話，且除了鐵木蘇，其餘兩人皆默契地掛上了“真誠”的笑容。
但他們的交談就很危險了。
“紫菀使者一臉沉重，面帶憂色，他們的國家很小，卻很安定，盛朝和南疆掀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紫菀東臨南疆，這次怕是有求而來。”歐陽明若有所思。
這個問題就很嚴重了，鐵木蘇也不由得挑眉，“盛朝貪婪，吃下南疆，紫菀必也會收入囊中，他們此刻有求而來，豈不是要催東華與之開戰？”
步珏輕笑，“但這不也正說明，南疆或許已經岌岌可危了？”
另兩人目光一沉，同時看向他，“那你的雲丹又有什麼問題？”
“誒，別亂說啊，那可不是我的雲丹，”幾人都以爲他是心歸聖上，沒成想步珏卻莞爾一笑，對身邊的夫人扔了個曖昧不清的眼神過去，“那是夫人的。”
如今已嫁爲人婦雲丹公主雲弱忍俊不禁，“去！老不羞。”
鐵木蘇嘴角一抽，心中五味雜陳，卻突然聽耳邊歐陽明冷笑，“就你有夫人？我也有！”
鐵木蘇：“……說正事！”
“咳，”鑑於此人單身，步珏決定收斂一些，舉杯在脣邊晃了晃，卻沒有飲，而是道，“我家夫人好歹在雲丹長大，見過的人不少。能來東華出使的人雖稱不上位高權重，但也必然小有聲名，但這三個人……我跟夫人都沒見過。”
這個問題好像更嚴重了，鐵木蘇和歐陽明珠怔了怔，臉色都變了，歐陽明沉聲道：“你確定？他們的使節和官牒可都是禮部親自盤查過的，不可能作假！”
“使節和官碟雖然不能作假，但人卻可以，”鐵木蘇道，“但……不可能吧。”
這可是東華麟德殿！難道還有人冒充？
鐵木蘇狐疑道：“沒準是你這來了東華，不知道雲丹有什麼後起之秀呢？”
不覺橫他一眼，“也許吧。但我好歹掛了個雲丹王的稱呼，就算是個縣官，衙役調動升遷也都要給我瞧瞧吧？短几日就有了後起之秀，大約是我眼瞎才瞧不見。”
歐陽明怪道：“可你不是跟他們一起來的嗎？他們要是真的有問題，你的問題更大吧？”
鐵木蘇笑了一下，落井下石道：“步兄，你該不會是在逗我們玩吧？”
那你今晚就別想豎着走出麟德殿了，兩人用眼神威脅道。
步珏撇嘴，“雲丹太冷了，我在那就跟發配邊疆一樣！所以我是先出發回京城，使者後幾人出發，是在東華不遠處才匯合，入了京城後他們住使館，我帶妻兒回步府，中間並沒有什麼交流……一不小心就忘了。”
另兩人：“……”老婆孩子熱炕頭，所以正事就可以拋之於腦後了？！
鐵木蘇下意識同歐陽明對視一眼，心中駭然之餘，仍覺得難以置信。
“那你怎麼半點不緊張呢？”兩人瞪圓了眼睛，說得這麼危險萬分，卻還半點動靜都沒有？
步珏摸摸鼻頭，“緊張啊，剛剛已經讓人通知皇上去了，只是……我這不是怕自己怠忽職守，皇上降罪……你倆給我打個掩護，就說你們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沒說？”
“再說我雖是臣子，但回東華是回家，其實算不上使者，因此才提前兩個月離開，一路走馬觀花回了東華。這就相當於縣官已經好久沒回縣衙了，都是二縣管着家，這……家裡二縣要鬧上位也未可知嘛。”
兩人：“……”原來是要他們幫着背黑鍋。
步珏見他們表情不對，一副“宴會之後有本事你別跑”的危險表情，當即認真起來，“你們也別認爲我是在危言聳聽，我跟你們說這些，是讓你們給我出主意的。”
鐵木蘇冷漠地挑眉，“二縣要是真的自作主張，便是你用人不善。這代表你對雲丹的控制的確很危險，沒準四個月後回去面臨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軟禁看押。”
“這還是輕的，”歐陽明幸災樂禍，“說不定直接就咔嚓了，這主意我們可不敢出，要我說，你就在京城躲着，派只軍隊過去查看查看？”
步珏：“……”是不是兄弟？！
“不過，”歐陽明話題一轉，幽幽地看着另外兩個人，“雲丹畢竟地處東北，來往不便啊。”
三人這廂交頭接耳，神態從容帶笑，聲音卻刻意壓得小了，還有意無意地擋住自己的嘴巴，旁人看不出來，同朝多年的同僚們卻看得明明白白。
老一輩的薛世盯着三人看了片刻，微微眯了下眼睛，“……鬼鬼祟祟。”
“不止，”劉向往後瞥了一眼，“還很危險。”
薛世回頭，竟見六合帶着幾個人慢慢來到了窗下，就像藏在陰暗處的毒蛇，不停伸着蛇信子，目光緊盯着雲丹使者。
薛世一驚，“怎麼回事？”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劉向略琢磨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邊關戰事將起，盛朝殺手被滅……”
話未說完，薛世已明白過來，卻下意識看向了素玉。
卻見方纔還站在窗邊的六合突然走到了素玉身邊，對兩人低頭說了些什麼，素玉尚且鎮定，青九卻變了臉色，向着某個方向招手。
那一邊，無憂無慮已經來到了太子位旁邊，無憂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無慮有一把小凳子在旁邊，吃得正香。
華裳帶着一個宮女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兩個孩子旁邊，就像是要給兩人夾菜，並沒有人覺得不對。
無慮擡頭眨眼，無憂也奇怪地看着她，“華裳，你怎麼不在母后身邊？”
“皇后娘娘聽說太子和小公子先到麟德殿，怕沒人照顧，特地讓奴婢來照看。”
無憂哦了一聲，無慮正要說什麼，就見青九對自己招手，笑呵呵地便走了過去，纔到他身邊，就聽青九低頭道：“兒子，娘交給你一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