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他只會將玉璽攥得更緊。
但一個人將某件東西看得越重,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綻,馮九卿深深地看着他。
“父親不是會輕易罷手的人,他還會繼續試探,用邢子濯,甚至用玉兒,今天的事情還會繼續發生。”
齊璞瑜會意,“所以呢?”
“所以今日的態度,哀家始終如一!”馮九卿猛轉過身,方纔的灰心喪氣、頹廢失落彷彿都如明日黃花,失去了價值,不曾存在。
齊璞瑜沉沉地笑出聲,大步一跨,兩隻手猝不及防地按在了馮九卿兩旁,將整個人都圍在了自己胸膛和玉石圍欄當中,啞聲道:“本王就知道,小太后方纔,是在迷惑本王對不對?”
馮九卿側了下頭,脖子上溫熱的吐息讓她有些不自在,“我迷惑你做什麼?”
“讓本王降低戒心,以爲你當真在爲邢子濯而傷神,然後,將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邢子濯身上,”長睫微斂,齊璞瑜勾了勾脣,貼着馮九卿的頸側摩挲,“小太后,你知道,你手裡利用的是什麼嗎?”
馮九卿不語。
齊璞瑜又問:“你憑什麼認爲本王會將所有注意力放在邢子濯身上?”事實上,他險些中了計,但馮九玉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他怎麼可能忽視這般怪異?
“呵,”馮九卿轉過身,正面對着他,就如戀人耳鬢廝磨,馮九卿抵着他的額頭,嘴角緩緩上揚,精緻的臉龐竟露魅惑,“那哀家,爲何要讓你注意他呢?”
齊璞瑜不覺渾身一熱,瞳孔越深,鼻尖微微掃過湊近她的臉頰,激得兩人都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寒噤。
“因爲,本王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邢子濯身上,便也相當於將目光投注在馮府,馮宇多疑,多半會認爲本王是在覬覦玉璽,所以……他越是容易忙中出錯,泄露玉璽的藏處,對不對?”
馮九卿目光閃動,又問:“可哀家深居宮中,卻又要如何去取玉璽?這麼做,不是便宜了王爺?”
“若是在馮九玉未出現之前,你這麼做,的確是便宜了本王,”齊璞瑜挑眉,“但現在,不一定了。”
“什麼意思?”馮九卿明知故問。
齊璞瑜嘖嘖搖頭,看着那張故作鎮定的臉,心下一熱,忽地上前在她脣邊啄了一下,身體整個貼了上去。
馮九卿一驚,就像煮熟的蝦一般紅了臉,伸手抵着他的胸膛,“你幹什麼!”
“因爲你打算讓馮九玉在馮宇面前虛與委蛇,對不對?”齊璞瑜雙手摟住她的腰,貼近她耳邊輕道:“因爲馮宇一定會想辦法聯絡馮九玉,能多掌握一個籌碼,馮宇求之不得。”
馮九卿:“……”
“所以你方纔纔會說那些話,因爲你就是在算計馮宇,你想等馮宇聯絡馮九玉後,讓馮九玉假意投誠,找到玉璽,交給你,對不對?”
齊璞瑜信誓旦旦,說得斬釘截鐵,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真相,嘴角掛着戲謔的笑意,眼中,卻沒有溫度。
“馮九卿,你在覬覦玉璽,對不對?”
所以說,齊璞瑜到底還是將她當成了立場相對的敵人,馮九卿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驀然失笑。
爲了什麼?先皇那奇特的死因嗎?
就像聽見了什麼笑話,馮九卿笑得越來越大聲,齊璞瑜挑眉,甚至要懷疑她是故意想將宮女太監引到此處,叫人看破這場曖昧,卻在笑道最失態的時候,馮九卿突然不笑了。
就像變臉的戲子,轉眼就如同兩個人,將截然相反的表情呈現在他的面前,沒有一點過度。
“隨你怎麼想吧,”馮九卿壓下心中的震驚,齊璞瑜猜中了,就因爲匆匆幾面,就猜中了她八成計劃。
“王爺,時間不早了,哀家想去休息了,王爺是打算同哀家一起去寶闕宮休息?”
馮九卿冰冷而瘋狂地看着他,沉靜的臉與那囂狂的目光有着天差地別的距離,莫名生出一股詭異陰寒,叫齊璞瑜不由躊躇起來。
是他猜錯了?還是她故作姿態。
可還沒等他想清楚,便聽見另一邊傳來了魏嬤嬤的聲音,“太后,奴婢來接您了。”
齊璞瑜側頭,看着站在廊柱陰影中的魏嬤嬤,沉思片刻,直起了身,鬆開了馮九卿,伸手將華貴衣裳上的皺褶撫平,淡淡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擾太后休息了,告辭。”
他轉過身,冷下臉,眼中帶着森冷寒意,步入了夜風悽惻的黑暗中。
馮九卿的腳登時有些發軟,魏嬤嬤忙上前扶住她,剛要說什麼,便見馮九卿對她搖頭,掃了眼齊璞瑜離去的方向,先行回宮。
一夜無話,至第二日,馮九卿再臨高臺。
衆人方纔落座,馮九卿便感受到了一股灼熱視線,她淡漠地掃了眼視線的來處,目光並無半分停留,就像是不經意間往看了看那排列坐着的人。
看着她的人還是邢子濯,在他的身邊,還有那正襟危坐的馮宇,馮九卿心中冷笑,她就知道馮宇回過神來還是會繼續試探,不過那又如何呢?
她無動於衷。
“今次比箭,諸位想必都已經準備好了,”齊璞瑜淡淡笑着,彷彿場上的如意春風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惹來衆多閨中女孩注意,“既然如此,本往就不耽擱諸位時間了,薛放。”
薛放頷首,擡了下手臂,便見御林軍將昨日的箭靶子又拿了上去,只是一連排成十個,道:“今次射箭,佔先三名者,攝政王有重賞,諸位有志之士,皆可上前。”
馮九卿輕輕勾脣,端莊儀態盡顯,“此是盛事,攝政王既然有賞了,那哀家便加上一注,今日在場衆人,凡有參與者,哀家皆有重賞!”
衆人歡喜,這賞賜是小事,臉面是大事,誰都想拔得頭籌,誰都想在臺上衆人面前露上一手,爲自己的仕途前程求個好兆頭。
諸才俊傑齊齊上前,單膝跪地,喜露於色,“多謝太后恩賜!吾等必將全力以赴!”
馮九卿微笑,略略擡手,靜靜看着他們,“哀家身爲東華太后,自當爲東華拔擢俊傑,此乃哀家分內之責,也是諸位身負之擔,皇上,你道如何?”
小皇帝目露興奮,卻板着臉,一字一頓道:“母后所言,朕亦認同之,此乃東華之福,朕在此便也告訴諸位一個消息,今年科舉,朕已同攝政王商定,增設武試,諸位盡情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