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驚呼震破戰場寂靜。
齊璞瑜從馬背上醒過來,驀地打了個激靈,腳底莫名竄起寒氣,定睛一看,通透的火把長軍中,快步靠近的副將對他笑道:“王爺醒了?”
“嗯,”齊璞瑜瞬間清醒,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輕嘆道,“在戰場上久了,做了個噩夢。”
“王爺也會做噩夢?”副將驚訝。
齊璞瑜輕笑,“夢見一片戰火紛飛,還夢見了京城,算不算是噩夢。”
若是京城都戰火紛飛了,那的確是噩夢,副將卻道:“王爺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肯定是戰火看多了,又擔心京城,纔會睡不安穩,王爺放心,今晚這仗過去,抓住了羅曼女,咱們就可以凱旋迴京咯!”
今晚,是聯軍進行最後一次圍剿,羅曼女雖然有毒霧作爲屏障,可偏偏現在是冬天,毒物散不開,而羅曼女也總不可能身上帶個百八十車毒。
更何況,舊南澤留下的毒,自然要新盛朝來打頭陣。
齊璞瑜打起精神,從懷中拿出一隻簪子,這簪子還是上次戰場杜榮替馮九卿送信之事,他偷偷昧下的,這次上戰場,他依舊將它戴在身上。
副將不經意間瞧見,分辨出那是一直女人簪子,好奇心登時收不住,“王爺手上拿着的,莫不是哪個女子送給您的定清信物?”
“這麼,”齊璞瑜勾起嘴角,想起風激情用簪子曾替他擋了一刀,忍不住笑笑,“這簪子,的確意義非凡。”
見他沒有否認,副將驀地曖昧一笑,“王爺英俊瀟灑,上陣殺敵都有女子掛念,若是今次立下了大功,回到京城,也該談婚論嫁了吧?”
齊璞瑜也早到了婚娶的年紀,只是無人張羅,如今副將見他手中都拿了定情信物,想必事該有個準信了。
但齊璞瑜卻搖頭,“婚娶之事,尚在未定之天,且先將這一仗打過再說吧。”
他擡起頭,看着那綿延山脈,泥濘的地面上還存在亂糟糟的腳印,盛朝新軍遙不可及,一路夜行,前方卻好像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又無比黑暗,令人瞠目。
這場仗若是打完,回到京城,過三五年,等他卸去攝政王位,等她離開京城權貴,等他們逃離了人情紛紜,等齊尚能夠徹底擺脫他們自己主政,也許那個時候,他們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九兒……”
喟嘆般的呼喚動人心魄,副將隱約聽見他問了什麼,卻又沒聽清,再看齊璞瑜,人已經慢慢拿出長劍,看着劍上冰冷寒霜,微微一笑,無比溫柔。
……
“咳咳!”
嗽聲不停,馮九卿在一片黑暗中爬了起來,捂着口鼻深吸口氣,卻被滲透指縫的怪味嗆得難以自已,“什麼東西?”
昏沉的視野慢慢變得清晰,馮九卿揉了下眼睛,看着空曠窄小的屋子,牀鋪、被褥只得一份,簡單的書架上放着被蟲啃食的書,桌面上擺着一張斷了弦的琴,窗戶卻還透着風,外面影影綽綽的,天色依舊還未大亮。
她正疑惑,突見魏嬤嬤衝進屋子,見她坐了起來,登時驚道:“太后您醒了?您怎麼樣?”
“嬤嬤?”馮九卿揉了下額角,柳眉緊蹙,“這是怎麼回事,尚兒……尚兒?!”
豁然回神,馮九卿驀地想起昏睡前的事情,卻被魏嬤嬤一把按住,那穿着黑臣龍袍的齊尚從門口闖入,“母后!”
馮九卿緊張地抱住他,“尚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齊璞瑜將齊尚交給她,她就一定要將人完完全全地還給他!
“我沒事,母后,”齊尚將馮九卿的手拉下,沉着臉道,“叛軍已經殺過來了,劉宏在外面擋着,他們沒有動,母后,他們好像在等什麼人。”
“等人?”
馮九卿咬牙,用冰冷的手降了降臉上燒灼的溫度,扶着魏嬤嬤起身,來到窗口看了看,便見劉宏等人拿刀守在小小院落之內,地面落滿長箭,臥倒的屍體已經沒有了氣息,死了不少人。
院外是一圈暖紅,必然是叛軍還舉着火把在周圍等待。
按兵不動,看來是幕後主使者要出來了是嗎?
馮九卿忽地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魏嬤嬤,“玉璽……玉璽呢?!”
齊尚怔了怔,但見魏嬤嬤沉聲道:“太后放心,玉璽藏得很好,不會有人發現的。”
“那就好,”馮九卿晃了下腦袋,想起玉璽藏在何處,忽然笑了出來,“失了,我都燒糊塗了,玉璽肯定沒有人發現的,藏得那麼隱蔽。”
沒有玉璽,她就有保命之招。
馮九卿深吸口氣,慢慢低頭,貼着齊尚的耳朵道:“尚兒,等會你站在母后身後,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準往前衝,記住你自己的身份,知道嗎?”
齊尚警覺道:“母后?”
“放心,母后大概猜到幕後主使者是誰了,”她擡起頭,眼底劃過冷意,“趁着齊璞瑜離開皇宮,設計調開薛放,利用乞丐荼毒禁軍,趁亂襲擊宮廷……呵,她想逼宮篡位,哪有那麼容易。”
“嬤嬤,保護好皇帝。”
着着,馮九卿便牽着齊尚慢慢走出去,劉宏正緊張,一件他們出來,登時緊張道:“太后,皇上!你們快進去,外面危險!”
“是危險,逼急了他們,直接殺進來,咱們也不用活了,”馮九卿淡淡地掃了他一樣,“劉宏將軍,把門打開吧。”
劉宏驚訝,條件反射地便要拒絕,未曾料到還沒開口,那門口就傳來砰的一聲,兩散木門被人一家踹開。
火光躍動下,那素顏冰冷的容顏出現在他們面前,姚若華身邊跟着姚子睿,譏諷而陰毒地笑着,冷冷道:“馮九卿,看來,你是認命了。”
“姚若華!”劉宏大驚。
馮九卿察覺手心一緊,忙將齊尚往身後又帶了帶,臨危不懼道:“太妃這是做什麼?有什麼事不滿,大可和哀家說說,何必採用這樣的極端,謀逆篡位,他日史書之上會如何記載,太妃可有想過?”
“我姚家既然已是‘通敵叛國’之人,還怕什麼史書春秋!”姚若華手中不知從哪裡翻出了馮九卿的馬鞭,慢慢逼近。
齊尚目光微沉,馮九卿卻將他推給魏嬤嬤,對姚若華冷笑道:“姚若華,謀逆犯上,你以爲你能囂張多久?禁軍十萬便足以踏平你這些烏合之衆!”
姚若華嘴角一揚,“京城有皇上,禁軍膽敢進犯,誰謀逆犯上,還未可知,馮九卿,你今日……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