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拔得頭籌的人並非如馮九卿和齊璞瑜想象的那般,爲人欽定。
那竟是個英姿颯爽的女郎,獵得雄鷹與幼虎,聽聞在捉虎過程中還與成虎有過打鬥,身形嬌小可憐,力氣奇大務必,險些將馬鼻子都扯出血了,總之……天賦異稟,戰績斐然。
竟是這樣一個女子得了頭籌先鋒,縱然是早就做好準備的齊尚都愣了一下,全然沒有想到衆青年才俊裡殺出的黑馬竟然是這樣一個嬌俏女郎。
他饒有興趣地看着那身着男裝的女郎,笑問:“這頭籌既是你的,算是你的功績。但朕想巾幗不讓鬚眉,總也該略施獎賞,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女子眼睛大亮,一聲震天動地的聲音便嚎了出來,“我要參軍!我要當女將軍!”
衆人噗嗤一聲笑了。
兒女家參軍?且不說她的實力如何,上陣殺敵可不是單單靠力氣就能成事的,單論那素日住宿習慣,男女同處一室,豈非讓人哂笑?
女郎聽聞笑聲,登時怒了,“笑什麼!連騎馬打獵都輸給我了,上陣殺人我就不信你們有我厲害,不服來戰一場!還好意思笑!”
女郎豁然曠達,還略帶着幾分野性,霎時將衆人給震懾住了。
“哀家看,這孩子的想法不錯麼。”馮九卿適時出聲。
女郎整張臉都亮了,“是啊太后!女子從軍,有如婦好、木蘭,如何不可?我東華大國,莫非男子連和女子比一場的勇氣都沒有?”
馮九卿微微搖頭,安撫道:“姑娘莫急,哀家的意思,東華兒女,皆是英豪,但軍中皆男兒,姑娘若要上陣殺敵,怕有不便,姑娘可有想過?”
“太后,臣女以爲,不過區區宿食,臣女可記得開國之時,也有娘子軍縱橫疆場之事,豈其後不能安待?”
齊璞瑜挑眉,帶着幾分玩味道:“姑娘想重現娘子軍?”
“有何不可?”女郎高傲地擡起下巴,甚是桀驁不馴。
齊璞瑜笑了一下,道:“並無不可,此事本王倒覺得並無不可行,但從軍打仗,除了力氣大、騎射佳,還需些應對攻防之策、訓兵練將之本,姑娘可會?”
女郎怔了怔,旋即頭卻擡得更高,斬釘截鐵道:“兵書戰法,臣女通達,縱有不解之處,彼時募一軍師,自當完全,不似兒戲!”
女郎說得還挺頭頭是道,馮九卿也難得見到這樣豪爽英武的女兒,忍不住道:“皇帝,此女所言倒是不無道理,皇帝既然允了她賞賜,不若放手與她去做,將來也許是我東華之榮耀,也未可知。”
女郎聽得心情激動,還沒等齊尚點頭,已來了個“先斬後奏”,“多謝太后!多謝皇上!!”
齊尚本還想再猶豫兩下,見狀反倒有些不好說話了,回頭看看皇江如雪,江如雪道:“皇上,東華女兒不輸於人,試一試也無妨。”
總歸,東華消耗得起。
“既然皇后都這麼說了,朕若在推三阻四,未免有失一言九鼎之威,”齊尚莞爾,看向女郎,“既如此,朕,允了。回永樂城後,自會派兵部左侍郎協助姑娘……女將秣兵厲馬,朕就等着看成果了。”
女郎感激涕零地望了眼馮九卿,就差衝上去給她一個熊抱了,還是被不遠處同樣穿着男裝的閨蜜給招手叫走的,走時甚是依依不捨。
而齊尚輕輕一言,便要重立娘子軍,投以錢糧再設兵役,簡直就像兒戲一般。
但衆人卻只是笑笑,並不放在心上,就連御史言官都深明此時不宜發言,爭教人嘖嘖稱奇。
馮九卿心情略緩和些,她倒並非看開了齊尚的詭異動作,而是以爲這女子就是齊尚的準備。
就連齊璞瑜也以爲,這女子出現,只怕就是爲了重設娘子軍,一來圖個好彩頭,二來也讓列國使者看看東華氣度。
但實際上,這女子的出現,其實是個誰也沒有料想到的意外,而齊尚倒是真的準備了一個人,可惜今年世家兒女中拔萃者衆多而御賜金牌的吸引力太大,那人竟然被遠遠甩到了第七名。
可見前六位都是英雄豪傑,齊尚在心中複雜,又是驚喜又是苦笑,隨即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馮九卿和齊璞瑜,見那兩人神色愉悅,倒是根本不計較之前的動作了。
世上之事,看得開的人自然無需計較,看不開的人自陷囚籠,懶得計較,看太開的人,冷清冷心,無從計較。
既然如此,何必自囿?一切盡人事聽天命,順其自然即可。
是以齊尚道:“設箭奕,繼續吧。”
歌舞盡退,平原上,十個箭靶絡繹上場,開始了新一輪的箭術競爭,叫好不斷而出彩者十數人,不一細述。
傍晚時候,一日祈福求彩漸閉,馮九卿有有些睏倦,與江如雪、蘇雪一同先回三宮,齊璞瑜也在其後,齊尚還與衆臣嘉獎勝利者,因此便先不走。
閔昭儀以陪駕之名,也未離開,江如雪未置一語。
蜿蜒上山的道路略帶幾分忐忑,往下還依稀可見那正將搭建起來的巨大篝火團,年輕的兒女放着膽子玩樂,笑聲都傳到了山道之上。
齊璞瑜騎着馬跟在馮九卿身邊,往下看了一眼,輕嘆道:“比較當年,今次的狩獵似乎格外壯闊些,看來皇上是有意要讓人大開眼界。”
“只是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馮九卿掀開簾子往外看,螢光般的火把如長龍一樣在平原上擴散開來,年輕人的夜生活似乎纔剛剛開始,她笑了笑,又探頭往後掃,“皇后懷着孕坐了一日,想必也累了,等會還是讓太醫給她看看纔是。”
齊璞瑜頷首,“放心,太醫知道規矩,自會去請平安脈。”
蘇雪也探出頭,趴在那窗框上揉了下眼睛,睡眼朦朧,“明王殿下,哥哥人呢?”
“蘇寒?”齊璞瑜回頭看了眼,似乎纔想起來漏了一人,想了想才道:“既然沒有跟我們一起走,應該還在下面,放心,你義父不會讓他一個人亂跑的。”
即將離開了,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蘇雪囁嚅了一下,忽而側頭,天真地問道:“太后娘娘,您明日要去賽馬嗎?我看到明王殿下帶來了好多馬呢。”
馮九卿下意識同齊璞瑜對了一眼,齊璞瑜伸手在蘇雪鼻蛋上颳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怎麼,你也想去?”
被看穿了心思,蘇雪不由得紅了臉,“不行嗎?”
“行,”馮九卿意味深長道,“你也該學會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