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衆人已見齊尚接過玉圭,手掌長短,上存天生八卦奇象,看似並無特殊。
齊尚正自不解,看向了齊璞瑜,齊璞瑜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道:“皇上將此玉圭高高舉起,秉承天地靈氣,自能見其出彩之處。”
馮九卿也睜大了眼睛,但着實是沒有看出什麼出奇之處,雙目緊盯那劍形玉圭,卻見霞光初陳,玉圭與光芒中近乎透明,衆人微愣,隨即便見玉圭反射出一道光線,直直射入雕樑蟠龍的琉璃窗上,幾乎佔據了整座屋頂!
竟是一條栩栩如生,如要翻江倒海的蒼龍!
蒼龍栩栩如生,恰逢絲竹換戰鼓,轟隆之身猶如霹靂雷鳴,好似那蒼龍正當怒吼,要衝開禁錮,咆哮於九天之上,十分震撼。
馮九卿纔剛坐下的身體忍不住再度站了起來,就如同百官公卿,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
太常寺卿與禮部尚書方毅同時驚道:“吉兆,這是吉兆!我東華必將蒸蒸日上啊!”
“是啊是啊,飛龍在天,壯闊豪邁,這是天佑東華,天佑皇上啊!”
恭賀之聲不絕於耳,而手握玉圭的齊尚卻愣住了,他緊緊握住這巴掌大小的東西,手指卻都在隱隱泛白,眼睛越來越亮,眸底越來越深,彷彿有一把烈火,正在沸騰燃燒。
衆人都在驚歎之時,馮九卿卻與齊璞瑜挑了挑眉,眼中帶着幾分戲謔和疑惑,細細打量着齊璞瑜,意思很明顯。
你別不是故意打聽了我要送什麼,特意去找能工巧匠雕刻了這塊玉圭吧?
怎麼會呢?齊璞瑜莞爾,不動聲色地拿起酒杯,成了這滿朝文武中最爲淡定之人,眉眼低垂,帶着一絲捉摸不透的玩味。
這可是緣分啊。
齊尚難掩激動,也不想去掩飾自己的激動,他光明正大地將玉圭拿在手中細細端詳,耳邊迴盪着滿朝文武的興奮議論聲,明亮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看向那幾個自己討厭的人。
雲丹使者倒還只是驚訝,大宛、南澤使者的臉色就十分不好了。
他們當然不是嫉妒這禮物別出心裁,而是因爲這件禮物的用意。
若說馮九卿給了齊尚一把天子之劍寄託厚望,那齊璞瑜就是給了齊尚名正言順的天子之名!
先有秦王掃六合,後又蒼龍俯身於少帝,天下百姓對神鬼預言之說雖然不能說全信,但只要有人開口,就必然會人云亦云。
再有東華的推波助瀾,只怕過了不久,就會傳出東華少帝纔是這片大陸上唯一的“真命天子”,將來必將有更多的能人志士前來東華!
這不止是給他們的下馬威,還是給天下百姓的震懾。
攝政王擁護皇權之名,果然不假,牧野呼和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目光凝視着齊尚手邊地天子六合劍與乾坤九五玉圭,眸中貪婪一閃而過。
“今日有太后與攝政王這兩份大禮,臣等手中之物,怕是都拿不出來了,”薛世調侃道,“好在臣有一片赤膽忠心,恬不知恥地以爲倒也算是有些份量了。”
“赤誠忠勇,自是無價,”齊璞瑜輕笑,“皇上能穩固朝局,諸位大人功不可沒,皇上不能飲酒,本王忝爲攝政王,受先皇之命輔佐今上,便代皇上敬各位大人一杯,請。”
衆人紛紛舉杯,“攝政王請,皇上請。”
殿中氣氛熱絡,馮九卿也舉杯來,卻被魏嬤嬤按下,輕聲在旁提醒道:“太后,您不可多飲。”
“放心,我就碰一碰,不飲,大家都在喝酒,哀家好歹也做做樣子。”馮九卿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輕聲笑道。
歌舞初掀高 潮,但真正的挑戰卻還沒有開始。
馮九卿端起酒杯,薄脣在酒面上輕輕一碰,真如她所說,只是做了做樣子。她將酒杯放下,手還沒有從酒杯上一看,便覺殿上氣氛微微一變。
嬌人婉轉娥眉,楚腰纖纖,猶如仙子,在殿中騰挪舞蹈,又有方家撫弦挑絲,吹笙奏笛音,淺唱低吟,令人沉醉。
宮廷玉液,瓊漿玉露的味道讓人愜意,低眉順眼的宮婢一一上酒,在外使桌上尤爲大方。
馮九卿目光一凝,嘴角輕揚,看向了齊尚。
他們本是打算將所有的主場留給齊尚,因此不能多言,唯恐喧賓奪主,而有些佈置,也只有齊璞瑜與齊尚知道,至於她自己的,稍後自見分曉。
這些酒,不是別個準備的,正是齊尚。
“上次南澤使者入京,曾豔羨東華素有佳釀,朕,本準備了好酒數十壇想讓羅華公帶走,豈料羅華公不知爲何先跑了,朕甚是可惜,特將此酒留待今日,使者大人不妨一試?”
此話一出,衆人隨之一默,卻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上次羅華公來京城,送來了紅霓綾羅寶衣,雖然對馮九卿多有唐突,最後帶傷出逃,斷子絕孫,這也罷了,竟然還主動掀戰被齊璞瑜打得落荒而逃。
羅華公的確說起了東華的酒,但那酒,卻不是什麼好東西。
衆人交頭接耳,說話的聲音漸小,都將目光定在了多路與鐵狼身上,多路強顏歡笑,鐵狼本就是面無表情之人,更以護衛出席,乍一看倒看不出什麼。
齊尚有意刁難,但好在多路早有準備,抱手一嘆。
“少帝見諒,羅華公實乃酒色之徒,上次出使,我王百般攔阻,最後卻不得不看在大祭司的面子上允了此事。多路代南澤來此,正是爲了羅華公事向少帝致歉,還望少敵還不要將此人放在心上。”
說得好聽,馮九卿暗暗冷笑,想起羅華公,整張臉都隱隱青黑,可見怒氣依舊不小。
齊尚只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便能看清她那雙清澈眸子裡藏着的陰沉。
“使者何處此言?區區一個羅華公,東華纔不在意呢。”
齊尚挑眉,天真無邪地撐起下巴,與方纔的凝重決然不同,情緒變得過快,以至於觀者都有些迷惑,到底,哪種情緒纔是真正的他?
年紀這麼小,迷惑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多路不動神色,慢慢端起了酒,放在手上卻沒有飲,淡淡道:“少帝有所不知,那羅華公回到了南澤都城,地位便一落千丈,身爲使者,卻挑起戰爭,實在罪大惡極。”
齊璞瑜聞言,白 皙俊美的臉上透出一縷怪異,“身爲使者,竟能策動南澤大軍,貴國這軍制管理,倒是與衆不同,南澤王……不會心有不甘嗎?”
多路一怔,下意識看向了身邊的鐵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