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子濯被馮九玉一頓暴打,左腳變得有些跛,是以不常出門,再見他時,馮九卿幾乎有些忍不住他了。
那嘴角帶着凌亂胡茬、髮絲散亂、兩靨深凹的狼狽男人,竟是那個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藍衣書生邢子濯?這也……變化太大了吧?
馮九卿驚訝地看着他,邢子濯目光渙散,似乎被嚇傻了,身邊還跟了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幾乎是跌入了殿中。
“啊!”女子倉皇驚叫,害怕地靠着邢子濯,奈何邢子濯也是一臉茫然與懼怕。
薛放一把將人扔在地上,抱拳道:“回稟太后,末將已經查明,邢子濯故意在酒樓釋放謠言,正式與此女有關,而此女,正是姚家舊人。”
姚家舊人!
單單這四個字,就足以掀起軒然大 波。
“是姚家舊人,怎麼會與邢子濯在一起?難道這邢子濯也依靠了姚家?”
“難怪這邢子濯在酒樓放出謠言,實在可恨!”
“但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問得好。
齊璞瑜拂袖,氣勢凜然,高傲地掃過呆愣住的邢子濯,“勾結姚家舊人,設計陷害太后與本王,邢子濯,你還不認罪!”
邢子濯還在睡夢中便被人抓了起來,一路顛簸,直到進了行政殿,才終於反應過來,驚訝地看着馮九卿,卻薛放一掌又拍到了地面,“跪下!”
“夫君!”女子知道情況不妙,也不敢放肆,驚慌失措地往邢子濯身後躲。
“你滾開,誰是你夫君!”誰想邢子濯卻一把將她推開,滿懷期許地看着面前的馮九卿。
馮九卿仍是那套厚重的太后華服,鳳凰展翅曳出長長尾擺,精緻的容顏上細細刻畫了素妝,雲鬢花顏,眉如遠黛,脣含朱丹,美目盼兮,貴氣臺城,縱然目光清冷,卻依舊讓人移不開眼。
齊璞瑜不動聲色地往馮九卿身邊移了半步,青黑色袍服一角在邢子濯面前停留,那精緻的刺繡比他的髮絲還要精細。
而反觀邢子濯,對比之下,猶如雲泥。
邢子濯乾笑了一聲,嗓音沙啞難聽,就像垂死的烏鴉,“是我在構陷你們嗎?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馮九卿張了張嘴,不着痕跡地猶豫片刻,旋即神色越加冷漠,斬釘截鐵道:“邢子濯,你生性懦弱,卻極爲善妒。當初皇帝與攝政王、哀家及六部尚書共同監考,你抄襲被罰,何以身體才復痊癒,京中便傳出流言?”
衆人驀然醒覺,“對啊,這兩個月接待使臣,老臣都忘了,此人滿口謊言,天子御前也敢抄襲欺騙,他的話怎可相信!”
“沒錯,我還記得當時便是攝政王將此人逐出大殿!再說他又不是太監,怎麼可能知道宮裡的事?”
“可恨時間久了,百姓也忘了這無恥之人的行徑!哎呀!”
一時間,竟連那吏部尚書都說不出話來了,嘴脣幾番顫動,到底還是被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本性懦弱,這會兒倒是膽子大了,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齊璞瑜不着痕跡地笑了笑。
“太后何必多問,此事難道還不明顯嗎?”他伸手,從薛放手中慢慢抽出長劍,劍光映着邢子濯驚恐的眼,“邢子濯身敗名裂而不甘心,借你我之手,實則乃是想皇上傳達不滿。”
“他是在報復,”馮九卿趁勢開口,聲音低沉,語氣平靜,讓人下意識便隨着她的話思考起來,“但不止是在報復攝政王和哀家,也不止是在報復皇上,還在報復整個朝堂!愚弄東華百姓!”
“而可笑的事,今日!就在這天子御前!我東華智囊聚集之處!上至一品吏部尚書,下至七品御史!竟都被他三言兩語牽着鼻子走!”
“實乃我東華朝堂奇恥大辱!乃諸位大人奇恥大辱!”
聲若擂鼓,震撼大殿,好似有無限迴音敲打在衆人心上,就連有些知其究竟的薛放都被迷惑了片刻。
這……太后說得到挺像那麼回事啊,但她和攝政王不是的確有曖昧嗎?是我看錯了?
邢子濯更是被這擲地有聲的訓斥嚇住了,他怔愣地看着那仿若跟自己站在兩個世界的馮九卿,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一個字也難吐出。
而後,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沒有辦法出聲,嗓子裡傳出火燒似的疼痛,後頸也是一涼。邢子濯驚慌地往後看,眼尖地看見薛放將手中一枚銀針收入袖中,低頭對他冷笑。
邢子濯憤恨地大吼,可他就像涸轍之魚,垂死掙扎,卻寂然無聲,沒有人注意到他。
忽地,邢子濯面上血色一閃,耳邊突然傳來女子震破房樑的驚叫聲,以及身邊跪坐着的一羣人不約而同傳出的抽氣聲。
齊璞瑜毫不憐惜的執劍削斷了女子的頭髮,也割裂了她的皮膚,語氣卻極淡然。
“本王問你,你身爲姚家後人,是何人讓你攛掇邢子濯污衊太后與本王,你姚家在京城還有多少內奸。”長劍挑起女子的下巴,齊璞瑜殘忍冷酷地眯起了眼,“如實說來,本王就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女子吃痛地慘叫着,掙扎道:“我不知道,王爺饒命,我真的不知道,是姚子睿傳信讓我辦事的,可是他連面都沒有露過,王爺饒命,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哀哭祈求的聲音徹底讓大殿中沸騰起來。
“姚子睿竟然在京城!”
“他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愚弄我等,這個老匹夫!”
“皇上請下令徹查京城,絕對不能讓姚子睿逃走!”
看着鬧哄哄的一羣人,話題徹底轉移開來,馮九卿卻轉身從吏部尚書手中抽走那聯名上書的奏摺,直接扔給了薛世,“事關一品大員,皇上,此事交給薛大人辦如何?”
馮九卿一出聲,衆人立刻安靜下來,齊齊面向齊尚行禮,“皇上,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徹查!”
吏部尚書等人臉色大變,“皇上!攝政王這是屈打成招,臣等不服!”
誰想,正在這時,那跪在其中的幾名御史卻突然反口,痛心不已道:“尚書大人此言差矣,我等爲奸民所利用,已然鑄下大錯,豈能一錯再錯?”
“你們?!”吏部尚書驚愕地看着他們,一人卻冷笑道:“臣願脫冠請罪,配合徹查!”
“臣附議!”
齊璞瑜看着內亂起來的御史們,輕笑一聲,低聲道:“太后好手段,等到現在才一網打盡,一箭雙鵰,本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