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軍,與你有何關係?”
齊璞瑜當真有些疑惑,神武軍乃是姚家培養出來的人,兩千散於京城之內,控制了皇宮,戰力的確驚人,何況還有毒氣傍身,否則當初也不會一路追殺,讓他險些遇難。
所以即便入了宮,即便躲在暗處,看見了慈榮殿的慘狀,看見了馮九卿連站立都有些踉蹌,他也不能出手。
但,他們與邢子濯有什麼關係?
邢子濯臉色更黑一分,“你什麼意思?!”
齊璞瑜恍然大悟,不禁嗤笑,“本王很好奇,你這自以爲是的毛病,究竟是天生,還是因爲太過愚蠢?”
腦子裡嗡的一聲,齊璞瑜大怒,“齊璞瑜!”
他彷彿受了刺激一樣,不管不顧地想這齊璞瑜衝了過去,守在兩旁的柳長青幾乎是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起了自己的弓箭,趙子明卻突然將他的手按住。
“等等,”他低笑道,“這可是情敵之間的較量,哦不對,邢子濯根本算不上情敵,這是王爺對他的單方碾壓,我們看着就好。”
柳長青略有些遲疑,眼前忽地白光一閃,他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睛,隨即耳邊便想起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叫人頭皮發麻。
再定睛時,邢子濯卻已經捂着自己的手倒在了地上,起不來了。
挑斷他的手筋,齊璞瑜若無其事地收劍,深邃的眼眸上罩着一層看不見的陰影,語氣卻依舊波瀾不驚,“看來,你還是太過愚蠢。”
邢子濯顫抖着看向他,就像一條在泥地裡掙扎的土狗,眼中流露出一抹恐懼,下意識地往後退。
齊璞瑜不着痕跡地挑眉,倏而展眉,嘴角勾出冰冷笑意,“不,你也不算愚蠢,一個還知道害怕的人,便懂得趨利避害,自然不算太蠢,但你太……惡習。”
身體一僵,邢子濯咬牙,“你看不起我?”
“顯而易見的事情就不必再說了,”紛飛白雪從天邊飄灑而下,就像他那漫不經心的語氣一樣,帶着沁人心脾的涼薄,“知道馮九卿爲什麼看不上你嗎?”
“她愛我!”邢子濯眼睛一紅,固執地說道:“她曾經愛我!我們是青梅竹馬,我們一起長大,我們——”
“可你根本不懂她,”齊璞瑜輕飄飄道,“不,你不是不懂她,你跟她的想法、出身從來都不在一條線上,你在馮家長大,可思想卻從未擺脫你的出身,低賤、狹隘。”
邢子濯瞪大了眼睛,“你胡說!”
齊璞瑜冷冷地看着他,“烏鴉反哺尚且知義,馮家養你多年,縱然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也不該在背後插她一刀,禽 獸不如,你從哪裡覺得,自己配得上馮家門楣?”
“我……”
“不過,馮宇其實並不在意,”齊璞瑜緩緩上前,低睨着後退的邢子濯,“入城之前,本王曾去見過馮宇,他曾談及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
邢子濯咬牙,“是他先對不起我!是他拆散了我和九兒!”
“哦?難道不是你自己去告訴馮宇,她要尋求自由?”齊璞瑜眼中閃過厭惡,不耐地撇過頭,寧願看向那陳舊的院門。
邢子濯啞然,額上青筋暴突,“我只是在爲九兒着想,她吃不了苦,她是大家小姐……”
“可笑!”驀地,齊璞瑜聲音一沉。
邢子濯不服大吼,“難道我說得不對?!”
齊璞瑜看着他的目光,越發冷漠,“皇宮比之馮府如何?太后比之馮家小姐如何?當初姚家派人追殺於她,她在宮中何其養尊處優,卻還穿林冒險,何曾說過一句苦?”
“你不過自己貪念富貴,自己懦弱不堪,卻又齒與面對,便將這些可笑又噁心的想法強加給九兒,”齊璞瑜每每想起此事,就恨不得殺了邢子濯泄憤,“虛榮並不可怕,虛榮又虛僞才叫人噁心。”
邢子濯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駁,可齊璞瑜的氣勢卻壓得他喘不過氣,全身的疼痛又讓他抽搐不停。
他,不敢說話。
齊璞瑜冷哼,“馮九卿出身高貴,所以她有自己的底線,知道什麼是寧死不屈,她有着自己與生俱來的孤傲與決絕,即便被幽禁在皇宮,依舊仰頭做人。”
他勾起嘴角,睨着邢子濯,彷彿正眼相看實在浪費他的時間。
“而你,永遠都像乞丐一樣,在陰暗的角落裡乞討。”
“我沒有!你憑什麼看不起我?你們這些爭權鬥利的狗輩,又比我乾淨到哪兒了?啊!”邢子濯大吼,面色猙獰,眼底血絲瀰漫,他憤怒地往前,想要抓住齊璞瑜的衣裳,卻被齊璞瑜一腳踹開。
抖了抖衣袂,齊璞瑜皺眉,“別弄髒本王的衣服。”
邢子濯不慎啃了一口雪泥,整個人都呆住了,額上青筋抽 動,瞳孔微散。
齊璞瑜微覺噁心,退後兩步,續又道:“我等本就是爲權力而生,爲權利二斗又如何?力爭上游,各有所求,人之常情而已,但我和九兒跟你最大的不同……”
“就是我們知道自己堅守的是什麼,而你?”
齊璞瑜轉身,最後瞥他一眼。
“……早年九兒的確曾當你是‘青梅竹馬’,她從不介意出身,只求平凡,更不怕吃苦。但你這個懦夫自己推開了她,事後卻百般糾纏,屢般小人行徑,不停給她找麻煩,自以爲是……早在獵場初見,你就該死。”
“你那陰毒的自私是爲了什麼,邢子濯,你以爲自己藏得很好嗎?你只是不甘心,你想利用她,爬到高位,可惜,你小看了她,也高看了自己。”
“她給過你展翅高飛的機會,是你自己辜負了,因爲你無能。”
“知道嗎?你很噁心,殺你,本王都不屑。”
淒冷寒風拂面,邢子濯嘔出雪泥,倉皇地爬了起來,可齊璞瑜已經遠遠離開,當真如他所說。
殺他,他都不屑。
邢子濯驀然反胃地開始乾嘔,額頭上的傷痕沾了雪花,血水幾乎蓋住了整張臉,抽搐的手腕扭 動着,低啞喑啞的嘶吼彷彿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雪越來越大,慢慢模糊了視線。
趙子明與柳長青對視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不曾看邢子濯半眼。
許久,待兩人走出那安靜的街道,廢棄的牆垣裡站着一人,齊璞瑜閉着眼,俊美的臉上掛着點點晶瑩白雪,就像一副畫,讓人不忍打擾。
但很快,齊璞瑜便自己睜開了雙眼。
“如何?”
“走了,”柳長青有些猶豫,“王爺,這樣真的好嗎?”
齊璞瑜斂眸,“讓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