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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時分,楊元慶還沒有休息,他此時身處洛陽北城外的含嘉倉,率領軍隊在含嘉倉附近巡邏,他在下午正式接管了東宮左右衛,一切都很順利,東宮左右衛下轄六軍府的六名鷹揚郎將已經向他表示,將服從他的軍令,六千士兵聽從他的調控。
由於楊廣北巡帶走了絕大多數駐京軍隊,目前守衛京城的軍隊只有五萬餘人,其中一萬人守衛各大城門,另外兩萬人拱衛皇宮和西苑,而洛陽的治安以及守衛一些分佈在各坊的官署便是由東宮下屬的兩萬軍隊負責。
自從豐都市事件爆發後,一直駐紮在城外軍營的東宮二萬軍隊便再也沒有停息過,他們輪流駐守各個戰略要地,今天左右衛正好輪到駐守含嘉倉。
儘管楊廣給楊元慶的旨意是控制京城局勢,但他今天剛到,第一步須掌握住左右衛,還來不及考慮全局。
含嘉倉也是大隋王朝的太倉糧庫,是整個京城的糧食儲備重地,是一座城牆高三丈的城池,面積約合一坊大小,內有糧倉三百餘座,還有糧窖四百口,可儲存糧食近六百萬石,目前存有糧食四百萬石和百萬石鹽。
含嘉倉平時就有一千士兵把守,城池高深,除非是大規模軍隊進攻,否則一千士兵便足以防守,由於豐都市事件的影響,齊王害怕含嘉倉出事,又加派了數千士兵。
對齊王的這種兵力部署,楊元慶完全不贊同,他騎馬駐在一座低緩的山崗上,凝望洛陽城片刻,便回頭對身後一名鷹揚郎將韓世鄂笑道:“韓將軍,你是名將之後,你認爲齊王的兵力部署如何?”
韓世鄂是韓擒虎之子,他平生最恨之人便是賀若弼,賀若弼因楊元慶而被殺,韓世鄂心懷感激,便對楊元慶頗爲敬重。
聽楊元慶問他,韓世鄂搖搖頭,不屑地一笑道:“齊王布兵可謂本末倒置,專做錦上添花之事,雪中送炭他卻不幹,這含嘉倉城池堅固,本身有一千士兵便已足夠,那些流民難道還能製造雲梯,攻打城池不成?卻把我們六千人安排在這裡防禦,有什麼意義?”
楊元慶也點點頭,“可謂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認爲如此,六千兒郎應該駐防於城內,分佈於裡坊,巡哨稽查,可防流民聚集,現城內空虛,流民容易匯聚成盜,恐怕會波及普通庶民,尤其朝官府邸都在京中,一旦被流民衝擊,後果不堪設想,我等不到明天,決定今晚就進城!”
韓世鄂早有進城之心,既然楊元慶做出了決定,他心中在歡喜之餘,卻有點擔心,遲疑着道:“侍率將軍,可能風將軍和趙將軍那邊會反對!”
“爲何?”楊元慶覺察到韓世鄂話中有話。
“他們二人爲何不同意?”
韓世鄂迅速向兩邊看了一眼,低聲道:“這二人是齊王安插在左右衛的心腹,如果侍率將軍遵守齊王的部署,他們沒有問題,可如果違反齊王部署,恐怕他們就不會那麼服從將軍的命令了。”
楊元慶冷笑一聲,“不妨,試試再說!”
楊元慶立刻吩咐手下道:“去把其他五名郎將給我找來!”
片刻,其他五名鷹揚郎將都聞訊趕來,五人先後躬身施禮,“參見侍率將軍!”
楊元慶微微一笑,“我已決定立刻把軍隊遷回城內佈防,請五位將軍去召集軍隊,我們即刻出發。”
另外三人一起躬身答應,轉身去了,而鷹揚郎將風子遜和趙遂卻交換一個眼色,風子遜遲疑着問道:“請問楊侍率,這是齊王殿下的意思嗎?”
“不!這是我的命令。”
風子遜和趙遂臉色同時一變,後退一步道:“洛陽的佈防是由齊王殿下統一部署,未經齊王殿下同意,楊侍率怎敢擅自改變佈防?”
楊元慶的臉陰沉下來,冷冷道:“你等敢不服從我的軍令嗎?”
兩人按住刀柄,風子遜森然道:“在齊王殿下的部署範圍內,我們服從楊侍率軍令,可如果楊侍率擅自改變齊王部署,恕我等不從命!”
楊元慶的手已經伸進馬袋,握住了尚方天子劍,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驚恐的喊聲,“楊侍率,大事不妙!”
楊元慶的手又暫時鬆開了尚方天子劍,只見一名騎兵疾速奔至,氣喘吁吁道:“楊侍率,北市大亂,有十餘萬流民在搶劫常平倉,守常平倉的三百弟兄基本上都被他們殺了!”
楊元慶大吃一驚,不由怒道:“常平倉不是由右虞候衛的兩千人士兵守衛嗎?怎麼只有三百人?”
“回稟將軍,右虞候衛下午被臨時調到豐都市,齊王殿下說,豐都市商鋪太多,不能出意外。”
楊元慶暗暗冷笑,好一個豐都市不能出意外,調走右虞候衛,常平倉卻又不增加守衛,這是明擺着給流民搶,估計流民得到的消息還是齊王暗自提供,齊王在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楊元慶瞥了一眼風子遜和趙遂,冷冷道:“既然北市出事,我要立刻去救北市,二位將軍,你們去不去?”
風子遜和趙遂對望一眼,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沒有齊王調令,不可擅離含嘉倉!”
楊元慶勃然大怒,他抽出橫刀,一刀向風子遜劈去,速度快如閃電,風子遜措手不及,慘叫一聲,被楊元慶一刀劈死,趙遂大吃一驚,轉身便跑,卻被旁邊的韓世鄂撲倒在地,韓世鄂身高力大,用單手按住他,拔出匕首狠狠一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兩名鷹揚郎將先後被殺,楊元慶厲聲喝道:“風子遜和趙遂以下犯上,不服軍令,現已被處斬,傳我的命令,由副郎將接管軍隊,立刻隨我去北市平亂!”
.......北市內搶米風潮越演越烈,原本是三四萬流民衝入北市,但隨着常平倉的大門被打開,十幾萬石黃澄澄的糧食出現在流民眼前,他們頓時瘋狂了,不顧一切衝入糧倉,很快,越來越多的流民聞訊趕來,一個時辰後,已有十幾萬流民衝入了北市。
局勢開始失控,無法衝進糧倉的流民暴怒起來,成羣結隊地砸開各個商鋪的大門,洗劫裡面的剩餘物品,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一些留宿店鋪的夥計或者掌櫃被打死,屍體拋到街上。
一場前所未有的洗劫開始席捲北市,這時,駐防國子監的二千左虞候衛士兵率先趕到,控制住北市大門,不準搶到糧食的流民逃走,數萬流民要衝出北市,但左虞候衛士兵卻拼死防守,雙方發生了激烈的流血衝突,被殺的慘叫聲不斷,血流成河,北市大門口堆滿了屍體。
二千名士兵手執盾牌長刀,列成三排,頂住了數萬名向外蜂擁的流民,流民們哭喊聲震天,他們中有老人有孩子,被裹夾着向外滾滾衝擊,最前面的數千青壯用木棍和士兵對打,由於流民人數太多,士兵們漸漸後退,有些頂不住了。
一名功曹奔到左虞候率將軍周仲面前急聲稟報:“將軍!兄弟們要抵擋不住了。”
周仲已急得滿頭大汗,大喊道:“我給頂住,不準放走亂民!”
一旦這些暴民衝出北市,搶劫風潮必將席捲京城,各大朝官重臣的府邸首先將遭遇衝擊,後果不堪設想,聖上必將拿他問罪。
周仲拔出刀,大吼一聲,準備衝進去,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了大片急促的腳步聲,周仲一回頭,只見百步外,密密麻麻的士兵向這邊奔來,他認出是左右衛的士兵,心中大喜,大吼一聲:“兄弟們,我們的援軍到了,給我頂住!”
楊元慶騎馬奔馳而至,他一揮戰刀,對手下喝令:“堵住北門,不準流民出來,反抗者格殺勿論!”
左右衛的六千士兵加入了大門前的防禦,危急的局勢立刻改觀,士兵們氣勢如虹,將百餘名剛剛衝出重圍的流民青壯包圍,亂刀砍死,又堵住了被衝破的缺口,將眼看要衝出北市的流民有慢慢推了回去。
此時官兵的人數已達八千人,個個全身盔甲,手執戰刀,兇狠無比,流民開始懼怕了,慢慢開始後退,退到數十步外,手執火把棍棒和隋軍對峙。
周仲長長鬆了口氣,上前向楊元慶表達感激之情,周仲的父親是上柱國周羅睺,開皇十九年,作爲先鋒出徵突厥,是楊素的老部下,故周仲對楊元慶也格外客氣。
“楊將軍,今天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可要犯大罪了!”
楊元慶向他拱手還禮道:“周將軍不用客氣,這是我份內之事,不過從現在開始,請周將軍聽從我的指揮,不要再理會齊王部署。”
說着,楊元慶取出尚方天子劍高高舉起,周仲先是愕然,等他看清楊元慶手中竟是尚方天子劍時,嚇得他慌忙單膝跪下,“卑職絕對服從楊將軍調令!”
“周將軍請起,我們都是爲陛下效力,不用這麼行禮。”
周仲站起身,態度變得異常恭敬,向楊元慶請示道:“楊將軍,北市的亂民該怎麼處置?”
楊元慶想了想問道:“不知洛水以南的各坊情況如何?”
“洛水以南的流民還比較安靜,沒有發生這種大規模的搶糧,我已派三百人守住三座大橋,不準消息泄露過去,到目前爲止,守軍士兵沒有消息傳來,說明南面問題不大。”
涌入京城的流民有三十餘萬人,衝入北市搶糧的人就將近一半,他只要將北市的局勢控制住,基本上就能穩定住流民。
想到這,楊元慶道:“先把北市的流民穩定住,不准他們離開北市,就讓他們留在北市內,我估計他們有首領,可以先和他們首領談判,不能光用強硬手段,必須軟硬兼施。”
周仲點點頭,“卑職明白了,卑職這就把抓捕的流民放回去,讓他們首領來談判。”
他剛要離去,楊元慶又叫住了他,“周將軍,還是一事。”
周仲停步道:“請將軍吩咐!”
“麻煩周將軍派人去把其他各率衛的將軍請來,告訴他們,我是奉聖上之命前來主持京城大局,尚方天子劍便是聖上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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