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靖國皇宮。樑瑾瑜坐在高高的寶座上接受百官朝拜,已經提拔爲將軍的賙濟出列道:“皇上,趙太子已於昨日午時進駐潞州府衙,潞州知府沈鵠來不及逃走,一家人都被收押了。”
樑瑾瑜笑問:“潞州知府是沈鵠?這可有意思了,趙國太子妃有沒有隨行?”
賙濟無聲嘆息,他家主上,一表人才,英明神武,足智多謀,唯一的弱點,就是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
他真搞不懂,主上明明閱盡春色,早該看透了情情愛愛的把戲纔對,怎麼會在遊戲花叢十數年後,突然祭出了八百年不見的真心,卻寄託在一個已婚女人身上,真叫人捶胸頓足,無語問蒼天。
俞宛秋他也見過,確實美,比他這輩子見過的任何女人都要美。可那又如何?再美也是人家的老婆,說得難聽點,叫殘花敗柳,跟王圖霸業比起來算什麼?但願陛下只在背地裡流流口水就好,千萬別再爲了那個女人做出什麼不明智的舉動。
像上次,明明已經抓到了她,卻爲了顯示自己的本事,放她離開客棧,結果讓她逃脫,用她yin*趙太子入彀的計劃也隨之泡湯了。再後來,又扮風流才子,拿着帖子上門求見,耽誤了寶貴的時間,讓趙太子的人馬循着他們的線索提前找到俞宛秋,主上身陷數十人包圍中,差點連性命都斷送掉。
雖然賙濟很不想提起俞宛秋,但主上發問,他不敢不答,拱手道:“是的,趙太子妃一直隨軍,即便趙太子在南都,她也沒住東宮,而是住在軍營裡。”
“他們倒是恩愛得緊”,樑瑾瑜臉上仍然在笑着,下巴卻微微抽*動,心裡酸溜溜的。
下面的衆臣面面相覷,不明白皇上何以突然有此一說。他們明明在討論軍國大事,怎麼扯到趙太子夫妻的閨房情事上去了?
賙濟看到朝臣眼中的疑問,忙把話題引向正途:“皇上是想知道趙太子妃如何對待沈鵠一家是吧?”
樑瑾瑜也知道不該在這時候想別的,斂住心神說:“是啊,聽說沈湛去了江南,沈家難道要投靠趙氏?”
有位姓張的大臣提出質疑:“不可能吧,沈家女兒生下了皇長子,沈家聖眷正隆,何苦捨近求遠。”
樑瑾瑜道:“張愛卿你的消息滯後了,沈家女兒是生下了皇長子沒錯,但前些日子被貶了,皇長子給了皇后,沈家也許對樑帝失望了,想要另投明主,沈家和趙家是姻親,以前走動很勤的。”
大臣們心裡再次犯起了嘀咕:皇上今兒怎麼盡說些題外話,沈家和趙家的糾葛,跟靖國的朝政有什麼干係?
樑瑾瑜也很苦惱,他不想這樣心猿意馬,言不及義,可只要是有關那個人的事。他就會情不自禁地關注。
算起來,從他回樊城稱帝,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靖國新立,朝中盡是他父親的舊臣,很多人對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主上持懷疑態度,法不責衆,總不能把所有的舊臣全都賜死吧?那樣他也會無法立足。
所以他採取了籠絡與打壓交替運用的政策,籠絡爲主,打壓爲輔。經過幾個月的努力,殺了幾個死頑固,降了一些不聽話的,再把自己的舊部下,如賙濟、何紹文、陳驊等人安插到重要位置。靖國朝廷經過這一番整改,總算初具規模,各部的運轉也慢慢步入了正軌。
爲了平衡各方勢力,他一口氣納了幾十個嬪妃,但全都在九嬪以下。皇后和四妃位置虛懸,給出的官方理由是,“假以時日,必擇有德者居之”,也就是說,讓嬪妃極其家屬好好表現,能無條件支持新皇,併爲朝廷帶來利益的,才能提升品級。
真實的理由是,他不願意讓那些女人佔據自己身邊的位置,不願意跟她們坐在一起接受百官朝拜。即使有一天爲了拉攏某位重臣而升了誰做四妃之一,他也會想辦法貶下去。
他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原以爲只有一兩個月就可以把靖王府的舊班底改造成靖國新朝廷。沒想到用了整整四個月!
在這四個月裡,趙國打退了樑國的多次進攻,然後變被動爲主動,把戰場由趙國沿線移到了樑國的國土上。他不能再窩在樊城了,再不出擊,樑國就要被趙國打下來,他別說吃不到肉,連骨頭渣子都落不到一點。
若要追究原因,其實很簡單:他只有一個人,分身乏術。
趙氏父子通力合作,一個留守南都,整頓內務;一個領兵打仗,開疆拓土。可惜他沒有那樣貼心的好父親,如果讓他父親登基的話,太子就輪不到他做。即使暫時利用他打下江山,最後很可能是樑瑾瑄繼承皇位。就憑他父親聽到樑瑾瑄被關後的反應,也知道他有多在乎這個兒子。
事已至此,沮喪無益,樑瑾瑜振作精神,向朝臣宣佈:“朕決定,三日後,御駕親征!”
有大臣出列道:“陛下,吾國新立。百廢待興,若陛下離京,朝中由誰主政?”
既然要親征,樑瑾瑜自然想好了人選:“朝政由賈相和周相、何相商量着辦,遇有不決之處,可以請示太后。”
已被封爲樞密院知樞密使的何紹文察言觀色地提請:“陛下,不若由太后垂簾,臣等也好有個主心骨。”
何紹文本是樑國大臣,因爲跟樑瑾瑜交好,樑瑾瑜稱帝后,立刻攜家帶口前來投奔。現在他妹妹何若歆已是後宮嬪妃之一。
他當初是奉樑孝帝旨意跟在樑瑾瑜身邊協助他辦案的。何紹文少年及第,心高氣傲,一開始很瞧不起這個據說是混混出身的上司。但只跟樑瑾瑜辦了一次案,就不再敢小瞧他,辦案的次數多了,越來越折服於他縝密的大腦與過人的膽識,竟成了最好的合作者與最服帖的下屬。
何紹文不比周濟他們,他是文臣,心細如髮,最會揣摩上意。樑瑾瑜因爲自小的經歷,對人極度缺乏信任,要說這世上他還有相信的人,那大概只有他生母了,所以何紹文提出由太后垂簾,他再和兩位相爺輔政。那樣,樑瑾瑜要放心一些,他們也可以少背些責任,即使某些事做得不如主上的意,看在太后面上,也不至於降罪。
皇帝離都,暫由太后垂簾聽政,這在樑國的歷史上也曾有過,雖然個別腐儒心裡不服,覺得有母雞司晨之嫌,但皇帝樂意,他們也不敢說什麼。這位新主子比原來的靖王厲害多了,惹惱了他,可沒好果子吃。
商量了一會後,樑瑾瑜道:“既然都沒有異議,那就這麼定了。賙濟,你還是跟在朕身邊當副手,陳驊,你是九門提督,要好好守衛樊都。諸位愛卿再無本奏的話,就散朝吧,文淵你留下來。”
文淵是何紹文的字,下朝後。他跟在樑瑾瑜身後去了御書房玄天閣。樑瑾瑜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帶幾個人便裝出城,去潞州找趙太子,雙方再訂立一個攻守同盟,一起攻打樑國。
末了,樑瑾瑜吩咐道:“如果談判不順利,可以去找找你的表妹,你們到底是親戚。”
何紹文應了一聲“是”,心裡卻想:他們算什麼親戚,一輩子就見了那麼一次,他還是幫着眼前這位主子綁架表妹的幫兇,他有什麼身份和立場去跟表妹套交情?
樑瑾瑜假裝沒看見他臉上的爲難,笑着說:“朕還有些東西要託你轉交給她,不,應該說,是物歸原主。這些東西對她很重要,你務必要親自交到她手上。”
何紹文空手進御書房,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箱子和一把鑰匙,純金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