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宛秋的新家座落在鬆陵江畔。沒有橋樑貫通,兩岸的人們只能舟楫往來,所以河道邊有許多渡口。新家的不遠處,就有個渡口叫白鵝渡,門前的那條街,則叫新石街,也不知道城裡是不是還有一條舊石街。
當初她會買下這座價錢偏貴的宅院,除了看它處在街尾,可以鬧中取靜外,就是看中了門外乾淨平整的青石路。在現代水泥地上走慣了的人,實在受不了灰塵漫天的土路。
因爲隨身攜帶鉅款,不方便在客棧久住,俞宛秋買這所宅子確實沒怎麼講價。講價是要費時間慢慢磨的,她不想把時間耗費在這上頭,幾十兩銀子的差價她還沒看在眼裡——這所據說在價錢上吃了大虧的宅子總價也不過四百五十兩,如果肯花時間慢慢討價還價的話,也許可以把那五十兩還下來。
她以爲花的是自己的錢,不關別人什麼事,何況她新人一枚,街坊鄰居無一相識,該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些細節。結果。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任何地方都有八婆存在,對她們來說,無所謂親疏遠近,只要鼻子能嗅到八卦氣息,立刻聞風而至。
俞宛秋一開始以爲錢太太母女只是禮節性到訪,隔壁搬來新鄰居,過去表示一下問候,多自然的親善行爲啊。可沒一會兒,從錢太太說話的語氣,骨碌碌直轉的眼珠,以及熱情介紹牙婆的行爲,俞宛秋隱約意識到,這位芳鄰似乎在執行克格勃的任務,想看看她到底是真有錢還是假有錢,順便摸摸來頭。
這所宅子因爲要價比較高,位置又比較偏,已經空了半年沒賣掉,看房的人倒是不少,就是最後難以成交。想不到新來的房主,從看房到買房搬入才用了兩天時間,錢太太的好奇心被激發到了最高點,所以,當晚就忍不住拜訪了。
待看到新房主竟是位十幾歲的姑娘,漂亮得過分,又無父無母時,錢太太的眼中便多了一種可名之爲“鄙夷”的東西。俞宛秋無奈地想。錢太太大概把她的身份歸類爲某位貴人的外室了。
經過了這麼一段小插曲,再坐回琴凳時,俞宛秋再也找不回先前彈琴的心情了。原來鬧市隱居也是很難的,總有一些喜歡探究別人生活的人。她只企望,她們打探歸打探,可千萬別像沈府的人一樣,誰都想給她做媒。
有錢太太那張大嘴巴,很快整條新石街的人都知道街尾搬來了一位極漂亮的姑娘,而且家裡沒大人,沒兄弟姐妹,就孤女一個。
雖然以錢太太的小人之心,到處放話說,俞宛秋乃是豪家外宅,但街坊鄰里們幾日觀察下來,沒發現任何可疑男人出沒。
時間長了,錢太太的言論被否決,大家更傾向於新的猜測:不是豪門外室,而是豪門貴女。只不知因何故爲家宅所不容,帶着乳孃避居在外。甚至有好事者到處打聽,看城裡有沒有哪家豪門有女出走,俱無所獲後。街坊們給俞宛秋的身份定位爲:外地來的貴家女,綺年玉貌,家資豐厚,而且,尚未定親。
最後一條最動人心。
何宅一時成了新石街最大的亮點,連隔壁幾條街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俞宛秋既來之,則安之,作爲新加入者,你還能不讓人滿足一下好奇心?所以每位鄰居來訪都親切接待。
最後是戚長生不幹了,對外宣稱,姑娘病了,暫時閉門謝客。
要是讓世子知道,他竟讓姑娘天天給外人看,到時醋海生波,他豈不完蛋了。
俞宛秋作爲新人被圍觀的時候,薛凝碧作爲新冒出的女掌櫃在商鋪一條街上同樣受到了非一般的關注。女掌櫃本就不多,何況是年輕小寡婦,還是財大氣粗的年輕小寡婦,一口氣買下了一間兩層樓的店面。而且據原店主說,付款特別爽快,他還沒掏出房契,人家已經掏出銀票了。
綢緞鋪掛牌後,大家也知道店主是兩個女人,但出來的一直只有一個。俞宛秋事先交代過,不要跟人說本錢都是她出的,如果有人問起,就說兩人各出一半,收益也是五五分帳。
從表面上看,似乎是俞宛秋吃虧了。薛凝碧自己也有些過意不去,因爲她一釐錢都沒出。但從現代穿越來的俞宛秋卻知道,技術的力量至少可以與資本的力量並駕齊驅,薛凝碧掌握了這門技術,完全可以找別人給她投資,不一定非得跟她合作。除此而外,按照現代管理守則,這樣可以增進薛凝碧的主人翁意識,讓她更賣力地做掌櫃。
當然,一切的一切,只爲了讓俞宛秋可以安心地偷懶。一個基本不去店裡的合夥人,如果不在銀錢上吃點虧,如何平衡另一方的心態?反正店鋪的買主是俞宛秋,薛凝碧名爲大掌櫃,放到現代,也就是個總經理,俞宛秋則是隱身董事長。
但外人不知道這些內幕,他們經常看到的是薛大掌櫃,便以爲這店是薛凝碧佔了大頭。再加上,店裡掛出的招工啓事,給予繡孃的待遇也相當優厚,這更增加了薛凝碧財大氣粗的印象。
薛凝碧以前在繡房做工,都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做飯。根本存不住錢。所以這回她們特意買下了一間帶後院的店鋪,可以爲繡娘提供食宿,一時間,前來報名的繡娘絡繹不絕。
薛凝碧要她們先交上一兩件繡品作爲預錄的憑依,準備再過兩天,就把俞宛秋請來,兩個人一起現場考覈,再決定最後的錄用名單。
之所以會如此謹慎,是因爲她在別的繡房曾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交上來的繡品很精緻,本人的繡工卻很粗糙。那繡品或不是出自本人,或是以前繡的。現在不行了。總之,要現場考覈才能確保繡孃的水準。
薛凝碧沒想到,前來報名的繡娘中,竟然有程綺玉。
程綺玉也很意外,呆楞片刻後,竟帶着哭腔說:“師傅,真的是您?謝天謝地,店子是您開的,這下我不會被人趕到馬路上去了。”
薛凝碧早就從俞宛秋口中得知了她和魏無涯的事,也知道她來蘇城找魏無涯了,以爲蘇城夠大,不會那麼容易遇上。想不到她竟上門應徵繡娘,而且一副遇到大救星的樣子,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程綺玉正想向昔日的師傅大吐苦水,卻遇到小牛爲店裡裝修的事找薛凝碧商量。程綺玉聽店裡的夥計也喊他掌櫃,便想歪了,以爲店是薛凝碧和這個男人一起開的,那便是夫妻店了,忙向薛凝碧道喜。
薛凝碧只想快點打發她走,也不說破,故意裝着和小牛有要事相商的樣子,程綺玉只得先告辭,走的時候還說:“那我後天再來哦。”
後天是店裡面試繡娘,最後敲定錄用名單的日子。
薛凝碧頭都大了,這可怎麼辦呢?收是絕不能收的,程綺玉雖然學過刺繡,可她一心癡戀魏無涯,終日魂牽夢繫,上課的時候走神居多,繡個荷包都勉強了,哪裡當得了繡娘?
站在門口望着程綺玉拄着柺杖的背影嘆氣,一個聲音驀地傳入耳鼓:“凝碧?我還以爲他們哄我的,原來真的是你!”
薛凝碧如遭雷擊,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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