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人間地獄

因爲體諒她身懷六甲,他們這一路上從未趕過夜路,坐馬車的時間久了,龍厲必當讓人停下,陪着她走動走動。畢竟他們可不是南下逃命,而龍厲也偏愛享受,每天趕路就那麼幾個時辰而已,黃昏之前必定要在當地的客棧住下來。

是的,問題在於她是一個人。

就算出了事要連夜離開,馬車裡也不該是她一個人,無論發生任何事,龍厲都不會把她一個人丟下。

她的眼底一片黑暗,身下的顛簸也漸漸平息下來,她很快意識到一點,如今已經是晚上了,而她睡下的時候纔是下午,也就是說,距離客棧她閉上眼沉睡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了幾個時辰了。

低下頭,她輕輕撫摸着身上的衣裳,因爲太過震驚,她纔沒有察覺到四肢的冷意,她竟然只穿着一套白色寢衣,那是絲綢所裁製而成,柔軟單薄,並不能在初冬的夜晚抵禦寒氣。

她伸手,胡亂地在馬車裡翻找着東西,若是靖王府的馬車,裡面鋪着柔軟的毛毯,擺放着好幾個填充着鴨絨的靠墊,讓她在長途的旅行中依舊舒舒服服的。

但她卻沒有摸到這些東西,只有在角落找到一件粗布的披風,也顧不得這東西來自哪裡,她馬上系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畢竟她只穿着長衣長褲,雖不至於曝露春光,但女人這樣的模樣只有閨房裡的丈夫才能瞧見,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不但對她的名聲不好,龍厲也會發瘋的。

更別提,在夜深露重的晚上,她穿的這麼少,很容易感染風寒,拖累腹中的孩子。

但很顯然,她不是坐在靖王府的馬車,外面趕車的人必定也不是靖王府的護衛,那麼,她爲何會一個人在這兒?難道是……她被人擄走了嗎?

這麼想着,她才發現後頸處傳來隱隱作痛,彷彿被人用手刀劈過一回,這樣一想,很多事情就變得合理了。

她雖然原本睡着了,但是睡得再死,也不至於被人當做沙包帶走毫無反應。更別提龍厲更是睡眠淺,警惕性強,屋內若有人闖入,他應該第一個醒來纔對。但若是有人把她劈昏了,神不知鬼不覺地趁着晚上把她帶出了客棧,一切就合理的多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逃走!

還未等她想到什麼離開的法子,馬車已經停下,棉布簾子一掀開,有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探進頭來,他膚色很深,幾乎跟夜色融爲一體。

是了,她猜想的沒錯,的確是深夜了,只是具體是什麼時辰,她無法確定。

男人兇狠地朝她吼道:“下來!”

話音未落,見她毫無動作,就伸出厚實的手掌,想要抓她的手臂,把她從馬車裡拖下來。

秦長安有些疑惑,這世上的人三教九流,過去她在北漠並非是溫室中的嬌花,也曾接觸過一些底層人物。在這個小鎮子上,他們一身華服,氣度不凡,的確看上去像是一頭待宰的肥羊,可是爲何偏偏只擄走她?難道只因爲她是一介女流,更好下手?若是衝着錢財去的,那麼,他們至少不會對她動粗纔對,更不會讓她有性命之憂,若是她死了,他們一個銅板也拿不到。

她暫時平靜下來,嗓音清冷,面無表情地開口。“別碰我,我自己下來。”

男人冷笑了一聲,果然沒再動她,她裹緊了身上的粗布袍子,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一下車,寒風撲面而來,衣裳單薄的她還是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走。”

男人押着她,走在她的身後,但是她剛纔已經偷偷瞥了兩眼,他們沒有綁着她,或許是因爲她看上去只是一個家世良好的孕婦,看上去嬌貴的很,一點威脅都沒有,所以他們不屑束縛着她,篤定她逃不出他們的五指山。

若是江湖上專門做劫財這一行當的賊人,他們應該蒙着她的雙眼,免得她看到他們的長相,而一旦贖金到手,他們纔沒有後顧之憂。

但是沒有,他們沒有綁着她也就算了,甚至沒有遮住她的眼睛,他們當真狂妄到絲毫不懼怕她一個女人看到他們的真面目,還是……他們根本不在乎她看到什麼,因爲,他們沒想讓她活下去?

一個很快就要死的人,是不會對他們構成任何威脅的。

想到此處,秦長安的心裡涼了一下,她身後的男人跟的很緊,而且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每當他走路的時候,大刀隨着他搖擺的手臂而前後晃動,冰冷的光芒閃過她的眼,她不由地暗中眯了眯眼。

她擡起頭,望向天邊的圓月,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何方,但認定已經遠離城鎮,而遠處的某一處,卻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那是火。

她的手撫上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夜風將自己的長髮吹起,髮梢拂過嬌嫩臉頰的時候,有着細微的刺痛。

若是往日,她身上必定帶着幾瓶保命的瓷瓶,但好死不死她被龍厲在牀上折騰的骨架都要散了,衣裳也全部被丟在牀下,渾身上下的她沒有任何毒藥傍身。

她懊惱地在心中咒罵一聲,卻被後頭的男人不善地逼喝道。“磨蹭什麼?走快點!別動小心思!”

此刻逃跑,不是個好時機,這個男人長相透着猙獰兇橫,臉上的橫肉凶煞極了,若是她此刻逃跑,他只要揮下手裡的大刀,就能讓她好受。

她不能冒險,更不能冒一屍兩命的風險。

加快步伐,朝着那堆火光走去,越是離得近,越是聽得到不少人的嬉笑說話聲,明明四肢冰冷的自己靠近的是代表生存下去希望的火焰,但她反而覺得被一層層的寒意包圍着,那一團團就地升起的篝火,搖晃着紅色的影子,卻始終無法暖化她的心。

那是荒郊野外的一座石窟,也不知是哪個朝代留下來的古物,似乎有幾百年的歷史,風化侵蝕的厲害,早已看不出上頭的雕刻,乍眼看上去,像是一個灰色的橋洞一般,在幽暗的夜色之中,是一個毫無生機的死物。

斑駁不堪的石窟下頭,生着三四堆火,她本以爲這個團伙的人不會太多,沒想過卻有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取暖。

身後的漢子朝着前面喊了聲。“大哥,我把人帶回來了。”

她循着聲音望過去,一個男人四十歲上下,個子不高,長的很不起眼,跟鄉下的莊稼漢沒多大兩樣,套着一身髒兮兮的灰色棉衣,正蹲在地上烤着火。而圍着那團火的還有四五個男人,年紀更輕一些,但也是穿的跟貧民一般,跟秦長安想象中的賊人不太一樣,更關鍵的是……她沒看到他們每個人都隨身帶着兵器,但是他們孔武有力卻是真的。

男人聞言,不以爲然地擡了眼,正好跟秦長安四目相對,僅憑那一眼,秦長安眼神驟然沉下,這男人一看就不是善類,他的眼神很平靜,平靜的連一絲殺意都看不出來。

她心中一驚,真正的兇惡,不一定要表露在臉上,那是她年少時候從龍厲身上學來的經驗,龍厲的臉上明明掛着笑,也可以雲淡風輕地要人性命,而眼前這個男人臉上沒有多餘表情,但那雙經過歷練的眼底深處,卻藏着更可怕的東西。

“帶她進去。”男人並未多說什麼,命令簡練的讓秦長安皺眉。

她不想錯失機會,就在被身後男人推搡的時候,她直接將臉轉向男人,鎮定自如地問道。“你們想要什麼?要銀子嗎?”

此言一出,彷彿是她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在場的男人全都哈哈大笑,唯獨領頭的男人沒笑,他本來沒怎麼留意這個女人,反正一貫秉持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原則,只要不擄錯人就成了,時間一到,幾百兩銀票到手,他跟兄弟又能痛快地過上好日子。

他摸了摸臉上亂糟糟不修邊幅的絡腮鬍,打量起她來,她身上裹着一件土色的袍子,上頭還有幾個補丁,袍子有點髒,一點也看不出來像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婦人。長髮披散在腦後,那張白皙嬌嫩的臉龐,五官明豔,還略帶一點英氣,那種看人的眼神,卻證明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她的腳上,她穿着一雙水藍色的繡鞋,上頭繡着並蒂蓮,繡工精湛,一看就是過着錦衣玉食的女人,光是這雙鞋,恐怕就抵得上一般人家一整年的開銷了。

袍子雖然將她的身體遮擋的嚴嚴實實,但還是讓人一眼就看出下面的明顯起伏,他當然記得這是個有着身孕的女人,只是,幹他們這一行的,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惻隱之心。

揮揮手,收回目光,他繼續看着眼前的火光,沒有回答秦長安的問題,彷彿覺得完全沒有必要跟她交談。但因爲他這個不耐煩的手勢,身後男人大力地推了她一把,把她推進了石窟深處。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石窟比看起來的還要深還要大,越是走到深處,一股噁心的氣味撲鼻而來,像是血腥味,卻又不只是血腥味,彷彿還混合着屎尿的味道,甚至還有種東西腐敗的氣味,許多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她聞了幾下,胃裡便翻江倒海,臉色煞白,很是難受。

“寶貝,乖,沒事……”她將手壓上自己的腹部,用低不可聞的嗓音輕聲說着,安撫自己腹中的孩子。

忍住噁心欲嘔的感覺,她白着臉,打量周圍的場景,這裡面聚集着三四十個男人,從二十多歲到五六十歲都有,全都瑟縮地靠着石窟的牆壁躺在地上。

當聽到腳步聲,他們原本閉着的眼,一個個睜開來,看到走動的秦長安的時候,全都眼冒綠光,彷彿是看到一塊移動的肥肉,甚至,她看到有人在不停地吞嚥口水。

她擰着眉頭,目光不敢多做停留,這些人穿的破破爛爛,臉和手都是塵土色,身下睡得是一團團破爛的棉布,是乞丐嗎?可是她不知道乞丐竟然會有那麼驚悚的目光,街巷上的乞丐不少,臉上的表情或可憐或麻木,就是沒有這樣的眼神,彷彿只要有人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撲上來,把她生吞活剝。

石窟外的人和石窟內的人,不是同樣的身份,心中有個直覺,比起把她擄來的那批人,石窟內的這羣人更加危險。

男人把她領到石窟內,馬上掉頭就走,秦長安喊了幾聲,他卻完全沒有反應,置若罔聞,直到他越走越遠,跟同夥一道坐在石窟外頭烤火。

秦長安找了個無人的角落靠着,如今已經過了晚膳的時候,一頓沒吃,她就肚子空空,飢腸轆轆,還帶着個孩子,自然又累又餓。

而這個石窟內看似可以遮風擋雨,但裡面只有一個火堆,周圍攤睡好幾個男人,那一點點的光與熱,根本就無法傳到她的身邊來。

雙手緊緊攥着身上的袍子,哪怕這件袍子穿上的那一剎那,有些臭味,但如今她待在的這個地方,纔是臭不可聞,骯髒透頂。

那個漢子走開了,似乎很放心讓她一個人待着,而石窟只有一個出口,就是剛纔的入口。不遠處,是一堵牆,除非她從剛纔進來的地方逃跑,否則,她插翅也難飛。

她不知道那些人把她丟進來的目的是什麼,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仔細地審視周圍的地方,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漏洞。

只是她很快就失望了,石窟雖然破舊,但是實打實的石頭打鑿而成,她用拳頭用力地敲擊,除了把自己細皮嫩肉的手擦破了皮之外,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

這就是那夥人完全不必擔心她在石窟裡消失的原因嗎?只要守着唯一的出口,她就絕不可能走出去。

正在她滿腦子想着如何脫身的時候,不遠處卻走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他骨瘦如柴,頭上光禿禿的,頭髮幾乎全掉光了,渾身都是常年不洗澡的污垢,隨着他的走動,一股臭味源源不斷地涌過來。

秦長安也曾經給許多平民看過病,他們自然不會跟貴族一樣打扮的光鮮亮麗,乾乾淨淨,她從未嫌棄過任何一個病人,但是此刻,她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煩躁和厭惡。

老人的眼睛同樣冒着跟那些人一樣的貪婪目光,打量着她突出來的肚皮,突然想到了什麼,咧嘴一笑,露出所剩不多的一口爛牙。

“好……原來不是一個人,有一大一小兩個,好……這樣就不會搶不到肉了……好歹能啃個兩口吧……”

她避開了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腳跟卻突然踩到什麼東西,發出“咔擦”清脆的聲響。

“嘿嘿。”老人摩挲着滿是凍瘡的雙手,垂涎地又瞥了她兩眼,這才又回到自己的地方上,但始終不曾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當然,時不時就看向她的人,還有不少。

久站之後,雙腿痠疼,她不想把體力無端端地耗在無用的地方,扶着石牆慢悠悠地蹲下身子,將後背依靠在石牆上,不但可以有個休息的地方,還能將對面那些乞丐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裡,不至於腹背受敵。

腳後跟因爲挪動,又發出很細微的聲音,她這才低下頭,看着那個從沙土裡曝露出來的東西,白中泛黃,露出來兩根樹杈一樣細長的骨頭,更多的埋在沙土下。

秦長安心頭一沉。

那是死人的手骨。

若是其他女子,早就在此刻發瘋般地尖叫,但秦長安在軍營的那一年,時常給傷兵收拾殘局,見過斷手斷腳的多了,這才能在第一眼認出來這並非是動物的白骨,而是人的骨頭。

這雙手並不很大,她暗中伸手比較了下,約莫只比自己的手掌大了一點,要麼,這就是來自一個少年,要麼,就是一個女人的手。

渾身的寒意,讓她忍不住瑟瑟發抖,卻也讓她更加清醒,她就算再不想承認,也無法無知地看待眼前這些反常的景象。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她分明是在繁華富庶的江南小鎮,卻沒想過在這裡,還能有一個地方如此陰暗,這些看上去像是乞丐的男人,食不果腹,骨瘦如柴,個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更糟糕的是,他們窮瘋了,餓瘋了,連腦子都不太好了,竟然在太平盛世,還有人吃人的人間地獄。

是,沒錯,這裡就是人間地獄。

她雙臂環胸,或許因爲石窟前還幾個賊人在烤火,石窟裡的人暫時不敢碰她,但是一個個摩拳擦掌,連那個羸弱的老人都急不可耐地想要分一杯羹,虎視眈眈地盯着她,更別提其他那些正當年的男人。

但若是那些漢子離開了,她一個毫無武藝傍身、甚至連毒藥都不曾帶在身上的女人,如何應付這石窟內三四十人的圍攻?!

她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腰際,裡頭是寬鬆的寢衣,沒有腰帶,因此也沒有掛着她習慣繫着的麒麟玉。

心裡彷彿被人用力地掏空了,她沒有太多時間傷春悲秋,眼前的事實便是如此,她身無寸鐵,而圍着她的這些人已經失去了人性,是披着人皮的野獸,而被調養的細皮嫩肉、白皙動人的自己,在他們眼裡則是跟一隻肥美的山雞或者野鴨沒有任何區別。

怪不得她一進入石窟,就覺得這裡的氣味極爲難聞,不只是貧窮或者骯髒的氣味,而是她腳下的沙地裡不知還埋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白骨,只要一想到這些人飢不擇食地吞食人肉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地頭疼起來。

可是,她爲什麼會被人擄來這種地方?

秦長安認真地推敲起來,就算是同夥作案,他們總共才六七人,而光是他們身邊的暗衛就有十人,再加上四個身手不凡的護衛,總共有十四人,是他們的兩倍,要說是寡不敵衆,根本不成立。

她被帶走的時候,應該是晚上,即便他們睡下了,習武之人的警惕性不會讓所有人都睡得跟死豬一樣,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們就該有所察覺,怎麼會……如此大意?

唯一的解釋,唯有是時機不對。

能夠讓暗衛遠離他們居住的客棧,下達這樣的命令的人,只有龍厲一人。

讓她因爲知道暗衛都會在難以察覺的角落守着待命,而龍厲這一路上晚上就喜歡纏着她,晚上毛手毛腳亂摸一陣,又在她耳邊說些下流的情話,除了最後一步沒做到之外,他是怎麼也不滿足於就什麼都不做,單純蓋棉被睡覺的。

正因爲他幾次完全無所顧忌,總是用手和嘴把她折騰的渾身綿軟,化作一灘春水貼在他的懷裡,所以她不想被在暗處的暗衛聽到他們的這些動靜,畢竟能當暗衛的人,耳力可是很驚人的。

於是,只要龍厲心裡決定想對她做些夫妻之間纔有的親密事,他就會讓暗衛離開,特別是那天被那個姦淫的知府之子刺激了下,身體裡的情慾勃發,早已要把秦長安吞吃入腹,這纔會把暗衛遠離客棧,這才讓賊人有了可趁之機。

但是其他四個侍衛呢?謹言慎行李闖馬超一般會住在他們房間的附近,離得不會太近,卻也不會太遠,難道賊人把她帶走的時候,竟然能不驚動他們四人?

唯一的可能,便是這些賊人給他們下藥了,他們是武者,但是一路負責趕路,馬上就要目的地宿州,彼此的防備都鬆懈了不少,在這個看似淳樸寧靜的小鎮子上留宿,因爲大意而中招,這倒是說得過去的。畢竟他們沒有學過醫,無法分辨一些無色無味的迷藥,只要對方把藥下在茶水裡,就能輕而易舉撂倒四個壯漢。

至於龍厲……她還隱約記得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鼓動在她的耳畔,剛剛在她身上宣泄過的男人,睡得很平靜,宛若一個孩子。

既然她是在熟睡中被人劈昏了,那麼龍厲應該也是受到了暗算,她只希望他沒有性命之憂,能夠馬上來找她。

可是,石窟這裡是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外,她如何在援軍到達之前,極力自保?她的時間不多了,面對一羣眼睛冒綠光的乞丐,他們窮兇極惡的磨牙聲,已經讓她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興許,龍厲已經派人在附近尋找,可是哪怕是一個小鎮,動用一切力量,要把所有地方全部搜查一遍,還是需要花上許多功夫,也許要好幾日,才能找到她。

她很清楚,她是等不到那麼久的。

那麼,唯有她給龍厲留下一點信號,讓他直接帶人過來,才能最大可能地節省時間。

不再看對面那些人毫無人性散發着飢餓光芒的眼神,她垂下眼,若有所思,她身上沒有什麼可以做記號的東西,除非……

一個念頭在腦海裡一閃即逝,除非她可以讓白虎或者靈隼出現在客棧,可是,此趟出行,她並未帶他們出來,而是讓他們留在靖王府。再者,虎頭的腳力也有限,他們已經從京城出發,走了快二十天,就算是百獸之王的白虎,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趕赴石窟。

那麼,唯一的希望就在靈隼身上了。

靈隼是飛禽,一日可以行千里,她以前就見識過靈隼的長途跋涉的能力,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試試看了。

如今,她在江南,靈隼在京城,她知道靈隼富有靈性,但真的可以感受到主子的召喚嗎?

秦長安深吸一口氣,驅散腦海中所有的雜念,低聲呼喚道。“飯桶,快來我這兒,馬上……”

就在她在心裡不停默唸了幾遍之後,突然之間,脖子上有什麼東西燙了她肌膚一下,秦長安不敢置信地睜開眼,沒有任何動作,身體略微僵硬地靠在石牆上。

她記得那顆是小夕送她的馭靈珠,她後來生怕遺失了往後無法跟小夕有所交代,便在其中打了個小孔,用紅線穿了,貼身掛在脖子裡。這趟出門的時候,自然也沒有取下。

小夕一直說馭靈珠是巫族的聖物,但至於馭靈珠到底有什麼用處,除了小夕用來召喚蛇王之外,她沒試過也沒見過它還能如何物盡其用。

她只能期望她跟靈隼之間,可以心心相印,在她的危難之際,靈隼能飛來救她一次。

會有奇蹟的發生嗎?還是她註定要死在這個人間地獄?

……

“混賬東西!”

龍厲重重一拍桌子,他剛剛醒來,鬆鬆垮垮的紅袍披在身上,原本積累了大半個月的慾望在一場歡愛中抒發之後,他渾身舒暢清爽,體力耗費在自己最愛的女人身上,當然是很值得,甘之如飴。

所以,他睡得比任何一夜都更加香甜。

但他不是自己醒來的,而是被謹言喊醒,一醒來才發現身旁的女人已經不翼而飛,而四個護衛裡武功最深厚的謹言醒來的最早。

謹言坦誠,他們回到各自的屋內,喝了客棧小二送來的茶水之後,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謹言睜開眼的時候,第一個覺得不對勁,馬上來了主子的房間,這才發現牀上除了一個一絲不掛的王爺之外,再無任何人。

謹言感受到龍厲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平日裡這個主子雖然偶爾會展露陰沉的一面,但最近這些日子着實收斂許多,這回卻是怒氣猶如萬丈浪潮,洶涌而來,大有毀天滅地之感。

“暗衛已經全部到位,爺,只是不知王妃是被誰擄走的。”

龍厲繃着臉,望向窗外的陰暗天色,他粗略算了下,睡下去已過了兩個時辰,而就在這兩個時辰裡,有人潛入了客棧,給其他兩個屋子的侍衛和丫鬟送去了摻了無色無味迷藥的茶水,然後進了他們的房間,弄暈了沉睡中的自己,把秦長安悄無聲息的帶走了。

這對於龍厲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侮辱!更別提他們剛剛結束一場歡愛,若不是他習慣了給秦長安擦拭身體,換上了乾淨的寢衣,那些混賬豈不是要把秦長安的身體都看光了!但即便對方沒有吃到她的豆腐,在他身邊把女人帶走,已經觸犯了他的禁忌。

他的雙拳緊握,因爲太過用力,指節發白,那雙眼陰鶩無光,宛若幽深古井,令人畏懼。“我們這一路都不曾表露身份,進了這個鎮子,你可有留意到有什麼可疑人物?”

謹言仔細想了下:“爺,屬下並未發現任何異樣。”

正在此刻,李闖在外頭敲門,人進來之後,一看到主子的臉色,不由地一股寒氣從腳底升上來,讓他馬上低下頭,將手裡的東西呈上去。

龍厲面無表情地瞪着他,看得出來李闖雖然清醒了,但腳步還有些虛浮無力,他抿了抿單薄的脣。“客棧的人都控制住了?”

李闖點點頭。“茶水的確被動過手腳,但拷問了掌櫃和小二,兩人全都說不知情,屬下懷疑有人潛入了廚房。”

謹言說道。“對方用的是逍遙散,這種迷藥不算特別,也不難買,但是下手很狠,一壺茶用了可以迷倒一頭牛的分量,我們幾個學武的雖然醒了,但一時之間,武功還未恢復到原本的程度。別提隔壁屋子的婢女,除了白銀有點知覺,其他人至少到明日中午纔會徹底清醒。”

聞言,龍厲的眼神一沉再沉,能把他身邊的四大高手全都迷昏了,果然是下了狠手,一般人只當迷藥只是讓人昏倒,而沒有後遺症。恰恰相反,有的迷藥分量一旦用的多了,輕則讓人神志不清,意志渙散,重則會害人性命,不但對護衛下了迷藥,連看起來不會妨礙他們的丫鬟也都中了招,可見對方是不希望中途出現任何障礙,對秦長安勢在必得。

可是,若想不到對方是誰,就算一窩蜂出去找,也只是無頭蒼蠅一樣的浪費時間。

龍厲行事張狂,表面逢迎、私底下看他不爽的仇敵自然不少,但是大多是京官,而他如今身在江南,一路上不曾走漏任何消息。

至於秦長安,她生在京城,長在京城,陸家的人緣關係也是特別乾淨,而且陸仲老家也不在江南,江南對她並沒有任何關係。

那麼,就只能是衝着他來的了。

他想到此處,打開李闖呈上來的一個白色布袋,布袋子只有他手掌一半大小,掂量一下沒什麼分量,但倒出來的卻是一縷青絲,約莫他的小手指長短。

龍厲看着這些頭髮,近乎危險地沉默着,直到李闖等不及地問道。

“爺,這是剛纔我在客棧門口看到的,用一把匕首墜在門上,應該是給我們的。但是,會不會是陷阱?”

他搖了搖頭,嗓音聽來不再清滑,而是透着侵入骨髓的冷意。“這是她的頭髮,我認得。”

別人的頭髮也許可以作假,但秦長安的不行。她髮色比常人淺淡,卻不枯燥有光澤,黑中透着琥珀色,是她。

龍厲一把握住這些髮絲,猛地站起身來,眼神陰測測的。“對方把王妃的頭髮送過來,卻沒有寫上任何地址或者需要的銀兩,可見這就不是單純的劫財。”

謹言和李闖對看一眼,他們一道經歷過好幾次刺殺事件,但若說這種劫人的勾當,還是頭一回遇到,主子的話很有道理,若對方是衝着錢來的,幾個時辰過去了,怎麼着也該送來獅子大開口的信件,但對方沒有,那似乎只剩下另外一個可能……

他們不想把事情想到那個方向去,但自古以來,那些賊人如果不是爲了財,就是爲了色而來。

王妃當然是個美人,還是個很容易讓男人過目不忘的美人,她的美勝在鮮活,活色生香,不是那些古板木訥的大家閨秀,否則怎麼會讓北漠四皇子盯上呢?

但王妃如今是個挺着大肚的孕婦,對方真的要劫色,會選中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嗎?!難道這鎮子上的女人死絕了?!

不過,昨日還遇到了一個不長眼的東西,對他們王妃無禮,嘴裡不乾不淨的,謹言直接用筷子插入他的喉管,讓他死在巷子裡……

這時候,三個男人的眼神都變了,只因他們想到了有第三種可能。

“你們馬上去找季國濤的屍體,還有,找到知府的人。”龍厲的腦子飛快運轉着,臉色依舊難看,嘴角抿着一抹殘酷。“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監視他的一言一行,看他跟哪些人接觸,馬上回來通報。”

如果對方是一個沒有那麼重要的人,龍厲可以直接把知府抓到面前,一頓嚴刑拷問,就算打爛他的嘴也要把話套出來,但正因爲被抓走的是他最在乎的女人,他反而不想打草驚蛇,免得季知府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臨死還要找個墊背的。

胸臆間充斥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澀意,龍厲壓下眼神裡的狂暴和震怒,很快恢復冷靜,再度吩咐道。“李闖,等丫鬟們醒來了,讓她們纏着老夫人,王妃不在的事別露陷了。”

天亮之後,謹言回來了,他們已經找到季知府的住處,但是季國濤的屍體卻不見蹤影,而且,季府內並未設置靈堂,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甚至今日,季知府照樣去官府處理公務,府內的下人個個看起來正常,沒有任何人慌慌張張,看上去不像是在掩藏什麼秘密。

龍厲聽着謹言的稟告,雙手負在背後,玉身長立在窗口,外面天已經放亮,但派出去的暗衛至今沒有回來一人,可見還是沒找到秦長安的消息。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黃金手環,這是在北漠成爲秦長安後院人之後,長公主給他們的賀禮。自從她給他的那一日起,他就一直戴着,養尊處優的他什麼寶物沒見過,但那時他就已經隱隱生出非她不可的念頭……兩年多過去了,他不是平白無故得到秦長安的心,他自認他的感情雖然稀少,卻也可貴,而對於家人的認知、家庭的溫暖,他也是漸漸從秦長安這兒才體會到不同的感受。

那雙眼裡頭的陰鶩濃烈的無法驅散,明明窗外已經一片明亮,但屋內的龍厲彷彿還身處黑夜之中。

他可以無動於衷地連夜剷除所有不對盤的官宦之家,可以面帶微笑地看着正在受刑而血流成河的犯人,但他發現,他無法跟往日那麼平靜地看待秦長安失蹤一事。

搭在背後的雙手,手指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甚至連沉浸在一個人世界的龍厲自己也不曾發現。

他抿着脣不說話,直到許久之後,薄脣邊才溢出一句。“沒有人能在本王面前興風作浪。”

謹言聽出龍厲語氣裡的嗜血本性,急忙單膝下跪。“爺,慎行已經按照吩咐去了曹大人府上,人應該在路上了。”

------題外話------

萬更啦萬更啦,連續四天!有沒有小寶貝愛我?讓我看到你們的手!

054 葉楓的心上人014 我喜歡的是女人074 長安身上的變化043 龍厲的反擊035 讓他做小?083 幼稚的賭約095 誰讓你忽視朕068 七日之約009 長安再次遇襲016 你卻挺好001 船上的放縱019 一個擁抱062 用別的方法給本王送行075 一起蹲大牢097 給她的驚喜007 五馬分屍018 想要個孩子032 你不能吻我!021 他的玩物021 你想本王去碰睡032 龍厲的羈絆058 見招拆招058 最後的談判055 生了個驚喜028 送上門的寶物075 女兒的童子尿049 只有你纔是本王真心所求023 選妃是小事061 再見蔣思荷024 有其母必有其子100 疑心生暗鬼053 王爺還挺吃香的嘛040 我只要你的陪伴033 我就是善妒,如何?066 酸兒辣女?076 孫猴子和如來佛055 王爺定下的家規096 朕是你的翅膀013 奇怪的男人019 你我之間,不分彼此051 將門虎女085 王爺被強吻068 世子不見了!099 跟他搶媳婦?070 她回來了085 王爺被強吻040 我只要你的陪伴086 真是個怪胎057 這是報復嗎098 嚐嚐你嘴上的胭脂006 我可以更禽獸些020 本王嫉妒小傢伙039 想跟你翻雲覆雨014 明遙病了074 長安身上的變化005 你是我的洛神088 危險的佔有慾042 打龍厲的臉024 他帶壞了她033 跟她做對?069 喊誰大舅子呢?008 共享一夜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89 七色堇的用處090 神秘的禮物?058 見招拆招095 誰讓你忽視朕018 你比胭脂更好吃078 狗急跳牆038 失去清白094 差點小產011 兩脣相碰072 感情的潔癖024 不怕她的口水?024 剪了舌頭080 眼睜睜看你上花轎?023 身材很好046 見招拆招063 撞牆自盡069 朝着心口,刺下去096 孤注一擲032 龍厲的羈絆072 感情的潔癖009 陸仲自盡041 沒有人喜歡被拋棄005 你是我的洛神004 不是處子082 因她而死097 你不能抱我,我可以抱你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06 房事不宜太頻繁084 又不是隻要你生孩子的091 以後不能再餓到我041 算什麼男人?017 哀怨的男人058 沒人要的男人才看春宮圖074 情敵面前秀恩愛049 最後的善良073 把本王當小白臉了038 龍厲解開裴九秘密
054 葉楓的心上人014 我喜歡的是女人074 長安身上的變化043 龍厲的反擊035 讓他做小?083 幼稚的賭約095 誰讓你忽視朕068 七日之約009 長安再次遇襲016 你卻挺好001 船上的放縱019 一個擁抱062 用別的方法給本王送行075 一起蹲大牢097 給她的驚喜007 五馬分屍018 想要個孩子032 你不能吻我!021 他的玩物021 你想本王去碰睡032 龍厲的羈絆058 見招拆招058 最後的談判055 生了個驚喜028 送上門的寶物075 女兒的童子尿049 只有你纔是本王真心所求023 選妃是小事061 再見蔣思荷024 有其母必有其子100 疑心生暗鬼053 王爺還挺吃香的嘛040 我只要你的陪伴033 我就是善妒,如何?066 酸兒辣女?076 孫猴子和如來佛055 王爺定下的家規096 朕是你的翅膀013 奇怪的男人019 你我之間,不分彼此051 將門虎女085 王爺被強吻068 世子不見了!099 跟他搶媳婦?070 她回來了085 王爺被強吻040 我只要你的陪伴086 真是個怪胎057 這是報復嗎098 嚐嚐你嘴上的胭脂006 我可以更禽獸些020 本王嫉妒小傢伙039 想跟你翻雲覆雨014 明遙病了074 長安身上的變化005 你是我的洛神088 危險的佔有慾042 打龍厲的臉024 他帶壞了她033 跟她做對?069 喊誰大舅子呢?008 共享一夜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89 七色堇的用處090 神秘的禮物?058 見招拆招095 誰讓你忽視朕018 你比胭脂更好吃078 狗急跳牆038 失去清白094 差點小產011 兩脣相碰072 感情的潔癖024 不怕她的口水?024 剪了舌頭080 眼睜睜看你上花轎?023 身材很好046 見招拆招063 撞牆自盡069 朝着心口,刺下去096 孤注一擲032 龍厲的羈絆072 感情的潔癖009 陸仲自盡041 沒有人喜歡被拋棄005 你是我的洛神004 不是處子082 因她而死097 你不能抱我,我可以抱你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06 房事不宜太頻繁084 又不是隻要你生孩子的091 以後不能再餓到我041 算什麼男人?017 哀怨的男人058 沒人要的男人才看春宮圖074 情敵面前秀恩愛049 最後的善良073 把本王當小白臉了038 龍厲解開裴九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