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明顯被打懵了, 捂着半腫的臉頰半天說不出話來。
魔影主人施加在他身上的防禦,可以隔斷大巫師鹿笙發動難測的蠱毒,可以在大巫女的次元空間鎖中保住他的身體不被撕裂, 最後竟然防不住對面少年的一個巴掌!
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在尼羅和香球身上非常適用。
這二位尊神都是個子小小、迷你身形的高手。
尼羅比香球稍高一些, 但目測也就一米六左右——鹿笙和姬鳶曾不止一次背地裡拿尼羅和香球開玩笑, 這麼小隻的一對兒, 手牽手出去玩就跟兩個小學生似的。當然,玩笑話裡難免有誇張的成份,但足以表現出尼羅和香球是非常特殊的一對CP。
相比霸氣側漏的尼羅, 人們很容易忽視或者輕視恍如花間小精靈一般的香球的殺傷力。因爲霸氣的尼羅看起來比較有攻擊性,香球則顯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然而事實正好相反, 尼羅因爲眼界太高, 並不輕易爲了某事某人而動手, 他不屑沾染低賤的鮮血和靈魂;香球則滿腦子稀奇古怪折磨人的點子,身爲統領世間一切毒蟲的妖神, 他本身就是世界最最厲害的蠱。
惹怒了龍族尼羅,或許得到他一個白眼,或許被他賜予痛快的死法。
惹怒了蠱神香球,一輩子呵呵。
有句話叫做“打狗看主人”,這句話一經香球的解讀, 意思就完全變了——我若有實力, 不但要打狗, 還要連他的主人一塊兒打, 誰讓他管不自己的狗呢?
“魔族的墮落源自魔界。”香球站在尼羅身邊, 他的一雙翅膀不斷變幻圖案和色彩,每換一次就是向衆人展示一種不同的蠱毒, “依我看,向北和童馨兒這種積極投身於正常生活的魔族纔是真正有前途的魔族。你們魔界一直以來被暗黑籠罩,以至於難得出現高手也是裝神弄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可憐的魔影,被香球當面諷刺了。
尼羅從來都向着香球,適時補上一句:“我也比較欣賞以真面目示人的向北和童馨兒。”
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向北和童馨兒是誰。
他能猜到那一定是兩位魔族,但那又如何呢,修爲低下的魔族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只有實力堪與他一戰的修行者才配跟他談話聊天。
姬鳶看看停在水面上的一對兒,又看看劉星宇和鹿笙這一對,忽然覺得兩對之間有某種神似——哎呀呀,雖然四人的性格迥然不同,但攻寵受的節奏總是這麼具有萌點,媽呀,好蘇!
尼羅和香球聯手,魔氣化出的黑龍已經被蝴蝶吃得一乾二淨。
那些原本透明的蝴蝶,其中一些變成了墨色,還有一些則產生漂亮的黑色斑紋。
其中一隻黑色蝶飛回來停在香球指尖,香球曲指撩動:“真得謝謝你啊,如果不是你修爲高深、魔氣精純,我的寵物也不會這麼快就發生變異。下一次遇到魔族之外的修行者,我放出同樣一招‘千蝶’,就可以讓他們感染魔氣啦!到時候,人們一定會以爲那是魔族作惡,想想都有趣!”
他輕輕巧巧說着事實,語氣裡滿是少年的天真浪漫,然而他所說的內容卻令人心怵。人們實在無法想象,看起來像精靈一樣純結的人,內心裡竟有這等跳脫且略顯殘忍的思想。
魔族主人從一開始的囂張,到尼羅出現之後的對等平靜,再到此時,他開始戒備:“你來自妖界哪一族?雲息、霧隱也覺察到大結界異動,派先頭部隊來人界活動了麼?”
妖界有兩大主城,分別是雲息城和霧隱城。
雲息城由妖界共推的大能力者主導,霧隱城則由妖界的賢者智者主導,若遇天機大事,兩城共商對策。
曾經,九尾小白的先輩們、好幾任青丘國主同時兼任過雲息城主,歷代青丘國主都是霧隱城的大長老之一。
只因香球妖法奇物,又加上他修爲高深,所以魔影纔有此推測。
香球鄙夷地哼了一聲:“別把妖族想得跟你們魔族似的,我們對人界沒有一點兒佔據的想法。如今的人類世界自然環境這麼差,哪比得上妖界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一部分妖族選擇在人界生活,只不過是習慣使然,又或者好奇人類科技進步,再或者是歷劫歷世修行。”
魔影不怒反笑:“你怎麼知道魔族就想佔據人界?至始至終,我提到過這個麼?”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仔細回想,貌似這位魔王級別的強者確實沒有提到過這一樁。
香球翻了個白眼,不願與魔影做口舌之爭。
尼羅隨時護着香球,適時發話:“魔族就是囉嗦!”
手掌成抓狀,掌心有電光閃動。
只要他擡手,雷霆之怒就可以把這裡的一切炸個稀巴爛。
香球顧及鹿笙和姬鳶,攔住沒讓尼羅出手:“算了吧,世上有強大的魔族,也就有強大的人類修行者,兩界之間無論是否存在恩怨生死之爭,畢竟是他們的事,我們湊一湊熱鬧就得啦,真心干預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尼羅消了閃電,旁若無人握住香球的手:“你不是說,如果域外強者入侵,你要殺個痛快麼?”
香球哈哈大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來不喜歡面對面、硬碰硬,我只喜歡背後來陰的呀!算計人,讓他們到死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那才叫有意思呢!”
香球笑聲未停,魔影身後的小山開始痛苦地嚎叫開了。
小山臉上被香球隔空扇過的地方,腫起一個黑色的硬塊。
那個硬塊不是人們常見的腫包狀,而是一隻清晰的蜘蛛形狀。並且,那蜘蛛八爪蠕蠕,像是過不了多久就要破開小山的皮膚、直接蹦出來。
魔影回身看去,魔力所及,只能暫時阻止蜘蛛蠕動,卻不能令腫塊消失,一時既尷尬又惱怒。
香球拍着巴掌狂樂,一衆圍觀者卻個個心驚。
這就是蠱,不用親身體驗,只看中蠱者的反應就能讓人毛骨悚然。鹿笙和姬鳶也是善於用蠱之人,但他倆的手段比起香球來,文明低調得太多了。
至於尼羅,他完全沒有覺得香球這個樣子會令他發怵,相反,當香球大笑時,他的臉上也浮現出似有若無的淡淡笑意——要知道,尼羅是以臭臉聞名的,就連鹿笙和姬鳶也很少看到他笑臉迎人,這兩人還都是蠱神香球最親近的大祭司;冀揚、劉星宇等等沒和蠱神沾親帶故的修行者,幾乎沒有看到過尼羅展現笑容。
香球當着魔影的面將其手下弄成那副樣子,這種打臉的力度真是啪啪好不響亮。魔影也是自恃甚高之人,他又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魔力一經展開,洞窟裡的溫度極速下降,魔影沉聲對香球說道:“你用蠱的手法果然出神入化——我希望我的手下少受一點苦!”
他不願求人,所以言語間沒有示弱肯切之意。但,不管他修爲如何高深,仍是無法化解蠱神親手種下的蠱。所以,他肯定了香球的手段,又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很明確,如果香球收手,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筆購銷。
從現場看來,魔影那邊吃虧比較多,遍地死傷的紗蟲就是他的損失,而冀揚這邊卻沒有傷亡。雖然魔影和小山暗算冀揚等人在先,但最後扯個兩不相欠,對冀揚等人來說還是賺了。
要知道,如果結下了樑子,一個魔王級別的魔族多的是機會狙殺落單的冀揚等人。
然而魔影高估了自己的個人魅力,他眼前的妖神之所以在“神”的尊號之前放一個“妖”字,肯定是有其深刻原因的。
香球答道:“你希望他少受一點苦?這很簡單嘛,你親手殺了他不行就了麼?”
魔影:“……”
衆人:“……”
火上澆油的事,香球向來得手應手。雖然魔影模糊,看不到表情,但香球腦補對方一臉吃翔的表情,不免心情大好。蠱神大人心情好了,事情就有了轉圜的機會:“開個玩笑哈,你也算是個真正的高手,心眼兒沒那麼小的,我知道。”
魔影:“……”
衆人:“……”
如此一來,場上的主動權徹底掌握在香球手中了,他確實樂在其中:“要我替他解蠱其實很容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便可——你說,你是怎麼樣進入人界的?”
人界的大結界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結界,它對天界、靈界、妖界、冥界、魔界實行不同程度的半開放。也就是說,不是每一位修行者都可以自由穿梭於兩界之間。
魔王級別的魔族,輕易就可以讓成千上萬的人類頃刻之間死去,因而他們都是大結界的重點防範對象。洞窟裡出現的魔影既然能夠安然存在於人界,又同時施法戰鬥不受限制,這種個別現象值得重視。
魔影並不隱瞞,說道:“這很簡單,我將自己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轉世進入人界,另一部分通過人類魔修的召喚進入人界;兩者再次合一,我又成了完全的我。”
這話聽着已經很明確了,把他進入人界的方式說得一清二楚。但如果從細節推敲,又會得出許多模棱兩可的問題。
比如,他的修爲已經這麼高深,爲什麼要執意進入人界?他明明可以用更加直接粗暴的方式碾壓人類和靈界的修行者,又爲什麼找到這隻魔界紗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