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揚總覺得哪裡不對:陳善根與下毒魔族不和這個原因, 邏輯上也勉強說得過去。只是,以陳善根的一貫爲人,怎麼會白白便宜了我和柳青欒呢?
想不通, 冀揚只好隨口對劉星宇說:“陳善根靠不靠得住, 只有留給時間來檢驗了。”
鹿笙使用的紫霧毒氣非常厲害, 紗蟲只要沾上便立刻死亡。
然而數量多的優勢擺在那裡, 每隻紗蟲吸一口毒霧, 當數以百萬計的紗蟲拼了性命來吸取毒霧,毒霧終於被清理乾淨了。
當然,微不足道的生命體不可能擁有如此智慧, 魔界紗蟲之所以做出這種選擇,是因爲紗蟲王的秘語號令。
真正恐怖的, 是定在洞窟頂部一直未動的那隻超大型魔界紗蟲。
它的身體周圍有一層淡幕, 淡幕的另一端伸向冀揚三人站立的地方。將靈力加附在眼睛上仔細看去, 竟是紗蟲王不斷生產紗蟲來彌補死亡的紗蟲。
遇到這樣的對方可真是棘手,冀揚和劉星宇忙了起來, 在鹿笙施法成功之前他們必須保障三人的生命安全。
誰都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消滅紗蟲王纔是關鍵中的關鍵。
但,怎麼樣才能得手呢?
劉星宇取出家傳的寶弓,將靈力具化成箭矢搭在弓上,對準紗蟲王拉滿了弓弦。
在他拉弓的過程中, 紗蟲羣迅速做出反應。
它們微小的身體組成一道隔絕視力的幕布, 防止劉星宇瞄準。
劉星宇對自己的眼力再有自信, 無法瞄準目標也是枉然, 只能賭一賭運氣。
一箭飛出, 箭矢勢必要穿過紗蟲羣組成的幕布。這些微小的蟲子太具有奉獻精神了,它們附在箭矢之上振翅, 以期通過集體的力量改變箭矢的飛行軌跡。
要知道,劉星宇的靈力非常特殊。他的靈力具有集束陽光的無焰灼熱之效,無論具化還是虛化,一旦被他的靈力侵蝕,任何物體和生命都將遭受極熱之炙。
魔界紗蟲附在箭矢上的後果,一如它們遇上劉星宇的光刃,不費多少事就能將它們化爲塵埃。對於它們短暫而渺小的生命而言,它們死不足惜,但它們又切切實實妨礙了修行者的攻擊——箭矢果然沒有射中紗蟲王。
由於紗蟲羣的干擾,箭矢甚至還沒觸及洞窟頂部就半途落了下來。
劉星宇氣得咬牙罵髒話,冀揚亦面有難色。
同時,紗蟲也無法突破冀揚和劉星宇的雙重防禦、無法對防禦圈裡的三名修行者造成傷害。
相比之前對付冀劉二人的整齊有序,紗蟲羣這一次的圍攻似乎有點兒急於取勝。大約經過笛聲之後,紗蟲王覺察出鹿笙是一個厲害角色。
對手相見,各自重視。
鹿笙也覺得魔界紗蟲不好對付,雖然對方的頭領仍未化形,好在他佔了一個天大的便宜,此戰必不會輸。
“好了!我把魔界紗蟲的剋星招來了!”鹿笙從施法狀態回覆過來。
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神裡來着欣喜。
光線,驅散了洞窟那頭的黑暗,與洞窟晶體放出的光融在一起。
冀揚和劉星宇看得清晰分明,那是前一個洞窟的螢火蟲飛過來了。
劉星宇從不懷疑鹿笙的各種做法,冀揚倒是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難道螢火蟲就是鹿笙所說的魔界紗蟲的剋星麼?
兩個洞窟被一段暗黑隧道相連,其實相隔不遠。從位置上來說,螢火蟲所在的洞窟處於地下河道相對上游,魔界紗蟲處在的洞窟則處於相對下游。
螢火蟲是一種悠閒的昆蟲,飛得不疾不徐,它們似乎在飛行過程中一路起舞,因爲沒有哪一隻的飛行軌跡是直線的。
冀揚這時才注意到,地下河流到這裡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潭灣,這個洞窟再往下已經沒有了連通——如果有,那麼連通的空間應該在水下,反正目視是看不到的。
螢火蟲一來,魔界紗蟲就陣勢大亂。
這情形,確實是見到天敵之後的反應。
螢火蟲形成的光之流直接伸向了魔界紗蟲形成的幕布裡,彷彿鋒利的匕首切開脆弱的布帛,頃刻之間就將魔界紗蟲分隔成數個大大小小的區塊。
鹿笙說道:“這隻魔界紗蟲王大概是幾百年前被哪個隱居的魔族遺落在這裡的,天長日久它便有了靈智,獨立繁衍出無數後代。後來,不知哪位前輩高人出手,以萬物生生相剋之法召喚螢火蟲守住前一個洞窟。這些螢火蟲不是尋常的螢火蟲,它們同樣來自魔界,以魔界紗蟲和水爲食,它們的存在,其實相當於一個另類的封印,使得魔界紗蟲數量再多也不能出去爲害。不過……”
鹿笙停了一下,擡頭看向洞窟頂端身軀巨大的魔界紗蟲王:“據我說知,魔界紗蟲曾經因爲爲害太深,即使在魔界都已經被根除了,這裡卻留有殘種,並且某一部分紗蟲開始在人界爲害……這其中的原因,不簡單吶!”
有些事情細思起來,還真是既精彩又恐怖。
一個又一個陰謀被發現,一個又一個真相被揭示出來,哪一個簡單過?
人界發生的事情之所以不簡單,那是因爲它是六界的樞紐,各界各族都在這裡居住派駐,龍蛇混雜,不出事纔怪。世間有陽也有陰,有好人就有壞人,總有一小部人想搞出大事情,你要問他們爲什麼,他們只會回答你他們樂意。
一閃一閃的螢火蟲在魔界紗蟲組成的幕布中穿飛,就像夜晚天空的星星全都調皮地動了起來。
場景雖美,現實卻不然。
這些螢火蟲只是在捕食紗蟲,正如蜻蜓捕食蟻子。
冀揚一時間難以看清螢火蟲捕食的細部動作,但,沒過多少時間,半空中的魔界紗蟲越來越少,閃閃的熒光反而越來越多。
再看時,有數百隻燈泡大小的螢火蟲把紗蟲王團團圍住。它們就停在紗蟲王的身上,乍一看彷彿給紗蟲王安上了跑馬燈。
由於天敵氣息的震懾,紗蟲王不敢產卵孵化新生的紗蟲,因而局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一物降一降,只有通曉各界蟲類習性的修行者才能使用如此巧妙的方法。
無疑,大巫師鹿笙就是這樣的人。
又過了一會兒,半空中已經看不見那些浮動的“幕布”了,鹿笙別有意味地說:“怪了,怎麼總是清不乾淨呢?某些東西實在是太髒了。”
“是啊!”劉星宇附和着,“髒得要死!”
提弓射箭。
一次性具化出三支靈力箭,三支箭連環飛出,直擊地下河形成的潭灣水面。
衆所周知,水體的折射效果會使人類的視力發生偏差。劉星宇正是知道這種偏差,所以才放出三支箭,務必讓潛在水底的傢伙無處可逃。
轟隆水花濺起,巨大的水柱抵擋了靈力箭的攻擊,那位在次元空間出現、頭頂兩隻羚羊角的魔族終於現身了。
牽魂鉤立刻發動,炮彈般彈出。
魔族身法輕靈,堪堪躲過。
鎮魂鎖又被甩出,以套鎖狀纏向魔族腰部。
魔族不得不釋放出黑色魔氣強行震開鎮魂鎖,他雙腳還未着地,以速度見長的劉星宇已經欺身到了跟前。
光刃刺出,正中魔族胳膊。
魔族忍痛迫開光刃,魔氣回裹纏住傷口,一滴血也未流。
劉星宇的光刃是集陽光而成,極陽之集本來就是魔族最懼怕的東西,雖然魔族表面裝做沒事,實則受傷不輕。
魔族的運氣不好,他跟不上劉星宇的速度,又逃不開實力完全回覆的冀揚的糾纏。對他而言,更可怕的還是修爲在劉星宇和冀揚之上的大巫師鹿笙。
“能夠把分神之術運用得這麼順溜,也是難得。”鹿笙站在原地,隱隱有大師風範。三人之中,唯獨他看出了眼前的魔族不是本尊,而是一具分神,由此可見他的確境界不俗。
最先吃驚的不是魔族,反而是劉星宇:“搞沒搞錯,竟然是分神!?”
剛纔那一劍雖然沒有正中要害,但區區一具分神居然能夠捱過去,真是不簡單呢。
魔族分神落到水面上,儘管腳步有一些踉蹌,但腳下沒有濺起一滴水花:“這裡是我的主場,你們不可能戰勝我!”
“是嗎?”
鹿笙笑着問出兩個字,出手的卻是冀揚。
冥府魂令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正中魔族分神的胸口。
魂令是一件及其特殊的法器,它不像別的金屬法器打人就得打透、打出傷口;它有金屬的質感,但更像是某種樹脂橡膠類的東西,它打在人身上,會緊緊貼在人身上。
貼着,不代表沒有傷害。
看看一時囂張的魔族分神,他的形體迅速虛化成一團黑色的魔氣——魂令貼在氣團上,像是某種展出商品的商標,但更像是封印。
冀揚的動作沒有停要,魂令出襲得手的同時,牽魂鉤再次探出:“真身滾出來!”
這一次的目標和劉星宇三連箭的目標一樣,仍是水底。
又是水柱,轟隆而出,噴向牽魂鉤。
水流衝擊的力道不容小視,牽魂鉤被生生噴得偏離了攻擊方向。
鹿笙一直觀注着戰鬥,這時幽幽補了一句:“躲在水底並不安全,如果我下毒,你會不會像死魚一樣翻肚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