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再次打來電話,柳青欒有一點意外。
雖然非常關心彼此,但其實母子間通話並不頻繁。柳青欒向來報喜不報憂,偏偏憂太多,沒臉給老人家打電話。柳媽則是爲了不擾他工作,儘量減少通話次數和時間。
這一次通話距離上一次通話之間沒多長時間,上一次柳媽說她的老毛病意外好了,那次她格外高興。這一次她也是高興,高興裡透着一股子神秘:“青欒啊,你現在工作的這家公司真是不錯,老闆會做人,同事也熱心……”
柳媽在電話那頭吧啦吧啦倒豆子一般說着,柳青欒聽糊塗了:我的親孃啊,您老人傢什麼時候聽說的我們公司,又從哪裡聽說的老闆和同事喲?不會誤入傳*銷組織被洗腦了吧?
柳媽的話匣子根本關不住:“……送了好些吃的穿的實在的東西,還送了一臺冰箱……幾乎每週都來一次……”
柳青欒聽得有點兒着急了,插話問:“媽,我那個同事叫什麼名字您知道不?”
“我問過了,他說他叫雷峰!”
雷峰?柳青欒簡直要被雷死:“媽,您別跟我逗行不?”
“誰跟你逗了?他就是叫雷峰。一開始我也當玩笑話聽來着,他說他那個峰是山峰的峰……其實這名字挺好的,好記!小夥子人品就像山峰一樣!”
柳青欒越發覺得奇怪:“那……他長什麼樣啊?”
“你這孩子,你同事長什麼樣你問我啊?”
“不是……我們公司吧到那兒出差的不止一個,只有一個跟我關係特別好,我怕您搞錯了。雷峰應該是個化名,您也別戳破他,估計他知道做了好事不想被您惦記。您說說他的長相,我好謝謝他呀!”
“挺高的、挺帥的、有把子力氣、不怎麼愛笑……對了,我看他衣服的料子挺好的,又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應該是個幹部吧?”
柳青欒聽完,徹底搞不懂這個世界了。
作爲總裁的貼身助理,他從不知道總裁先生給柳媽送東西又送冰箱的事,更沒聽說過哪位公司同仁最近出差去到S市——還每週去看柳媽一次。
根據柳媽的描述,那個叫做雷峰的人倒是挺像冀揚的——但這不可能啊,冀揚每天都按時上下班呢,除非他會分*身之術,否則大白天的他不可能去關心柳媽,除非見了鬼了!
雷峰肯定是個假名——無論如何,那個人這麼下本又不留名,應該是個好人,畢竟柳青欒他家實在沒什麼東西值得壞人惦記啊!
柳青欒想到研發部那邊是不是有可能,於是請阿雯幫忙查詢。
阿雯聽完他的描述,當場就笑了:“我覺得吧,這事兒你不必查了,肯定是哪個有錢的好心人自願做扶危濟困的事。研發部那邊出差,一般都是出國參加研討會或者交流會,從沒聽說到城鄉結合部獻愛心的。”她一邊說,一邊查公司員工的出差記錄,果然,近期沒有誰到過S市。
阿雯看柳青欒一臉困惑,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覺得吧,不管是不是咱們公司某人做的,你都不要聲張。你只要心裡記着這事,時間長了真相自然會浮出水面的。”
柳青欒覺得阿雯似有所指,但判讀不出她所指的方向,正要追問,阿雯直接甩開他,跟她的姐妹們嘻嘻哈哈上廁所去了。
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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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太快,轉眼到了年終。
公司的福利實在是好,年終獎在過小年這天就發了——這是冀揚的自信,他從不擔心提前發了年終獎,員工明天就不回來。
在柳青欒以前的公司裡,年終獎只是形式而已。他幹了三年,只拿過一次年終獎。
第一次沒拿是因爲他2月份入職,幹了11個月不算一年。
第二次沒拿是因爲老闆孫強沒說發還是不發,財務就沒發。
現在的公司很好,年終獎的數額直接跟三方面掛鉤:一是入職時間、部門、職位,二是個人考覈,三是公司業績。
公司的業績不必說,在冀總的帶領之下,公司上下一心、團結合作、力爭上游,在同類型公司之中,就連財大氣粗的國企也競爭不過他們。
個人考覈柳青欒也不擔心,他對自己的表現很有信心。
部門職位同樣難不到他,他是總裁助理,雖然不是什麼幹部,但重要性有目共睹。
柳青欒唯一擔心的就是入職時間。他是9月份入職,滿打滿算都不夠半年。半年,就算公司不給他計算年終獎,他也只能閉嘴——個人總是弱勢的。但,錢啊,誰不期待呢?
午休時間,大家紛紛用手機銀行查帳,個個驚喜。
其實年終獎的多少是可以預計的,因爲冀揚強勢在董事會推了一項制度——公司每年營收的固定比例投入科研,純收入的固定比例作爲年終獎。公司今天的業績之好有目共睹,誰都知道年底必定荷包滿滿。
作爲整個公司最新近的員工,柳青欒也偷偷查了一下工資帳戶。
天!發了兩萬多!
抵着小數點數了好幾遍,確實是兩萬多,柳青欒差點兒沒對着手機哭出來。
或許,芸芸衆生中,他的年終獎數額算不得什麼,那些社會精英隨便買箇中看不中用的包都不止這個數。但,對比之前,這兩萬多幾乎相當於他當時一整年的收入啊!當初在孫強的公司,他唯一那次年終獎領了八百塊都幸福了好久,這兩萬多……
他的視線有一點模糊,腦子也開始不太清楚了,現在的喜悅交織着過去的回憶……
天堂和地獄,是通過對比產生的,不到天堂,怎知地獄那般黑暗罪惡?
“年終獎發了不少吧?請客麼?”
柳青欒擡頭,冀揚就如一尊雕像站在他面前。
冀揚很少笑,但柳青欒知道,冀揚的臉是冷的,心裡是熱的——柳青欒還只是新人,按月發放的工資已經是當初孫強公司工資的兩倍多,他的伙食費也幾乎被冀揚包了……想到冀揚替他還了二十多萬、想到冀揚給他提供了這麼好的工作條件……或許,說成是冀揚給了他重新做人的機會也並不誇張吧?
那一刻,柳青欒眼中的冀揚恍如天神般偉岸,還自帶聖光。他努力忍住了眼淚,“冀總,謝謝您……”他嘴比較笨,只能在心裡默默立誓,他要爲了冀總、爲了這個公司而全力付出。
“好好工作,明年更多!”冀揚的笑容總是很短暫,但他嘴角的弧度有一種特別的力量,不僅彰顯他的自信,也帶給旁人鼓勵。
小年夜,柳青欒畢業之後第一次有幸參加了公司的年會。
以前在孫強的公司,十來個人想熱鬧也熱鬧不起來。現在看到大家從很久之前就滿是期待,他不由得感慨。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這話太有道理了!
柳青欒是屬於那種沒什麼才藝的,唱歌路人水平、跳舞還不如路人。一個月之前接到年會通知要準備節目時,阿雯曾經帶着秘書組和助理組的姑娘小夥們來找他商量,在他萬般哀求之下,她們終於放過了他。
他不擔心自己的平庸成爲別人才華的反襯——當姑娘們穿着短裙熱舞時,研發部的小夥子們嗷嗷直叫。
設計部總監端着蘇打水直翻白眼,拍着冀揚的胳膊說:“直男真是沒救了,這得多飢-渴才能發出狼嚎啊?總裁大人,您得想想辦法,這幫丫頭片子可不能讓她們跳槽流失,研發部這幫老少爺們兒得由她們吊着呢!”
一向嚴肅的冀總也開起了玩笑:“能內部解決更好,到時給他們扮集體婚禮。”
柳青欒拼命給阿雯她們鼓掌,忽然感到一股惡意粘上了他。
扭頭,李晶玉盯着他,正展示各種翻白眼的技巧。她旁邊坐着一箇中年男人,那大概就是公司的李董事吧?
柳青欒懶得理她,反正她揉不扁他扯不圓他,而且,他知道她調查過他——他和冀揚之間根本沒什麼,他問心無愧。
年會的高-潮在抽獎環節,董事會的頭頭們輪流在抽獎箱裡抽出一個號碼,號碼對應了員工們的工號。公司雖然不至於直接弄出寶馬車這樣的土豪獎品,但手機、現金、黃金神馬的還是應有盡有。
依照董事在公司股分所佔的比例,分額最高的翼揚最後上揚,5萬元的現金由他抽取,李董事緊挨在冀揚之前,他是公司第二大股東。
輪到李董事了,他有意讓他的寶貝女兒露臉,於是由李晶主滿臉喜氣上了臺。
“那麼,2萬元現金花落誰家呢?”李晶玉自帶主持懸念效果,完成抽取唸了一串號碼。
……是柳青欒中了……真是一個本質的世界。
人們的歡呼聲有多高,柳青欒的尷尬就有多深——員工們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情敵”的一方給另一方頒獎,多麼感人的場面吶!
當然,李晶玉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阿雯推了柳青欒一把,他終於扭扭捏捏上了臺。
李晶玉顧着場面倒是沒有爲難他、強裝笑臉直接把2萬元現金往他懷裡一堆,連句“恭喜”都懶得說。
人民幣的真實觸感終究給柳青欒帶來了喜悅。這個小年過得太特麼爽啦!算算欠冀揚的那二十萬,他終於湊夠一半的一半了。
至於誰被抽中爲一等獎,他已經沒功夫去關注了。年會散了,他就直接往最近的銀行ATM機那兒衝,大晚上懷揣大量現金可是罪過呀,得先存起來。
他足夠小心翼翼,然而越是擔心什麼就越是來什麼。習武之人的感觀比普通人敏銳,他覺察到一路有人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