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揚向向北道謝的同時, 心中暗歎:人類再聰明也不可能十全十美。
人類可以想辦法修行魔功、得到魔族之力;修行魂術、得到鬼族之力;通過契約束縛妖族、得到妖族之力;更別說正統的修行就是爲了飛昇、得到無上仙力。
人類可以通過各種手段讓自己強大,然而再強大的人類還是有短板。
同階魔修比不過天生魔族,同階魂修不是鬼族的對手, 被束縛的妖族一旦境界反超契約主就要反噬, 正統修行者抗得住雷劫的鳳毛麟角。
不同的種族有不同的專長, 也就是不同的天賦技能。如果真要探險精進、如果真有寬廣如海的道心, 其實結交不同種族的修者交流纔是上上之策, 靈界定下的那些陳舊藩籬真是要不得。
這一次行動,如果跟在自己身邊的不是向北,而是柳青欒或許劉星宇……冀揚不敢想。
他雖然一直欣賞向北的品性和本事, 此前卻從未思考過容玉曜爲什麼和向北、童馨兒、高學書這樣的魔族做朋友。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容玉曜之所以被公認爲天才、之所以年紀輕輕就是驅魔容家(人類)修爲第一, 原因之一就在於容玉曜的心胸遠比靈界絕大部分人類修者的心胸寬廣。
心胸寬廣而眼界開闊, 由此, 那些最令修行者煩惱的瓶頸、桎梏,完全影響不了容家的面癱少主。
冀揚進入腦補時刻, 向北則已經開始研究石門了:“可以肯定門後面中空、有一條隧道,不過,門上設有結界,怕是不好打開。如果你我強行使用靈力突破,隧道入口又難免坍塌, 最主要是, 如果隧道那頭有敵人, 大動靜一定會打草驚蛇。”
冀揚迅速回過神來, 也湊近了看, 隨口問道:“這門上的結界大概跟魔界有關,向兄看不懂麼?”
向北嘴角微抽、臉色不變, 吐槽:“冀兄身爲人類,難道已經掌握了古往今來所有的人類知識?”
他看出了冀揚之前的心不在焉,要不然,以冀揚的情商不會問出那麼沒水準的問題。
要知道,聰明人偶爾犯了一個錯誤,還被人當場識破,那是很傷自尊的。
還好冀揚不是柳青欒,否則此時定要羞憤欲死。
“我們繼續觀察!”冀揚試圖裝沒事。
向北雖然表情不太豐富,內心戲倒是不少:唉喲我去,我還以爲冀揚的性格跟我是一路的呢,沒想到混熟了之後他這麼逗啊,看來這世上也就容玉曜能比我面癱了。
能夠感覺對方逗bi的人,自己何嘗不是逗bi呢?
只不過,人們的眼睛只能看到對方身上的性格,對自己的認識終一生也不完全,魔族不外如是。
石門就立在那裡,說成被兩人“研究”有一點誇張,因爲冀揚和向北很快就根據門上的浮雕找到了關鍵。
不是向北的魔族意識突然對魔界圖案起了作用,而是石門的右下角現出了一個特別的鑰匙孔,孔洞被一隻蛇的圖案纏繞起來。
在粗心大意的人看來,天底下的蛇都長得一個樣,最多就是粗細長短不同而已。但在最注重細節的修行者看來,每一處微小的特徵變化都有可能決定成敗。
浮雕的圖案是沒有顏色的,但不妨礙冀揚和向北同時想到了在先前院子裡撿到的那條黃金蛇。
冀揚掏出黃金蛇,以蛇尾爲匙尖、以蛇頭爲匙尾,插到鑰匙孔裡。
不大也不小,正好。
這……太巧合了吧?
如此一來,冀揚和向北先前的推測全都被推翻了。
這把特殊的鑰匙,似乎是鬼族良鑫有意指引他們尋到的。鑰匙與魔界有關,那麼,鬼族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難道真像良鑫說得那麼簡單,他就是想看看放毒的魔界來者長什麼樣、如果順便把那傢伙殺了更好?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從魔界來的壞傢伙出現在人界固然不是好事,鬼族莫明亂入也值得深思啊!
各種新的猜測在腦中層出不窮,冀揚依然沒忘了順時針扭動鑰匙。
那輕清脆的咔噠,像是大掛鐘被上好了發條,又像是彈簧鎖被打開。
緊接着就是石頭摩擦地面的悶響。
石門向裡緩緩打開了,露出斜面向下黑漆漆的隧道。
魔氣,正在隧道中翻涌,其濃度之高不是先前那個小院子能比的。
月光石發出的光亮照不到隧道的底部,就連向北也不禁皺眉:“隧道之下的危險未爲可知,下還是不下?”
冀揚把金蛇抽出來收好:“當然要下!如果以我倆的本事還陷在其中,那麼一般的正道修行者更不可能對其展開調查!”
“你隸屬於冥府,不歸靈界任何一種勢力束縛,其實用不着……”
“向兄非得逼我說實話——我的魄珠和阿姨的解藥有極大可能就是隧道底部,我能不去麼?”
實在人說話有實在的樂趣,向北道:“放心吧,咱倆聯手,死不了的。”
冀揚:“……”
怪不得那隻愚蠢的魔鴉這麼快就跟向兄混熟了,真是烏鴉嘴。
腹誹只是一時,兩人重新振作了精神,先後進入隧道。
別看隧道只是進入一道門,其實進與不進很難選擇。就算終於鼓足了勇氣,如何安全通過又是一道難題。
逼仄的黑暗裡,如果使用月光石照石,萬一敵方潛伏,無異於過早地出賣自己;如果摸黑前近,萬一隧道的四壁地板設有機關,又不能及時察覺。
冀揚和向北商量的結果是使用月光石,慢慢走,邁步之前讓魔氣所化的蛇去探路。
隧道里充滿魔氣,對向北來說如魚得水,冀揚卻不得不使用特殊的面具保護鼻息,他不能吸入過量的魔氣。
越往前走,四壁就越潮。
冀揚仔細看過,這條隧道修建應該頗有些年頭了。也就是說,如果隧道真的跟血色十字會有關係,那麼血色十字會在此經營的時間足以令人驚訝。
隧道佈局很奇怪,一開始的狹窄地方只容一個成年人經過,到後來就漸漸開闊,冀揚和向北並肩而行也沒有問題。
一路行來,月光石即沒有引來潛伏者,兩人也沒有觸發機關。
越是安全,冀揚內心的不安就越是增多。
是隧道底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麼?還是對方一向自信無人找得到隧道?亦或是大陰謀一直沒有被觸發?
對聰明人說,未知本身就是一種風險。
隧道延伸到了一個地下石廳,冀揚和向北進入石廳,眼前又多了四個岔口。
月光石所照之處終於有了發現,地上躺着幾個男人,閉目不動、生死不知。
冀揚上前探看,發現這些人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大多數處於昏迷狀態,有兩個已經嚥了氣。
把情況告訴向北,兩人正疑惑,忽地看到其中一個岔口有光線晃動。
緊接着,姬鳶的聲音傳了過來:“是我們!”
光線聚到一起,先前分頭行動的六個人也終於匯聚了。
原來,姬鳶她們經過一系列排查之後,從另外兩個岔口分別進到了這間石廳。石廳裡原本是有埋伏者的,但已經被幾位姑娘擺平了。
姬鳶道:“我在容家裡就曾聽說,血色十字會非常擅於利用地下空間。誰能想得到,這纔不過一間石廳,竟有好幾個入口與之相聯。這下倒好,一共五個岔口,有三個是我們來時的路,另外剩下的兩人,不知又要通向哪裡?”
如果另外兩個岔口也是通向地面,那麼冀揚他們這一趟提着膽子下隧道可謂沒有收穫。只要另外兩個岔口的其中一個通向下毒之人的秘密基地,那這場冒險就不枉此行了。
於是,兩兩的三組人馬又分成了三三的兩組。蘇青荷加入了冀揚和向北這一組,他們選擇了其中一條岔口;姬鳶被分到另一組,她們選擇另一條路。
各道好運,再次分開。
這一次,隧道不再斜面往下,而是水平延伸。
冀揚心裡沒多少底,他最希望的,還是親自遇到下毒的魔族和陳善根。他想親手把魄珠拿回來,這樣就不會再讓柳青欒冒險。
老天爺終於捨得讓冀揚如願以償一把,他見到了下毒的魔族。然而,在見到之前,他與向北、蘇青荷走散了。
獨獨向前的一條隧道,怎麼會走散呢?
因爲這條隧道從一開始就不簡單,裡面雖然沒有設定高殺傷的機關暗器,卻設置了次元空間結界。闖入者一個覺察不及時,就有可能被轉換進入不同於現實世界的另一個次元空間——這本是大巫女姬鳶擅長的法術,卻被隧道黑暗裡隱藏的傢伙用來對付冀揚等人。
只是一個轉身的時間,舉着月光石開路的向北就從冀揚和蘇青荷面前離奇消失了。等到冀揚反應過來、伸手想去拉蘇青荷時,蘇青荷也消失了。
三個人,被分隔在三個平行的次元空間。向北和蘇青荷在別的空間裡遇到了什麼,冀揚不知道。冀揚只知道,他在一片空曠的區域裡見到了一個渾身黑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