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做得太用心,此中滋味,絕對不是團購快餐店能夠做出來的。冀揚吃完一片牛肉,認真問柳青欒:“你從哪裡買的?不便宜吧?”
這是變相的稱讚,柳青欒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是買的,是我自己做的。”
一時間,冀揚覺得眼前這個飯盒的分量變重了。且不說採購食材必有花費,就是一道一道把這四樣菜做出來、把米飯煮好,耗時耗力必定不少。無論柳青欒出於什麼目的,在冀揚看來,這都是一份若大的人情。
柳青欒留心到冀揚表情的微妙變化,趕緊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身爲一個助理看到老闆沒吃飯,盡我的職業本分罷了。”
有些事,本來是一時興起,如果較真反而失去了它原本的單純意思。冀揚明白這個道理,於是繼教扒飯,輕描淡寫說:“你太費心了,不用這麼麻煩的,我習慣了不吃午飯。”
“其實並不費事,對於一個常常自己動廚的人來說,幾道家常菜實在太簡單了。最主要是,我很擔心您的健康——您身體健康,我才能心安理得欠着您的錢,然後慢慢還。”
“你還記着錢的事呢?”
“當然啦!欠錢不還,我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的。您放心,我會好好工作報答您的,至於幫你帶午飯,這算是我欠您的利息!”
窮人多傲骨,冀揚不會擊潰柳青欒那小小的自尊。他沒接話,只衝柳青欒笑了笑,還與不還,那是柳青欒的事,他沒所謂。退一步說,爲了還錢,柳青欒必定更加努力工作,這對於老闆是一件好事。
冀揚展露笑容的機會實在太少了,恰巧這時阿雯推門進來——秘書姐姐看到了什麼?她看到了總裁衝助理“寵溺一笑”、看到助理呆萌地盯着霸道總裁用膳、看到了滿辦公室的粉紅泡泡。
基-情滋物無聲,阿雯差點兒就攔不住心裡蹦跳的一羣安哥拉長毛兔,她咳了一聲:“冀總,這裡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簽字,我好馬上給那邊傳真過去。”
柳青欒覺得阿雯看自己的目光略異,但他沒多想,識趣地退了出去。擦身而過時,阿雯拼命給他使眼色,弄得他雲裡霧裡。
冀揚簽了文件,阿雯接過之後卻不急着走,期期艾艾問:“冀總,您的午餐好豐盛好香啊!”
阿雯不僅腐,她還饞,一看到飯盒裡的精彩就邁不動腿。
冀揚故意用大手遮住飯盒:“起開,沒你的份,這是柳助理親手幫我做的!”
“!!!”阿雯兩隻眼睛比黑夜裡的閃光燈還亮。
“……”冀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他的話本來是正常的,但經不住一個不正常的下屬自動曲解啊,“你別給我瞎想啊!柳青欒身爲助理,他的本職工作就是照顧好我!”
阿雯像打了雞血一樣,此刻,她不再懼怕嚴肅的冀總了:“這些菜都是柳助理做的呀?”
冀揚點頭。
“冀總也許不知道吧,柳助理自己帶的那份便當裡一點肉渣都沒有。”不愧是做秘書的,阿雯太會抓重點,一下子就把冀揚講蒙了,“冀總,我突然想到一句歌詞。”
“什麼歌詞?”
“如果這都不算愛~~”
“滾!!!”
阿雯圓潤且歡快地滾出去了,冀揚看着飯盒裡相得益彰的葷素搭配,忽然覺得柳青欒這個人實在單純得可愛——爲施恩者帶飯是一種力所能及的報答,柳青欒卻把最貴最好的菜給了別人。如果不是阿雯提起,冀揚壓根不會知道柳青欒正在實施“雙重標準”。
或許,貧窮但志氣沒有被磨滅的人才會做出如此樸質的事情來,這其實是一種美德,它幾千年來成爲基因流傳於tian朝各民族,只不過,外來的紙醉金迷模糊了人們的眼界、擾亂了人們的心性,使得這種曾經非常普遍的美德成爲一種稀缺。
再品嚐時,冀揚就體味出飯菜中有一種特殊的溫暖,一種只有tian朝人才能做出的家常菜的溫暖。它不使用最珍貴頂級的食材,亦不要求眼花繚亂的烹飪技巧——那個做菜的人,他只用他最本分的手法完成了這一切,時間鍛煉出了火候。
當源遠流長的各派菜系終於歸於各種飯館子的時候,會做菜的普通tian朝人,本身就是一種彌足珍貴。
阿雯已經開始向公司的好姐妹分享自己的最新發現了,吃完飯的冀揚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把柳青欒單獨召進了總裁辦公室。
總裁助理進總裁辦公室,原本天經地義,但,現在是午休時間哦,並且事情發生在阿雯散播“基-情”之後。於是乎,大家看柳青欒背影的眼神就頗有些意味深長。
會不會……冀總飯飽之後思-淫-欲,直接把柳青欒按在沙發上狠狠幹一炮呢?哎呀呀,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好污!
然而大家沉浸在“污-穢”的空氣之中,如魚得水!
柳青欒還是比較單純的——主要是,他沒想到同事們都那麼“複雜”,對比見高下嘛!所以,他進到辦公室,第一句話就是:“冀總吃完了麼?飯盒給我吧,我去刷!”
幸虧這話沒被阿雯等人聽去,否則一定會爭搶着在柳青欒腦門貼一個“□□受”的字條。
“是這樣!”冀揚十指互敲,語氣一貫總裁範,“剛纔阿雯向我反映,你在公司搞‘雙重標準’,有沒有這回事?”
柳青欒嚇得心裡一哆嗦,各種暗黑的臆測隨之而來:難道阿雯是個喜歡打小報告的人麼?不會吧……
“我不知道您的意思……”柳青欒小心翼翼,又回到了沒自信的溫吞狀態。
冀揚表面嚴肅,心裡已經在偷笑:“阿雯說,你身爲我的助理,自己頓頓都吃青菜——萬一哪段時間工作量暴增,你這身板怎麼扛得住?你倒是關心我,我吃壯了,到時候忙起來的就是我,這不是雙重標準是什麼?”
柳青欒心裡很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阿雯沒那麼壞……這哪是什麼雙重標準,這分明是總裁太傲嬌好不好?
腹誹精彩,嘴上卻不能說,柳青欒只能裝出一副低頭認真聽訓的樣子。
“這樣吧!”冀揚的語氣像是在下命令,由不得聽者半分拒絕,“以後呢,你買菜的花費,都由我來報銷!”
“冀總……”
“嗯?”冀揚一記眼刀,柳青欒就不敢吭聲了,嚴肅臉的冀揚非常可怕,“菜怎麼買、怎麼加工,我不管。我只想看到,明天你帶來的兩個飯盒裡的內容一模一樣!”
弱勢的員工頂不過強勢的老闆,柳青欒只能答應。
他爲了他好,他明白。心照不宣的關心,不需要哀楚的乞求,它就像兒時的一場遊戲,一方用一種趣味的方式傳遞給另一方,接受與否、糾結與否,各得其樂。
柳青欒端着空空的飯盒去刷洗,阿雯半路迎上去:“剛纔冀總跟你說了什麼呀?”
阿雯目光灼灼,柳青欒有一種被視-奸的羞恥感。退一步拉開距離,柳青欒回答:“冀總說味道不錯,讓我明天繼續帶。”他可不敢把冀揚的原話說給阿雯聽,他知道公司的女同事都有那麼點兒“不尋常”的趣味。
阿雯挑眉邪笑:“冀總真會吃呀!”伸手去搶柳青欒手裡的飯盒,“我幫你刷!”
柳青欒反應奇快,阿雯抓了個空。
“不必了,我自己刷就行!”
阿雯就願意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花枝亂顫道:“喲,冀總用過的飯盒是件寶貝麼,碰都不讓我碰?”
“我……”柳青欒欲辯不能,咬着一個字說不出一整句話。
阿雯還想繼續調-戲,忽然感覺背後一寒,一道陰影將她整個籠住——媽媽呀,冀總怎麼來了!?
趁着冀揚對阿雯訓話,柳青欒一溜煙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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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欒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只不過做了一個助理的分內工作,居然就成了大家的調-戲目標。這幫人簡直欺軟怕硬,他們不敢對冀總開玩笑,只會逮着柳青欒各種這個那個。
在柳青欒和冀揚都不知情的前提下,柳青欒已經成了員工們嘴裡的“老闆娘”,真是喪心病狂。
善意的調-戲只是無傷大雅的玩笑,柳青欒分得清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再加上他本來就能忍,從來只臉紅,不生氣。大家見他脾氣好,越發喜歡他,反倒促使他得到了從來不敢想的好人緣。
帶飯是一項持續性工作,每天中午,大家的“必修課”就是參考柳青欒的盒飯內容推斷冀揚的盒飯內容。終於有一天,某人發現他倆的盒飯內容一模一樣,大家再一次心神盪漾了。
捉姦(基)情,就像是伸手去摸小貓咪晃來晃去的尾巴尖,輕輕碰一下就心裡爽得不得了!
冀揚不會每一天都在公司吃午餐,應酬和外出工作都是特例。每每有情況,他總會事先通知柳青欒,省得柳青欒大早上起來忙活,也因此,當天柳青欒的便當內容就會沒那麼豐富。
公司的發展狀況良好,這幾天有一波德國客戶過來參觀,冀揚和翻譯助理帶着顧客去研發部和工作,柳青欒得了一點閒。
坐鎮的Boss不在,幺麼小醜就容易找上門。門口保安和前臺姑娘都攔不住的,李晶玉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