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氏顯然知道宋嘉繹會來, 她早已吩咐宮人準備好宋嘉繹最喜歡吃的熟食。
宋嘉繹的口味很奇怪,他畏甜嗜苦,喜歡在調料裡添加一味苦杏仁。這味道, 令公孫氏完全無法忍受, 但宋嘉繹卻甘之如飴。
自從登基大典之後, 宋嘉繹對她越來越有耐心, 即使她偶爾耍耍小脾氣, 也會換來他寵溺的微笑。
記得父親第一次同她說起聯姻之事,她心中十分抗拒。用她的話說,自己身爲公孫家的嫡女, 憑什麼要嫁給一個身份不明,流落民間的落難皇子。
父親向來寵她, 那日卻真動了氣。
“你要記得, 如今所受的榮華富貴都是來自公孫這個姓氏!”
她自然知道妥協的重要性, 很快第二日便主動與父親請罪。
“不過是個不相干之人,若是不滿意, 派人殺了就好。”默唸着這個,她偷偷去看宋嘉繹,結果,自然不言而喻,沒有男子可以抵權勢的誘惑, 也沒有女子可以免疫宋嘉繹的美貌。
公孫氏痛快答應了父親, 並且在那之後, 處處派人打聽宋嘉繹的行蹤。
結果並不像她想的那麼完美, 宋嘉繹拒絕了父親的提親。探子回報, 在宋嘉繹的身邊有着一名女子,似乎他還曾向那名女子的父族提過親。
她的驕傲瞬間涌上心頭, 當下便去見了那名女子。
女子與她想像中的不同,並不是她所認爲的靠美貌媚惑宋嘉繹的類型。是呀,他自己容貌已經少有女子可以及的上,又怎麼在乎如此膚淺的皮囊?
宋嘉繹最終同意父親的條件,令她不禁鬆了口氣。
至於那個女子?想起冉敏,公孫氏又命人重新爲自己梳過髮髻。
那日起,宋嘉繹再也沒有提過她的名字,即使那段時間,她在宮中養傷。
父親說的對,不可以低估權勢對男人的吸引力。只要自己的家族掌握着足以撼動這個朝廷的力量,她便是連結朝廷與公孫家的紐帶,又何愁宋嘉繹不向她靠攏呢?
宋嘉繹到的時候,依然對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這樣的笑足以打動少女的心,她卻高傲地昂起頭。
她的身體裡中流淌的是公孫家高貴善戰的血液,對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就應該舉起鞭子,馴服它,讓它永遠跪拜在自己的腳下。
侍人原本緊緊跟在宋嘉繹身後,此時卻默默退到一邊。
宋嘉繹視若無睹,上前幾步摟住了公孫氏,埋怨道:“這天還冷,你不該穿得這麼少。”
他的臉上帶帶滿滿地關切之情,令公孫氏很是受用。
“皇上真是難請得很。”公孫氏自然而然撒起了嬌。
宋嘉繹並沒有在意,笑起摟過她,在她頰上一吻,道:“聽話,去加上衣服。”
這裡公孫氏的心方軟了些,嬌嗔道:“以後宮人一傳你,你便得來。”
兩人正膩歪,宮室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來人是公孫家的家兵,他的右臂中了一刀,急跑令他的鮮血流得更快,染紅了半裳。
他跪在公孫氏身前,急報道:“姑娘,從清晨起便有暴民在皇城外叫囂,這會兒,已經殺入皇城城門,向這個方向來了。”
“是什麼人?”宋嘉繹插口問道。
家兵見公孫氏點頭示意,回道:“從這些人的衣裳看,只是些平民。不知道來歷,不過,不過......”
講到此處他有些猶豫,擡頭見兩人均是一副催促的模樣,繼續道:“不過,這些人的目標怕是皇上。”
目標是他?宋嘉繹的瞳孔急縮。
公孫氏好奇道:“這些人怎麼知道皇上在我的寢宮?”
家兵沒有回答,宋嘉繹也沒有。皇朝更替之際,自然會有變數產生,新朝舊人,易生波瀾。這皇城中的人還沒有對他這個新帝產生忠誠,被敵人抓住後,爲了保命很快便會吐露他的行蹤。
這便是公孫氏與冉敏的區別麼?公孫氏出身公孫家,有權勢軍力爲她做靠山,她不需要每時每刻都思考自己的做法。
但是冉敏不同,在那個高貴的冉氏族門裡,並沒有庇護她的父母族親,有的只是一個比她還有弱小的同源弟弟。
她懂得利用自己的價值,在家族的矛盾縫隙中成長,成爲一個出色的女子。
她的性格也極好,嫺靜而淡然,與她在一起,總是令人心平氣和。
不自覺,宋嘉繹心中暗藏着少女淡淡的笑意,又浮上心頭。
他有些遺憾。
“傷亡如何?公孫大人如何應對?”宋嘉繹握住公孫氏的手,她的手正在發抖。
公孫家兵回道:“這些人不過是些亂民,主子讓姑娘與皇上放心。主子那裡早已做好了安排。”
宋嘉繹攬手將公孫氏抱在懷裡。“這裡既是目標,並不安全,你家大人在哪,我們這便過去。”
既然他的話不管用,那麼便由公孫氏來說。
公孫氏心花怒放,叱道:“還不帶路,杵在這裡做什麼。若是我們這尊重之軀受到什麼傷害,誅你十族也賠不起。”
宋嘉繹的命令,家兵可以不聽,公孫氏說的,他可不敢不理。主子原先是說,讓自己將兩人帶往安全處,這麼想來,那麼主子身邊也是安全之處,再加上公孫氏是主子的心頭愛女,若是轉移過程中遇上那些匪類,後果可不是他們可以承擔的起。
想到此處,他應諾道:“請跟下臣來。”
冉敏好奇地跟着翟湛。
翟湛曾對她說過,要去捕捉一隻種鼠。她知道這種危險性,依然選擇與他同行。
臨行前,他選擇帶上繩索、飛鏢與一種極細的絲,這些,在冉敏看不,並不能構成一個完美無缺的陷井。
翟湛聽完她的分析,莞爾一笑,“阿敏,你可曾見過貓捉老鼠?”
冉敏搖搖頭。
翟湛道:“貓捉老鼠,憑藉得是敏捷的身手,鋒利的爪牙。這些,我已經滿足。”
他笑着凝視冉敏:“記得,我並不是一隻年華老去的病貓。”
他戲謔的眼神令冉敏極爲不舒服,便不甘示弱地瞪回他。
翟湛在向她展示自己的力量,告訴她,不需要陰謀詭計,他也可以保護她。
他最終同意了冉敏隨行。臨走時,冉敏將藏在假山後的木匣挖了出來。
她要與翟湛同行,卻不能拖累他。
翟湛好奇地向她的木匣子望了一眼,默默找包袱將木匣縛於冉敏身後。這過程中,竟一句話也未問。
敵匪既是宋嘉繹拋棄的同盟,那麼他們的首領,首要目標便是宋嘉繹。翟湛牽着冉敏在手,在慌亂的人羣中逆向穿行。
最後選定爲捕捉的地方,是前往公孫家老巢的岔道上。
這是一處巷道,在陰影處,翟湛將細絲抹上麻藥,用飛鏢固定在巷道上。
絲線被拉得極緊,翟湛伸指在細絲上一抹,指上的皮膚頓時便被割破,鮮紅色的血瞬時從指尖涌了出來。
冉敏忙爲他止血。“這絲線上有毒藥。”
“放心,”翟湛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試試,這麼輕微的傷,藥效的程度。”
設下的細絲,便是這個巷子的死路,他們唯能做的,便是等待獵物上勾。
等待無聊之時,冉敏問道:“你不是曾經說過,你不是隻老貓,武器只要有鋒利的爪牙便好了?”
翟湛回答得很快:“這些道具都是爲你準備的。誰讓你是隻沒有爪子的小貓呢?”
他這句話說得氣人,冉敏當下便忍不住,在他手上一撓,撓出四道血痕。
“看我沒有爪子。”
翟湛捂住了手。“嘶!”
第一次輕薄冉敏便鎩羽而歸,看來這女子,也並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麼淡然。這段日子,他們之間的相處也不似以前尷尬。這,的確是個好消息。
翟湛將冉敏抱起,躍上牆頭,將冉敏隱藏在陰暗處。
“在這裡等着我。我去將那隻種鼠引來。”
冉敏點點頭,小心翼翼放平身子,掛在了牆頭。
翟湛飛奔而去,在牆角消失。他的身體很靈活,並沒有未點麻藥的影響。
這些細絲到底有用嗎?
耳邊隱隱傳來喧譁聲,是敵匪,皇城很大,大部分人都迷失了方向,散落在皇城各處。
這條巷子中也有誤中者,有的被冉敏從高處扔下的飛鏢所砸中,有的則不點也不害怕,執意要從此處過。
冉敏從牆頭跳了下來,直然摔在不肯退出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