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了!”百忙之中, 翟湛只顧得看冉敏這個嘴型。
左三是他親自挑出來保護冉敏之人,他的功夫雖然比翟湛略低,然而他此時已喪失心智, 攻擊之兇狠 , 殺傷力完全不在翟湛之下。
冉敏很焦急, 雲緘卻站在她的身邊, 默默望着那兩個人廝殺。
冉敏無法猜測雲緘的心理, 她抄起一旁的木棍,便朝左三揮去。
左三未曾預料,被冉敏一棍子打着正着, 不猶得踉蹌半步。
冉敏手中的棍子經歷數幾十年,內部早已腐朽, “啪嗒”一聲, 斷成了兩截。
左三被襲擊個正着, 並未受到大傷,怒吼一聲朝冉敏撲來, 翟湛忙返身來捉他。
冉敏轉身便跑。只是她今日徒步太遠,早已失了力氣,只跑得兩步,便一頭哉倒在地。
雲緘站在冉敏的身前,狠狠一拳, 擊在左三的下巴處。左三當場便昏厥過去, 像一攤爛泥, 躺倒在地。
雲緘斜瞥翟湛一眼, 蹲下將冉敏抱起, 繼續朝前而去。
翟湛有些無奈,若是其它人, 他大可以怒叱數聲,命他們離冉敏遠一些。
這個情敵卻偏偏是雲緘。
且不說雲緘曾是翟湛的得利下屬,他不能夠如待宋嘉繹一般待他。更重要的是,翟湛瞭解雲緘對冉敏的心。
沒有任何瑕疵,雲緘對冉敏的感情從來都是無緣由的赤誠。他喜歡冉敏,只是單純的喜歡,不會在意冉敏身份的任何改變。或許便是這份單純,讓他聽不進翟湛的任何勸告與冉敏的拒絕。
冉敏又好氣又好笑,如此孩子氣,纔是冉敏所識的雲緘,他善於將任何不利用自己的話當作耳旁邊排到腦後,只願意將自己喜歡聽的話記入心裡。
翟湛背起左三,跟在雲緘之後。
他們此時最應該做之事,便是尋找到惑人聲音的來源,破壞之。
左三已中陷阱,很有可能其它人也是如此,越快破壞那樣東西,便越可以將其它人從困境之中救出。
聲音從耳中棉布的縫細中鑽入,很煩躁,幸而音量已很小,並沒有惑人失智的魄力。
四人已站在聲音的來源之處,城廓最中心之處,皇城福室。
“猜猜看裡面是什麼?”從冉敏緩慢的口型之中,翟湛讀出冉敏要同他說的話。
只微微一笑,下一刻,他便一腳踹開福室的門。
聲音嘎然而止。
翟湛卸下了左邊耳中的棉布,揹着左三,走在最前。
這個地方,很熟悉。並不是因爲翟湛曾到過這個地方,而是因爲,他曾經在別的地方見過這樣類似的宮似。
大月宮。京城皇城之中的大月宮,先帝啓帝的寢宮。不湊巧的是翟湛還曾經去過大月宮的地宮。
這宮殿的內部,像極了地宮內部。
冉敏好奇的端詳着福室內部。
翟湛曾告過她,他與宋嘉繹,在大月宮的地底,發現了一艘船。
這裡也是,宮室的正中心,停泊着一艘船,船板已被打開,裡盛着一副烏木棺材。
冉敏望着翟湛,他的眼裡充滿了詫異與熟悉,這個反應,告訴冉敏,她並沒有想錯,這裡的墓與京城大月宮地宮中的人有關係。
冉敏掙扎着從雲緘的背下來,朝着那艘船走去。
翟湛攔住了她。
他朝地上一努嘴,道:“小心。”
翟湛才注意到,船身周圍的地上,擺放着一圈燈燭。
“要點燃?”冉敏問道。
翟湛點點頭,令冉敏與雲緘往後退,藏在柱子身後,方用火摺子,點燃了燈燭。
燈燭被點燃後,翟湛筆直的站在當地,閉上雙眼,彷彿一座雕塑。
燈座中的燈油,顯然已數十年未點,燈油早已泛黑,此時點燃,一股股黑煙嫋嫋升起,緩緩向上空飄去。
冉敏看得有些氣悶,正等出去,卻見如泥塑般的翟湛,將前在身後的手,衝着冉敏微微一揮。
便在此時,冉敏突然看見,停在大廳正中央的那艘船下,緩緩爬出五隻似猿似猴的東西。
這些東西大約只有幼犬大小,彷彿聞着燭火煙味而動,列着隊,順着燭臺排列的方向前進。
冉敏緊盯着這些東西,她發現它們並沒有眼睛,或者可以這麼說,它們的眼睛是被人爲毀去的,以至於冉敏透過眼裂,便只能看到它們蒼白而渾濁的眼球。
翟湛站在他們行進的軌道之內,一動不動。
這些東西很快便與翟湛正面相交,它們摸到翟湛的腳,便彎出尖細的手指,攀着翟湛的腳,往向爬。
翟湛的身子並沒有動,他只是任憑這五隻東西,坐在他的肩膀之上,悄悄伸出右手,輕輕彈了下正坐在他肩上的那隻東西。
那隻東西,顯然是個膽心極小的動物,一碰到翟湛便爆發出來,尖利的嗓着吼叫着,狠狠咬在翟湛頸後肌膚之上。
鮮血很快流了出來,其它的東西,受這隻被驚之物影響,紛紛張開嘴,露出獠牙,咬在翟湛的皮膚上。
不過一刻,翟湛便變成了血人。
冉敏心中焦急,她並不知曉,翟湛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翟湛的臉色很不好看,失血過多的他臉上一片蒼白,獨唯不變的是他挺立的身姿,猶如沙漠中的胡楊,堅韌而挺拔。
偏偏冉敏卻不能夠前去幫他,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的冉敏,貿貿然出手只有拖累翟湛的份。
翟湛身後的那隻手拔起了離他最近的燈燭,他身上仍着那五隻東西,極其緩慢的做着熄滅燈燭的工作。
翟湛的身下,血液從身上滴落,隨着燈燭的熄滅,他腳下的血跡漸成圓圈。
翟湛身上的東西放鬆了咬力,側着頭,倦縮在一起,彷彿一窩未出籠的小雞。
他將這五樣東西摘下,用衣上扯下的布料堵住他們的嘴。
做到此時,冉敏便知道,事情顯然已經成功。她從雲緘身邊跑向翟湛。
“放心!”像是知道冉敏的擔憂,他忍着痛活動四肢:“看,剛剛只不過是皮外傷罷了。”
他指着被塞住嘴的東西,道:“引左三失魂的東西,便是這樣東西。它們睡着時所發出的呼聲,有錯亂神精的作用。”
冉敏不說道,沉默着爲翟湛包紮。雲緘自柱子後走出,到冉敏的身邊蹲下看翟湛留下的血跡。
冉敏的身後,那艘船的頂蓋,正緩緩打開。
聽到聲音,冉敏有幾分害怕,翟湛與雲緘在身後,她尚可以抑制住這恐懼。
翟湛也見到了這一幕,他靜靜等冉敏將自己傷口中包紮好,重新站起身,準備走向那艘船。
船身上是冉敏看不懂的字,事有急緩,冉敏只得先將這些拓印下來,等之後再看。
不知什麼時候,翟湛已經站在船頭。棺木被封,翟湛命雲緘一同來將棺木打開。
在打開棺木的那瞬,翟湛愣了一會。
這裡面躺着的人面色如新,像是沉睡了一般。翟湛認得他,必竟在這個世個,能夠黃袍加身的人並不多。
“是太先帝?”翟湛並不希望冉敏混入其中,嗯道:“是呀,沒想到太先帝的墓竟然會建在這種地方。”
“我也沒有想到。”冉敏道:“只是他到底是怎麼的樣人呢?”
什麼樣的人?翟湛心理並沒有答案。這樣一個君王不惜餘力努力爲自己在地下打造一個地下皇者,就此而言,便不是一個好君王。
“有一點很奇怪。”翟湛道:“我曾同你說過,我在大月宮地宮所發生的事,當時,並沒有全部講完。”
冉敏握住了他的手。
“我現在同你說,是因爲這裡的東西與那時極爲相似,相似到除了棺中之人,其它的部份幾乎一模一樣。”
“人?什麼人?”
“這棺中之人,是一個男子。而那時我在地宮所見的,卻是一個女子。”翟湛回想着當時的情景。
“一個很年輕的女子。”他指廳中棺木道:“便如同這裡面的一樣。”
棺木之中的男子,極其年青。然而他卻身軍一身黃色龍袍。儘管幾十年過去,他身上的衣服已朽,冉敏卻能清楚的判斷其中的畫面。
衣服是南朝樣式,冉敏大概可以判斷,這位皇帝是南朝之人。
從宋嘉繹之前的皇帝,冉敏可以判斷此人到底是誰。開國以來所有的皇帝都埋在關內,只有一人,因在出巡之時病逝,而被啓皇埋在了關外。
這個人便是啓皇與宋嘉繹之父,被冊封爲無上皇的央帝。
只是這個人怎可能如此年青?冉敏記得,央帝崩世之時已有五十餘歲,便算是保養的再好,也不可能猶如二十來歲的年青,甚至死後多年,仍然保持生前的容貌。
翟湛沉吟着,帶上手套,將手伸入央帝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