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深巷子裡, 被冉敏砸暈得人橫七豎八躺在地上。
不過一會,翟湛便出現在巷子口,一轉身進了巷子。他不停改變自己的方向, 躲避着後方擲給他的飛鏢。
巷子中的地上, 躺着一些人, 有可能, 他佈置的這個陷阱已被破壞。
冉敏呢?翟湛下意識望向原本伏着冉敏的牆頭, 一時分神,便被後面擲過來的飛鏢,刺中了手臂。
他不及多想, 按照原本的計劃,在佈置絲網的下方就地一滾, 伏在地上。
他踢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帶着體溫。翟湛可以感覺到那是一個人, 正在他下意識將手中的劍剌向那人時,突然聞到了很熟悉的氣味。
是冉敏。把她一個弱女子留在混亂的巷子, 的確爲難她了。
還好,她沒事。
心裡一鬆,他回過神對付外面。
這隻種鼠被騙後十分警慎,站在離他一丈處朝他扔手鏢,只不肯上勾。
這些飛鏢穿過他的頭頂, 落在離他很近的地方。
翟湛擔心冉敏被傷, 拉住她的手, 將她護在懷裡。
“那個人是你的對手麼?”冉敏乖巧的躺在他的懷中問。
翟湛在黑暗中搖頭, 冉敏看不見, 於是又在翟湛耳旁悄悄問一遍。
“我等得不是這個。”翟湛回答道。
在冉敏未及反應之時,身邊的翟湛突然拋出了手中的繩索。
繩頭打在種鼠的腳上, 他大聲呼痛,倒在地上。
翟湛抖開繩索,用力一拉,套住種鼠腳,將他用力拖向自己。
這一丈的距離並不遠,翟湛將牆用來固定絲網的飛鏢打落,絲網飄下,種鼠很快便被覆蓋在裡面。
他掙扎着,任憑絲網陷入肉中,勒破自己的肌膚,與血液混合。
翟湛靜靜望着他掙扎,直到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方將手中的繩索捆緊種鼠。
“要偷一個人出來,並不簡單。經此事,他便是朝廷要犯,想隱藏他的行蹤,只有乘着所有人,都沒有發現之時。”
翟湛點燃了火摺子。
“其實這個人,聽說你也認識。”
火摺子燃起,昏黃色的火焰將黑暗破開,在這光束下,冉敏看見了這隻種鼠的真面目。
賴老大。
冉敏只見過一次,卻深深住了他。深刻的記憶伴隨着或痛苦或快樂的回憶。而賴老大帶給她的,卻是前者。
這個人被麻藥麻痹四肢,神智卻是清醒的,齜着牙啞笑道:“繩索力度使用精準,你算過我和你之間的距離?還有牆上的絲網,你恐怕做了兩手準備吧?”
翟湛笑笑,“差點忘記你的出身,看來我的計劃並不完美。”
“有用便行。”賴老大沉下臉,問:“你是誰?爲什麼要抓我?”
翟湛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且向他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作爲答案。
“身爲首領的你,認爲此次,可以成功的殺掉宋嘉繹嗎?”
賴大愣住了。他的確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被宋嘉繹背叛之後,他唯一的想法便是攻擊。
以擊作防,他清楚的知道,若是等宋嘉繹休養生息變得更加強大時,他與他的同伴,便更加沒有機會。
他不需要殺掉宋嘉繹,只需逼他寫下免罪旨意,他與他的同伴,便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去。
這是唯一的機會。
只是,他沒有想過失敗。
“別小看公孫家的力量。”翟湛望着愣神的人,“也別小看宋嘉繹。”
翟湛蹲下身子,用匕首挑斷捆在賴老大手上的絲網。將他的雙手解放。
“麻藥的藥性並不重,你可以活動你的雙手。”他立起身子,補充道:“至少你現在還可以做一件事。”
賴老大瞳孔急縮,問道:“什麼事?”
“爲死去的人祈福。”
側殿中,宋嘉繹一邊爲公孫氏剝果皮,一邊分神注意着右側正發號施令的公孫凌。
公孫凌是個很擅長用兵的將領,這一點,最爲突出的是他的兵士協作,他的士兵很信服他。
一刻鐘一次斥侯急報,半個時辰之內將領輪換休息,主次戰場轉換迅速,單是這一點,便極適應靈活的戰場局勢。
當然,這只是對付一羣烏合之衆。若是對方是久經殺場的精銳,單純的戰場引誘並沒有用。
宋嘉繹思考着破壞公孫家的方法。一個從外邊攻不進的大壩,要怎麼樣才令他潰堤呢?
他的眼神飄到公孫氏的身上。
女子正津津有味吃着宋嘉繹送到嘴邊的果肉,望見宮人偷看宋嘉繹,將案上的茶碗擲到宮人的臉上。
“呯!”茶碗碎裂,宮人瞬間頭破血流,慘叫着捂着臉,倒在地上。
宋嘉繹暗暗皺起眉,卻沒有看宮人一眼。
公孫氏怒火沖天,喝道:“來人,將這個賤婢拖出去,挖了她的眼。”
說完便又輕輕坐下,繼續吃宋嘉繹遞上的果肉。
宋嘉繹由始至終沒有看過那個宮人一眼,這一點愉悅了公孫氏,她的怒火漸漸熄滅,問公孫凌:“阿爹,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到自己的寢宮中去?”
公孫凌百忙之中,竟也抽出時間,回答女兒的問題:“快了,已經將亂民圍住,只等我下命令,便可以將這羣不知死活的東西全數殲滅。”
他的話衝着公孫氏而語,眼睛卻凝神着宋嘉繹。
宋嘉繹知道,這是示威,展現自己的力量,讓對手屈服。
不過很可惜,宋嘉繹並不是一個輕易屈服的人,他身體裡高貴的血液不允許他低頭。
所以,他只是微笑着。等着吧,公孫凌。
這是今日第十一個斥侯,他手中握着卷軸朝公孫凌走來。
聽他複述完前方詳細,公孫凌示意他出去。
他將卷軸舉過頭頂,道:“這是在前廳撿到的東西。”
卷軸很普通,公孫凌看過便令他呈給宋嘉繹。
這個年輕的皇帝,自登基後便是個隱形人般的存在,羣臣送上的奏章常常是公孫凌過完一遍,方纔遞給宋嘉繹。
這次也是一樣。
宋嘉繹接過卷軸。
卷軸從中間向兩旁緩緩展開,漸漸露出正中央一個貴婦的臉。
宋嘉繹很熟悉,這個人是她的母親淑妃。
他擡起頭問斥侯道:“在什麼地方撿的。”
斥侯低頭問答:“在太上皇曾住過的大政殿。亂民闖入那裡,將殿中之物翻得亂七八槽。其中這一件東西便扔在了地上。”
宋嘉繹的手正在發抖,他繼續將畫軸展得更開,直至徹底將它打開。
這副無署名的畫軸上印着各式各樣的腳印,顯然被隨意拋棄在地上時,被無數人踩過。
畫軸的內容從右至左,一共六輻,有幾輻,他竟然沒有看懂。
最右側的畫軸上,畫着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未結簪,長髮垂在肩後順着身體散落在地上。女人側跪着望天,臉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第二輻畫也是同一個女子。只是這個女人的身型與上一輻不同,小腹明顯隆起。她依然是靠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第三輻畫上,出現兩個人,一男一女。這個男子正掐在女人的脖子上往她嘴裡灌什麼東西。女人張大了眼睛,眼睛中佈滿恐懼。
第四輻圖是翟湛最看不懂的,因爲畫上出現了一口棺木,棺木漆黑如鐵。這個女子便躺在棺木之上,她的張開腿,驚恐的掙扎着,她的身下一個嬰兒正緩緩露出頭。
宋嘉繹越看越心驚,打算看第五輻圖時,卻發現這第五輻圖卻是一片漆黑,彷彿被人刻意塗黑過。
身旁的公孫氏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好奇湊近,想看看畫上的內容。
她看到第五輻圖也是皺皺眉,轉而去看第六輻。
第六輻圖極爲簡單,畫着一堵牆。女人靠着牆,閉着雙眼,她的身下,是一片硃紅的血。
她直覺有什麼不對,卻又看不出,只能望着宋嘉繹,希望他能解答。
公孫凌停下筆,緩緩向他們走來。“看來,這卷畫上所畫的,便是你的母親淑妃在皇帝被禁時最後的日子。”
宋嘉繹點點頭,問道:“這卷軸可以留給我嗎?”
公孫凌注意到他握住卷軸的拳很用力,似乎恨不得將這部卷軸馬上銷燬。
他點點頭。
宋嘉繹眉心微蹙,他放開右手,將手掌攤平。
掌心的地方,一粒黑紅色的血珠正冒出。他不自覺在右掌掐住,厲聲道:“不準放走他。”
一直跪在他面前的斥侯露出了兇露的表情,摸出胸中貼着收藏的匕首向他刺來。
這是一個計。暗殺。
毒針藏在卷軸的手柄處,需用力把握,纔會觸及鋼針。這卷軸上的男是誘因,誘導宋嘉繹憤怒,從而令他將憤怒轉移給手柄,憤怒到極致,便是弄傷自己的時候。
宋嘉繹推開了公孫氏,將刺客引開。
“什麼人?”宋嘉繹質問道。
公孫凌拔出長劍與侍衛逼上前,門外的侍衛聞聲而來,瞬間將殿中擠滿滿。
宋嘉繹不禁罵了聲:“蠢材!”
他們的存在嚴重將宋嘉繹可以躲避的空間縮小,剌客轉身向最近的侍衛揮過一刀,侍衛後退不及,被人羣牢牢堵在裡面,活活被剌死。
剌客哈哈大笑,宋嘉繹便在他的眼前,他左手糾住他的衣襟,右手上的匕首便他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