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翟湛心裡, 有一個無法企及的夢,夢中兄長未死,而冉敏也成爲他的妻子, 與他琴瑟和諧。
馬上疾行, 他一邊注意着路邊景色變化, 一邊盤算着下步計劃。
落馬歇息時, 翟湛照例在樹角之下留下記號。部下甲申很是好奇, 私下議問:“將軍這是怎麼了?我們這是在逃命,留下記號,萬一被敵方發現, 豈不是泄露了自己蹤跡?”
右副使其英狠狠敲着甲申的腦袋:“豈敢把將軍想得如此蠢笨!既然將軍如將做,定有他的想法, 豈是我們這等粗人可以猜透的?”
甲申捂着腦袋不敢呼痛, 乖乖閉上了嘴。
“其副使, 依你看,將軍這做法, 有什麼深意在此?”
見旁人實在好奇,其英只得編道:“當然是迷惑敵心。你們既然能想到此方法是個沒有用的做法,敵軍自然也能想到。”
“嗯,你想呀,敵方心生疑惑, 豈能真得按圖索驥, 一定得往相反的方向追去, 那麼他們自然會找錯方向, 而我們, 也能最終脫困。”
其它人聽得心悅誠服,不禁豎起大拇指紛紛稱讚道:“果然是將軍, 屬下心服口服。”
其英心裡滿滿是淚,他哪能給部下解釋,將軍大人這是爲了讓未來將軍夫人能夠找自己,故意留下的記號呀。
沒看見將軍那張黑氣騰騰的臉麼,要是有人再敢上去當衆促他黴頭,搞不好,他老人有可能當衆發飈,丟下他們回去找自己的未婚妻子了。
其英咳嗽一聲,道:“如今我們莫煩着將軍,看將軍大人那副胸有成竹,蔑視萬千敵衆的神態,定有退敵妙計。我們做屬下的,只需要聽將軍的號命,從命而行便是。”
他這一說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稱許,大家紛紛點頭稱是,望向翟湛的眼睛,充滿萬千崇拜之情。
而翟湛也沒想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下,自己的領袖光輝,被其英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翟湛的臉色的確很難看,一路上,他時有遇到此阻力,然而都是些山間流冠,並不足以造成威脅。
他在顧慮的是,宋嘉繹到底會在何時開始對他的圍殺。
在他在設想當中,他的身邊,安插着宋嘉繹的奸細。這個人會隨時隨地將自己的舉行上報給朝廷。
現在的是現狀是,宋嘉繹的確想對付他,只是有心無力。在他的面前,公孫家的勢力纔是他第一個要打破的禁錮。
翟湛利用的便是這個時間差,他想搶在宋嘉繹完成鞏固自己的權力前,增加自己的力量。
公孫家能夠撐多久,他便有多少時間完成自己力量的增強。
他也曾經想到要借用冉敏的勢力來幫助自己。
廖靖遠曾經告訴過他廖家的事。翟湛知道,冉敏與廖靖遠在研製一個大殺器。這個大殺器在有實力的人手中,很可能直接決定天下的歸屬。
然而翟湛卻沒有打這件東西的主意。在他的心裡,冉敏比這件東西要珍貴百倍、千倍。他又怎能因爲一件東西,而將冉敏推得更遠呢?
路程已經歷半,翟湛知道,即便冉敏會來追上他,或許在到達晉州之前,他們都不可能再遇見。
他又有些懊悔,爲何要打這個賭呢?讓她一個女子歷經顛簸,追隨他塞外漂零,又談得上什麼安穩。
冉敏已經歷過太多痛苦,對她最穩妥的安排,便是在花杏之年,嫁給一個家有萬頃之田的富庶書香門第,安安穩穩的過下半輩子。
只是!他到底自私了,說是把冉敏交給廖靖遠,其實他早知道廖靖遠會想方設法將她罵到自己的身邊。
翟湛一拳頭擊在樹幹之上,樹幹被打折,頭頂的枯樹葉紛紛被震下,散落在衆人頭頂衣上。
部下一邊將葉子抖落,顫顫問其英道:“大將軍這是怎麼了?”
其英一拍腦袋,道:“這是大將軍振士氣的方法!你們都太散慢了!將士便應該像大將軍一般,對付敵人,一擊而斃敵於拳下,大家振奮起來!”
部下們被他的話語所激勵,紛紛站直身子,大聲疾呼道:“一擊斃敵!一擊斃敵!”
聲音激昂而壯烈,倒將正沉浸在悲觀情緒中的翟湛驚醒,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們。
其英忙給他使眼色,喊道:“將軍足智多謀,威武不凡,定能帶領我們成功救出晉州的老將軍,前往塞上,一往無敵!”
衆人紛紛迴應。
翟湛瞬間明白過來,不禁被將士們的氣勢所染,笑道:“對!怕什麼前有豺狼,後有猛虎。前有豺狼,我們便用刀劍開路,後有猛虎,我們有拳腳防身,快馬加鞭,前方便有凱歌唱,等我們凱旋而歸!”
是他想得過多,他與冉敏之間無論有多少困難,無論有多少人想要阻在他們之間,他只有一個字:“殺!”
若是冉敏自己不肯,他搶也要把她搶回去,一年不行,便十年,十年不行,便一世,這一世,他定要把她變成他的!
鴉歌起,過路的旅人完全沒有倦意。每個人臉上都揚溢着一種叫作“自信”的東西。
枯樹下,高大的將軍深深刻下“凱歌”二字後,哈哈大笑,策馬上鞍。
山間密林,衆人揚蹄而去,只餘下那棵枯樹上的“凱歌”二字仍在此間長留。
冉敏坐在翟湛留下保護她的侍衛左三身前,一路放馬,追蹤着翟湛的蹤跡。
冉敏的體力不足,幾日前,尚可獨力駕馬而行,如今的她,卻只能與侍衛共乘一騎,繼續着旅途。
左三的馬並不快,卻勝在耐力久,五日換一匹馬,缺少補給的他們,竟也這麼撐了下來。
冉敏催促左三快行,卻被他拒絕。“屬下受主子之命保護姑娘,便要將姑娘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其它的,都是末位。”
左三是個死板之人,其它受命保護冉敏的兩人也是。看得出,翟湛的軍紀很嚴,在此之下被馴出的漢子,都是錚錚不屈的硬漢。
“不如快一些,我們便無法在晉州與他們匯合。”冉敏有些急躁,這些天來,她時有遇上冉家前來追蹤之人。最近時,那些人僅與她們百米之遙。
左三搖手道:“姑娘放心,將軍延路有留下記號,我們順着這些記號,很容易便可以找到將軍。”
“什麼?”冉敏怒道:“哪有人將自己的行跡主動留下的,翟湛這些年的將軍都白當了麼?”
左三面無表情道:“我看將軍這麼做,挺好。至少我們尋找他的時間減少了。”
冉敏擔憂道:“你們將軍在戰鬥上也是這副樣子?”
左三見到冉敏同情的眼神,心中一陣狂亂吐糟:“你這是什麼眼神,你這是在同情我們麼?”
“是在想以我們將軍這種智商在戰場上那是被虐的命麼?”
“我們將軍怎麼可能是如此一個傻白甜?”
“我們將軍在訓練場上虐我們,那是惡鬼一名呀。”
“你難道不懂嗎?你難道真的不懂麼?你不懂我們大將軍那副面上拒絕着‘你莫來,你莫來’,心裡卻吶喊着:‘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的傲驕之心麼?’”
他冷冷開口道:“我們將軍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冉敏仍然心中存疑,只是這一話題尷尬,猶如在暗示翟湛能力有限,並無具備統率他們的實力一般。
她尷尬的笑笑,岔開話題道:“這裡到晉州還需要多久?”
這一次是左右側的侍衛一同回答她:“姑娘,從這裡起,我們不再做停留歇息,需要馬不停蹄,直往晉州。”
沒等冉敏再問,坐在她身後的左三道:“這裡是滄州樹林,滄州山匪太多,鄉民未曾教化,又長期陷入貧困,是近來攻擊旅客最多之境。我們人少,又有要事在身,爲確保安全,只有快馬通過,打他們一個措手不急。”
他頓一頓,問道:“姑娘,你的身子受不受的住?”
冉敏知道左三所說事情的兇險,咬牙道:“我可以受得住!”
得到她的肯定的回答,左三鬆了口氣,道:“好,我們繼續趕路。”
左三的消息很準確,冉敏一行在滄州所屬的山道上被多次圍擊,只是他們移動速度極快,山匪一時未得組織大規模的圍殺,圍擊他們的,都是山間幾股小遊擊。
都是些烏合之衆,這些人,並難不住左三他們。
翟湛與部下,早前由此通過,的確是驚動了不少人。只是翟湛人多馬壯,一個個看起來都是難惹的角色,這般山匪,並不願意得罪他們。
此時的冉敏四人,經歷長途拔涉,滿臉垢塵,也不像是富貴中人,他們要劫,也只能得幾匹馬罷了,故而被他們走脫,山匪也沒有圍堵之心,只是做做樣子,追幾步,追不上,便罷了。
冉敏咬着牙堅持,馬上顛簸,她的五臟六腑像被裝在一隻箱子中上下倒騰,只是沒有進食,只喝過幾口水的她,並嘔不出什麼,只得靠在身後左三的胸膛上閉目休息。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靠在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懷中,去追尋另一個男子的蹤跡。然而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左三,她很有可能已從馬上倒下,埋葬在山林野間。
她真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