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 章
天爭山莊這一戰下來,幽靈羣鬼逃脫了三個,而趙氏雙傑也永遠地留在了天爭山莊。
死人是哪裡都去不了的。
這一戰,是幽靈羣鬼近五年來遭到的最大的挫折,引路幽靈和招財幽靈伏屍地下。
院中的血跡已被積雪覆蓋,屍體也已被連夜處理,趙氏雙傑的遺體還留在莊內。
雖然有犧牲,但一場災難總算是過去了。
鐵長空的金絲鐗上還留有血跡,他眼中也佈滿了血絲。從昨夜把招財幽靈擊斃在手下,他的心情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老人對生命總有些特殊的看法,何況莊內還留着兩個朋友的屍體,這怎能不令人傷感?
雖然是敵人,但鐵長空還是吩咐鐵恨把那兩具屍體埋了。
鐵長空看着剩下的幾個人,除了陸如心外空空上人,平道人和孫英虹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
在這幾大高手合力夾擊之下還能逃脫,這羣幽靈的實力也確實不可小覷。
鐵長空清了清喉嚨,開口道:“陸少俠,你是怎麼知道他們的目標是我的孫兒的?”
陸如心道:“這些天四處都有嬰兒失蹤的事發生,而且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何人所爲,彷彿他們是憑空消失的,於是我就想到了催命幽靈的魅眼術。後來我知道今天是令郎喜得貴子之日,以防萬一我就趕過來,不出所料他們果然來了。”
平道人道:“這些不人不鬼的東西蒐集嬰兒幹什麼?”
鐵長空道:“莫不是爲了練功?”
平道人道:“若有這麼邪門的功夫,我們怎麼沒聽說過?”
孫英虹道:“這些人做事多有出人意料之處,我們自然想不到,只是這世間沒有絕對的秘密,終有一日他們的勾當會公諸於衆的。”
鐵長空道:“奇怪,幽靈羣鬼中擅長用毒的人不少,爲何這一次卻沒人用?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陸如心道:“難道他們有什麼顧慮?”
鐵長空道:“什麼顧慮?”
陸如心道:“據我猜想,昨夜離去的人一定有不少已經遭了毒手,而要殺人最方便的方法就是用毒。而這些人都是用毒的行家,來到天爭山莊卻沒有一個人用出來,太爺把所有人遣走爲的就是防止他們下毒吧?”
鐵長空道:“果然瞞不過少俠的慧眼。”
陸如心一笑又道:“他們此次來的目的既然是爲了孩子,那麼這嬰孩自然也就最可能是他們顧忌的了。”
孫英虹道:“你是說,他們要保證搶去的孩子都是毫髮無傷的?”
陸如心道:“不然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空空上人道:“那也就是說他們還會再回來?”
陸如心道:“極有可能。這些人做事從不輕易放棄,況且這次慘敗,他們也絕不甘心。”
鐵長空道:“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開始提防了?”
陸如心道:“不錯,從現在開始,來莊上的每一個人都要受到懷疑,因爲他們易容的功夫也不弱;而且除了搶孩子之外他們還要報仇,所以我們吃的用的東西都必須十二分的小心。”
鐵長空深深呼了一口氣道:“陸少俠的話大家都聽到了,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只有等着他們先出手,而我們卻無法可想,各位還是趁早離去吧,若在此地再有什麼閃失,鐵某何以心安?”
平道人第一個道:“此言差矣,貧道既已插手管了這件事,怎麼可以半途而廢?現在就算你下逐客令我也不走了。”
空空上人笑道:“這牛鼻子又犯倔了,既然如此,貧僧也就只有如此了。”
平道人看着他大笑道:“想不到你這禿驢也夠意思。”
孫英虹接上道:“太爺想想,我們幾人幫你挫敗了他們,他們心裡對我們幾人定然恨之入骨,若我們分散開來,豈不是讓他們多了幾分報仇的機會了?所以太爺若是爲了我們好,就應該讓我們留下才是。”
鐵長空沒有說話,鐵恨一抱拳道:“在下替家父謝過各位。”
孫英虹道:“大公子不必如此,我已說的很明白,我們堅持留下也是存有私心的。”
鐵恨道:“但是放眼天下,能爲朋友存這一份私心的人又有多少?”
鐵長空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多說了。方總管,你去負責守住水井,不可讓他們有機會往裡投毒;恨兒,你去保護倉庫,務必要保證食物的安全,我和幾位負責保護莊內人員的安全。”
衆人齊聲道:“是!”
風波已過去,餘波卻未平息,而且這餘波下說不定還掩藏着更爲洶涌的暗流。
一切準備妥當,剩下來的就只有等待。他們既然找不到對方,也無法離開去找,所以只有等着對方來報復。
其實,人生不也就是一場等待嗎?我們永遠在等待下一刻,下一刻後,又開始新的等待。這似乎是永無休止的。
只是,這段時間以來每個人的心頭都壓着一副擔子,這些日子過得並不輕鬆,不過幸好也沒有出什麼差錯。
每個人對陸如心的身世都感到好奇,雖然看到他手中的長劍時,大家的心裡都有些答案了。
鮮紅的劍鞘。
那麼,那潔白如雪的駿馬和那玉樹臨風的劍客呢?
二十年前那一樁謎案,結局又是如何?
只是雖然好奇,卻沒有人問出來,陸如心也隻字不提。
英雄不問出處,相逢何必相識?
交朋友只交一顆心,其餘的又何必在意許多?
時間很平靜的過了三天,這三天內一切如常,並沒有任何異樣,大家緊繃的心絃已開始放鬆。
除了一個人,除了陸如心。
這個人不但身世是個謎,他身上所表現出來的一切也讓人難以捉摸。不過他也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令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的真誠。
因爲他臉上總保持着陽光般的自信的笑容。
若你任何時候都能從一個人臉上看到這種東西,那麼就算你不喜歡這個人,至少你都不會討厭他。
第四天的黎明已經到來。
一個僕人拿着水桶去提水,可是隻走了幾步他就倒下,全身不斷地抽搐,口吐白沫,不一會兒就不動了。
他的整隻右臂已變得烏黑,腫脹。
天下間竟然還有這麼歹毒的毒藥,每個人都倒吸了口涼氣。
他們果然來了。
每個人鬆懈的神經又重新繃緊,空氣的溫度彷彿又變低了。
陸如心看了一眼屍體,道:“十步斷魂。”
鐵長空道:“你知道這種毒?”
陸如心道:“天下間知道這種毒的人也不過寥寥三五人而已。”
鐵長空道:“要怎麼解?”
陸如心道:“沒有辦法解,只能防。”
鐵長空問道:“有沒有生人來過?”
方斷情道:“沒有,我一直都密切關注着這裡的一切,這裡的人每個時辰換一班,延續時間從不超過一盞茶時間。”
鐵長空道:“其他人繼續巡邏,不要放鬆警惕,方總管檢查一下水裡有沒有問題。”
看到方斷情走向水房,陸如心叫住他道:“不能再用那裡的東西,他們既然有辦法在一隻桶上下毒,其他東西上也可能有毒。我們若是繼續使用那些東西,說不定反倒幫了他們的忙,自己給水井下了毒。”
方斷情一聽,臉上立刻變得一陣紅一陣白。
平道人道:“陸老弟,我算是服你了,要不是你說,我可沒想到這一點。”
陸如心道:“過獎了,現在敵暗我明,一切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要小心,免得給他們可乘之機。”
陸如心剛說完,牆外就響起一陣陰沉的笑聲:“陸如心果然不簡單,不過你記住,幽靈是無處不在的,你們可要小心了。”
笑聲越來越狂,彷彿來自不知名的虛無之中。
方斷情已趕回來,回報道:“井裡的水正常,沒發現問題。”
鐵長空道:“加倍小心,一刻也不能放鬆。”
其實,生死攸關的時刻,又有誰敢粗心大意?
衆人還未來得及往回走,頭頂上忽然有數只老鼠飛過,直直飛進了側院,然後就沒有了聲音。
只是,老鼠怎麼會飛?
除非神話中的情景此刻出現。
陸如心道:“請問太爺,那邊是什麼地方?”
鐵長空道:“那是倉庫,是.....”
還沒等他說完,陸如心已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其他人也終於明白過來,緊隨其後而去。
陸如心趕到側院時,大多數老鼠都已不見了,只剩下一兩隻正從地下搖晃着站起。
陸如心一伸手從旁邊抓過一把雪,捏緊成兩個晶亮的冰球打出,那兩隻老鼠還未站起又叫着倒下,腦袋已碎裂,鮮血直流。
這時鐵長空也已趕到,立刻吩咐道:“快找人來抓老鼠,一發現就殺掉,千萬不要用手碰。”
下人立刻動手,四處搜尋,一會兒就又打死了兩隻,那老鼠身上果然十分腥臭,顯然是用劇毒餵養過的。
陸如心一看此地形勢混亂,又悄悄附在鐵長空耳邊說了一句話。鐵長空聽完立刻道:“勞煩道長和大師留在此地協助犬子,孫女俠和陸少俠跟老夫到內堂去。”
陸如心當然知道,鐵老太爺的孫兒此時就在內堂中。
所幸他們趕到的時侯還沒有什麼事,鐵少奶奶懷中還抱着熟睡的嬰兒。
兒媳行過禮,鐵長空方纔長呼一口氣坐下。幽靈羣鬼果然不同凡響,還未現身就把天爭山莊搞得雞犬不寧,若不是有陸如心在此,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真會感到難以應付。
驚魂甫定,一個丫鬟從門外跑進來,還未進門就大聲叫道:“太爺,大公子他......,他......你快去看看吧。”
鐵長空剛站起身,陸如心的劍已出人意料地刺了出去,刺向那個丫鬟。那丫鬟眼看就要撞上劍尖,卻突然硬是止住身子,腳下一用力到退出去,幾個起落就消失了。
所有人看到陸如心出劍時都叫了出來,因爲他們都認識她,那個丫鬟在府中已有三年。
可是看到她的身手時,他們的驚叫已經變成了恐懼,進而是一種難過與自責。幽靈既然以這個丫鬟的身份出現,那麼她的下場就已再明顯不過了。
鐵長空還記得自己向她許諾過,四年一滿就幫她找個好人家,還她自由之身。
沉默了許久,鐵長空纔開口道:“你怎麼看出她是假扮的?”
陸如心道:“不瞞太爺,我對易容術也略懂一二。剛纔他的易容術雖不錯,但他卻忽略了一點,他臉上的表情不對,跟受過驚嚇的人並不同。更重要的是,他跑的速度太快,而且腳步聲太輕,在我見過的所有女人中,還沒見過腳這麼大,腳步聲這麼輕的。”
孫英虹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很久才把憋在心裡那口氣呼了出來。
若是沒有陸如心,以幽靈羣鬼用毒的本事,只要再讓他靠近不到一丈,此地之人絕對沒有可以倖免於難的。
她看着陸如心的目光突然變得有點異樣。
她出道五年,以手中一根***成名,見到的人並不少,但是像陸如心這麼冷靜,判斷力極強的人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今年已二十六,而陸如心看起來最多也不超過二十一。
這時空空上人和平道人也已回來,他們一共打死了十隻老鼠,每隻身上都有劇毒。
不過要命的是,他們也不確定究竟有沒有遺漏的。所以他們以後的日子也變得更加艱難,如果有遺漏的老鼠,那麼食物也隨時可以成爲致命的毒藥。
和這羣幽靈結下深仇,對大多數人來說,都無異於往自己脖子上套好了一根繩子,隨時會被吊死。
這一輪進攻之後,幽靈羣鬼突然沒有了動靜,一整個下午,終於在緊張與焦慮中度過。這段時間,很多人都坐立不安,食不知味,他們的心已經開始亂了。
幽靈羣鬼這一個下午沒有采取行動,等的就是機會。他們在等着莊內的人心變亂,一個人的心若是亂了,他的反應,判斷力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決定勝負的關鍵往往也就在這一點。
陸如心當然清楚這一點,不過到此時他還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天色已漸漸變暗,夜一來,寒意更重,人心也更慌。
因爲黑暗纔是幽靈最好的掩護,是他們行動的最好的時機。
若一個人懂得利用黑暗,那麼他就算不是天才也不是人上之人,至少比一般人要聰明得多。
方斷情一直在井旁守着,一步也不曾離開。
此時燈籠已經燃起,雖然已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些燈籠,但這一次看到他卻覺得有所不同,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燈火照映下,燈籠上似乎有淡淡的影子,淡得彷彿是輕煙一般。
他又看了一下,似乎有點眼熟。
驀然間他心一驚,額上幾乎淌下了冷汗,晚飯時爲了提神喝下的酒,也在這一驚之下消失無蹤。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燈籠,看着燈籠上的影子圖案。
那分明是幽靈的標記!就跟幽靈符上的一模一樣!
它們到底是何時出現的,又是如何畫上去的?
難道真的有鬼,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出這件事?
天爭山莊依然燈火輝煌,可是方斷情卻宛如置身在無盡的黑暗裡,而且是在一個根本感受不到溫度的黑暗之中。
幽靈羣鬼確實無愧於天才,因爲他們懂得讓人處身光明中也能感受到對黑暗的恐懼。
方斷情看着燈籠的目光瞬間變得迷離,腳下竟不由自主的向前跨出了一步,兩步......
一條人影從身後疾馳而來,手指在方斷情後腦的玉枕穴上輕輕一點,他就倒了下去。
出現的人是陸如心。
鐵長空隨後出現,道:“他怎麼樣了?”
陸如心道:“太爺放心,沒什麼大礙,只是中了迷香,休息幾日就好了。”
鐵長空還是不放心,道:“可是你點的是他的玉枕穴。”
陸如心道:“這個在下知道,玉枕穴乃是人身一大死穴,但若出手力道得當,並不會對人產生什麼影響,只是讓對方暫時昏迷而已。他已被**控制,我若不如此,只怕他會立刻反過來對我們不利。”
鐵長空心中吃驚自不必說,若要他出手點一個人的玉枕穴而不傷害到人,他自問沒有這個把握,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似乎隨隨便便就做到了。
鐵長空道:“不知他中的是什麼**?”
陸如心淡淡道:“攝魂雲羅。”
鐵長空失聲道:“什麼?”
陸如心道:“攝汝之魂,用汝之能,令汝殺生,欲罷不能。”
鐵長空感嘆道:“老夫縱橫一生,今日才總算遇見一個讓我心服口服之人。”
陸如心道:“太爺過獎了。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把方總管送回去,再找一個人來看管水源。”
方斷情已被擡了下去,空空上人就代替了他看守水源的責任。
臘月二十六,深夜,二更時分。
夜變得更靜了,天地間只剩下了風雪的聲音。
天爭山莊內的每一個人都已把戒備提到最高,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除了不久以前倒下的方斷情,陸如心、鐵長空、鐵恨、空空上人、平道人和孫英虹都還沒合過眼。
鐵長空眼中已佈滿血絲,似乎頭上的銀髮也更白了。他的手中一直握着那一對金絲鐗。縱橫江湖這些年來,他很少離開它們,甚至睡覺的時候他都把它們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這個習慣他保持了四十年,這樣做當然不容易,但若不如此,他也沒法再活到現在。
那種經常在殺人與被殺,在生死邊緣遊走的日子並不好過,可他畢竟挺過來了。
風更怒,雪更密!
孫英虹打了個呵欠。第二夜即將過去,若再得不到休息,幽靈羣鬼隨時會利用這個機會殺進來。
而他們此時說不定正在睡覺,在等待進攻的機會。
陸如心向門外看了一眼,居然感到視線有些許的模糊,他擡手擦了一下眼睛,再看去,門外的一切依然看不真切。
院子里居然一片朦朧,似是剛下過一場薄霧。
可是這是深冬,不是秋晨,又怎麼會有霧?
不久門外就傳來了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音。
平道人站起來就要衝出去,陸如心一把拉住他,道:“不用出去了,外面的人都已中毒,你出去了也無濟於事。”
平道人恨恨道:“那是什麼東西?”
陸如心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那應該就是鐵浮屠,也就是說無論多強大的人一旦中毒都將倒下,沒有迴旋的餘地。如果發現得早的話他們還可以退回來,可惜現在太晚了。”
平道人一甩手道:“這幫龜孫子,爲什麼都是用這些奇怪的東西,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
陸如心道:“因爲他們都不是尋常人,而且這些毒也不是他們自己配製出來的。”
平道人道:“那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陸如心還沒來得及開口,鐵長空道:“那個人會不會是崑崙孤客?”
孫英虹和平道人都是大吃一驚,同時道:“歐獨行?”
陸如心道:“這個我也說不準,很可能是他,但也可能不是。近幾年來,江湖中忽然崛起的人太多,很難下定論。”
鐵長空道:“依你之見,目前江湖中有多少人有這個能耐?”
陸如心略一思索,道:“至少有三個。”
鐵長空道:“哪三個?”
陸如心道:“除去歐獨行,至少還有南宮無名、蘇慕天和段無涯。”
鐵長空道:“近幾年老夫雖已不再過問江湖的事,但這三個人的名頭還是聽說過,據說這三個人可以算是目前江湖中最有實力的三個。”
陸如心道:“可以這麼說。南宮無名雖也姓南宮,卻不是南宮世家的人,所以他應該是三個人中的最強者。蘇慕天和段無涯雖然有錦繡山莊和大明府作爲後盾,但其才智與武功仍是江湖中屈指可數的幾個人之一。”
鐵長空道:“看來我果然老了,是該靜下來享享清福了。江山代有人才出,江湖已經是你們年輕一代的了。”
陸如心道:“太爺差矣,豈不聞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只要雄心還在,何必在意太多身外之事?”
鐵長空笑道:“罷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外面的朋友還在等着找我這把老骨頭報仇,我們也別光顧着說話,把他們忽略了。”
平道人接道:“這麼多天都等過來了,還會在乎這一時半刻嗎?何況死鬼本就不怕受累,對吧朋友?”
他這一句話自然是向着門外,可他沒想到的是黑暗中竟傳來了回答的聲音:“不錯,此刻你們已是甕中之鱉,砧上之肉,諒你們插翅也難飛。只可惜你還是說錯了一點,我現在恨不得立刻就把你們抽筋扒皮,銼骨揚灰!”
他越說越氣憤,聲音也冷得沒有一絲人氣。
平道人聽後一陣大笑,喝道:“那爲何還不進來?”
黑暗中沉默了一下,一個聲音又響起:“在你死之前,先送你一份大禮,接住了。”
話音才落門外就飛進來一物,未待衆人看清是什麼,陸如心早已從椅子上拉過一塊布扔出,正好把那東西包住。那東西被包住落在地上又滾了幾下才停住。布落下一角,隱約可以看到,那圓形的東西竟是一顆光禿禿的頭顱。
那竟是守着水井的空空上人的頭顱。
這樣一來,他們不僅少了一個主將,飲用的水源也宣告斷絕。
催命幽靈的聲音又響起:“這禿驢是第三個,牛鼻子,你將會是第四個,哈,哈哈......”
平道人怒不可喝,猛然跨出一步,把那顆頭顱拿了起來。他的朋友已經死去,但是他決不允許他死後再受到侮辱。可是忽然間他的臉色就變得烏黑,冷汗涔涔而下,渾身不住的顫抖。可他還是蹣跚着走到桌旁,慢慢地把頭顱放在桌上,然後才倒下。
孫英虹正要衝上去,陸如心已喝道:“不要碰他!”
孫英虹伸出的手硬生生止住縮了回來,眼睛就那麼看着平道人,看着他七竅中流出黑血,慢慢地沒了呼吸。
良久後她才走到桌前,盯着那個血淋淋的頭顱。
那頭骨上,還分佈着數十根慘碧色的毒針,那麼小的針,即使是白天也不容易發現,更何況是此時黑夜之中?
衆多的家眷已經在發抖,有的已站不穩。
催命幽靈那放肆而張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怎麼樣,陸如心,我說過幽靈是無處不在的,而且隨時都可以殺人,沒錯吧?”
陸如心沒有回答,他轉身對鐵長空道:“太爺,請你吩咐此地家眷,不準出任何聲音,也不得隨意走動,把大廳上所有的燈都熄滅,你和孫女俠保護好家眷。”
孫英虹道:“那你呢?”
陸如心道:“我去對付他們。”孫英虹還想再說話,陸如心又道:“既然他們會利用黑暗作掩護,我們也不妨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不現身,我們就把他引出來。”
他又對鐵長空道:“爲今之計,還是儘快把大公子叫回來,讓他一起保護家眷,此時我們已經沒有了水源,若不能一舉擊退他們,保住糧食也沒什麼用。”
鐵長空道:“我們還可以用雪。”
陸如心道:“這也不是不可以,但幽靈羣鬼也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所以只要我們能拿得到的雪都必定被他們下了毒;若是到遠處去取,”他笑了一下,“誰有把握可以順利回來?何況這樣一來,留在屋裡的人少一個,危險就增加了一分。”
不到一刻,鐵恨就帶着剩下的幾個僕人撤了回來,他看着這個已經變成煉獄的喜堂,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終於定格成爲一種憤怒。
鐵恨身高八尺,他並沒有跟隨鐵長空用鐗,他總認爲鐗不是那麼容易練,也不是那麼實用。
他用的是槍,一丈八尺長,重四十二斤的純鐵霸王槍。
槍的威力不弱,在十八般武器中排名第二。
鐵恨手中的長槍已深深地刺入地下,整根槍還在抖動。
鐵長空道:“留在這裡保護家小,只要我不倒下,你也不能!”
鐵恨咬牙一點頭,雙目怒視着門外的黑暗。他在顫抖,他的眼眶已在發紅。
大廳中的燈火已全部熄滅,沒有了月光,整個世界一片黑暗,只有雪花飄落的聲音。
很輕,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