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星光閃 第十三章 一統天下

古奕霖看着雲鳳弦的背影,輕嘆一聲:“她還能去哪,自然是去問莫火離,真是個聽風就是雨的性子。”嘴裡說着,腳下卻也跟了出去。

風浩然眉峰微揚,心下有些歉然,就算風靈國的人又傷天害理,雲鳳弦卻沒做過對不起人的事,這般遷怒於她,實在不該。迫得她去質問莫火離,怕也於她有害,就算她出身高貴,這裡畢竟是邊城,是莫火離的地盤啊!這樣一想,他心下更覺不安,也不多想,便也快步跟過去了。

莫火離人在正廳。張成前領兵努力拖延炎烈國軍隊,雖沒有大的正面戰事,但一路趕回明月關,也經歷了許多艱難搏殺,死者雖少,傷者甚重。

莫火離素來愛護兵士,這等事,總是親力親爲,在城上剛安置到一半,聽說帥府出事,氣也來不及喘一口,就快馬回府。

知道雲鳳弦無恙,他鬆了口氣,又不能放下公務不理,又不能對那來歷不明的客人不加堤防,只好讓自己得力的副將李隨留在帥府駐守,也請嚴恕寬在府中多多照料。他自己接着去安排各項雜務,好不容易忙完了,回了帥府,進了正廳,還不及歇一口氣,喝一口水,雲鳳弦已經快步進來了。

莫火離忙站起身來:“公子。”

雲鳳弦目光一掃,見廳中僅有莫火離、嚴恕寬、李隨等三人,連衛靖臨都不知人在哪裡,倒也不怕人多嘴雜,目光只凝在莫火離身上:“我有話想問你。”

莫火離看她神色鄭重,忙道:“公子儘管發問,末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雲鳳弦一字一頓地問:“我聽說風靈國的駐邊士兵,姦淫金沙國民女,此事可當真?”

莫火離臉色微微一變,沒有即時答話。

雲鳳弦提高聲音問:“此事可當真?”

莫火離終於點了點頭,字字沉重:“此事當真。”

雲鳳弦心頭怒火狂燃,猛得一掌擊在桌上,整個桌上杯盤一陣亂響:“你怎麼能夠這樣。”

莫火離木然而立,並不答話。

雲鳳弦滿心狂怒:“好一位邊關主帥,你就是這樣治軍的嗎,你的軍紀靠的就是這樣維持的嗎?”

莫火離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跪倒在雲鳳弦面前:“末將治軍不嚴,請公子降罪。”

雲鳳弦冷笑一聲:“降罪?說得好聽,我能降你什麼罪,我手中有什麼權柄降你的罪?在這明月關內,我又能將你如何?”她平生最恨的便是這姦淫擄掠之事,所以越說越是憤慨滿胸,口氣越發凌厲似劍。

莫火離只是垂首無語。

雲鳳弦心痛如絞:“你是將軍,憐愛自己的兵士,難道不是你的屬下,生死榮辱便都不值錢了嗎?你守衛風靈國的百姓,功不可沒,難道金沙國的百姓,就活該受盡凌辱嗎?”

莫火離依然沉默不語。

卻有掌聲響了起來:“罵得好,罵得好啊!”

雲鳳弦一愣回首。

拍掌的,不是和古奕霖一起,正從外面進來的風浩然,而是正在廳內,冷眼旁觀的嚴恕寬。

傻瓜也知道,嚴恕寬絕不可能會真心稱讚雲鳳弦罵得好,雲鳳弦只是一挑眉,冷冷問:“嚴大人,你是什麼意思?”

嚴恕寬淡淡道:“下官能有什麼意思?公子今尊玉貴,對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是想打便打,想罵便罵,我們除了說一聲公子罵得好,還能怎麼樣?”

雲鳳弦冷下臉來,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嚴恕寬,一字一字道:“嚴大人,在你看來,是我苛待了你們,可是金沙國人所受的苛待,又有什麼人爲他們不平。”

“當然是公子出來打抱不平。”嚴恕寬寸步不讓地反諷一句。

莫火離眉峰緊皺,終於道:“嚴大人,此事皆是我帶兵無能,軍紀不肅所致,你豈可對公子無禮。”

嚴恕寬冷笑道:“說到仗勢欺人,欺壓金沙國人,我的使臣府是跑不了的,一個掃地灑水的下人,都能在金沙國肆意橫行,但將軍又有何罪?將軍領兵,也並未失德,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將軍要受苛責。”

莫火離心中焦急,聲音一沉:“嚴大人。”

雲鳳弦一挑眉:“嚴大人,對於駐衛大使府,我也的確有很多話想說,只是還沒找到時機,嚴大人既提出來了,我自然也是想問問的。至於我問莫將軍之事,不知有何錯失,還請嚴大人指教。”

嚴恕寬揹着手,悠然回眸,看了看已在廳中的風浩然:“公子來責問,想是聽了此人的話。只是邊關之事,多少曲折內情,公子知不知道?只聽一面之詞,不做深思,問大將如審賊,公子好生威風……”

莫火離再次喝止:“嚴大人。”

嚴恕寬卻是聽而未聞:“白日公子還在宴席之間,言及將士之苦,方纔莫將軍還在外頭安置所有爲公子苦戰的兵士,至此才得閒暇,水也沒喝一口,就要跪下向公子請罪了,公子好生體貼將士,這就是公子對邊關將士的敬重關愛。”

風浩然見着雲鳳弦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忍不住也冷笑了一聲:“因爲他們守邊,所以就可以姦淫女子了嗎?”

嚴恕寬根本不理會他,只望着雲鳳弦。

莫火離第三次叫道:“嚴大人。”

嚴恕寬淡淡道:“莫將軍,你自委曲求全,我也不願壞你忠義之名,只是此事,我卻斷不能視而不見,若說欺凌金沙國人的罪名,我嚴恕寬有,卻斷斷怪不到你莫將軍身上,也不該怪到你身上。”

雲鳳弦思索了一下,伸手把莫火離扶起來,對他施禮道:“將軍是忠義之人,又肯仁恕待人,雲鳳弦要是有什麼行事不當,還請將軍原諒,此事若有內情苦衷,也請將軍盡告,將軍如此愛待與我,想必也不願陷我於不義之中。”莫火離見雲鳳弦語氣誠摯,略一思索,方道:“實不相瞞,邊境軍士確有染指金沙國女子,但大多是金沙國女子自願的。”

雲鳳弦一愣:“怎麼可能?”

風浩然也訝然道:“怎會有女子自願被辱?”

嚴恕寬冷冷道:“莫將軍不肯說,就是因爲知道沒有人相信,與其說了自取其辱,不如由着你們冤枉吧!”他盯了風浩然一眼:“你親眼見過楚兵強姦金沙國女子嗎?也無非是道聽途說,你又怎知內情。”

莫火離輕嘆一聲,慢慢道:“自古以來,邊境軍隊處於苦寒之地,遠離繁華之都,士卒鬱悶,有時是需要發泄的,而與鄰國衝突,甚至姦淫擄掠的事,確也時常發生。末將不才,治軍也還算嚴謹,斷不容有這種事發生,以前也有過幾起姦淫民女、搶掠民財之事,都被末將行以軍法。只是,金沙國民女來求與士兵親熱,卻實非我所能阻的。”

風浩然大笑出聲:“真是可笑,人家好端端的女子,爲何要自尋其辱。莫將軍,你素稱名將,何以如此敢做不敢當。”

“你是心虛不敢讓我們說下去,還是真的那麼天真,根本什麼也不懂。”嚴恕寬冷冷道:“衣食足方可知倫理,在生與死的界限上掙扎的人,你對他們再說什麼禮法規矩、貞節道德,那和用鋼刀殺人一樣殘忍。”

雲鳳弦若有所悟:“嚴大人,你是指……”

“最開始,大膽來找風靈國士兵的女人,是想求活命的。金沙國人貧困,長期的飢餓和繁重的勞役,使金沙國人的生命很短,很容易積勞成疾,而金沙國人缺少藥物,也沒有買藥的錢,有的女人,爲了救自己的丈夫或孩子,甘願付出一切。她們尋找邊境的士兵做交易,希望能夠得到藥和錢。然後,漸漸也有人,只是光爲得到錢而來,只要有錢,她們可以多吃幾頓飽飯。人要能吃飽了不餓,什麼貞操節烈、道學夫子的東西,對她們都沒有意義。”

雲鳳弦深深震驚:“竟然是這樣?”

風浩然眼中有隱隱的火焰:“所以,你們就任憑這種事發生,而不加阻止?”

“阻止什麼?”嚴恕寬冷笑:“讓莫將軍下令,士兵們不許接受這些金沙國女子的挑逗?讓金沙國的女子因爲得不到錢和藥,而眼看着家人死去?”

“你們可以……”

“可以什麼?無償救他們?這裡是邊關,是最無情、最殘酷的地方,邊境軍隊所有的錢糧醫藥都是有配給份額的,可以隨便白送人的嗎?軍士們耐不住寂寞願意把自己名下的錢和藥送給女人以換取歡娛,這是他們的自由,難道還要我們主將下令,讓他們把可以在戰鬥時用來救命的藥,還有出生入死當兵得來的軍餉無償送給別人?”嚴恕寬語氣之間,滿是譏嘲。

風浩然唯有默然不語。

莫火離輕聲道:“不瞞公子說,末將這樣做,也是有私心的。邊關駐防的將士有幾萬人,全都是年輕的漢子,他們遠離故土,來到邊城,不比國內的軍隊,可以換期輪班,可以有休息的時候去自找樂子,他們只能長年累月留在這荒涼的邊城,滿眼都是蒼涼景色,邊民本來就少,其中女子更少。那都是精壯的漢子,長年精力不得發泄,苦悶難當,軍中也一樣會有騷亂的。說是什麼治軍嚴謹,但治軍也要順乎人性,只可通,不能堵,否則必生兵變。但末將也知,如此決定,有失仁厚,所以公子有責,末將無以推脫。”

雲鳳弦長久地沉默着,不言不語。

風浩然臉色鐵青,也是一語不發。

嚴恕寬目光在幾個人之間掃過,慢慢地道:“有失仁厚,不念貞德嗎?這些條條框框,都是那些繁華之都、衣食無憂之地的人,才能講究的。比如兄弟同妻,被人視作無恥,可是在極北荒涼之地,女少男多,爲了生命的延續,往往兄弟幾個,只有一個妻子,世人都視爲平常,絕無羞恥之念,只因爲,活下去,讓生命繼續下去,本身就高於一切。現在的金沙國就是這樣。”他深吸一口氣:“說到欺壓金沙國人,真正做過的,只有我。其實我對金沙國王所施的壓,全是站在風靈國的利益上,爲了不讓炎烈國奪得更大的利益,所以必須把風靈國的利益最大化。至於欺侮風靈國百姓的事,我沒有做過,但我手下的人做過,我知道,卻也沒有去管。他們同樣遠離故土,長駐異鄉,只拿微薄的銀子,若是沒有別的補償,他們如何安心,又如何甘心。而且風靈國已逼金沙國過甚,就算再對金沙國小施仁義,金沙國人的仇恨也不會減輕,倒不如以強凌之,以勢壓之,讓金沙國俱風靈國遠甚炎烈國。公子若認爲我做得不對,回京之後,自與攝政王商議,儘可將我奪官去職。只是莫將軍卻從未做過欺辱無辜之事,公子豈可錯怪於他。”

他至此又冷笑一聲:“如今事情前因後果,已盡告公子,要如何決斷,任憑公子吧!”

雲鳳弦擰眉而立,欲言又止。

嚴恕寬卻是步步逼人:“我知道公子仍覺得此事大不仁厚,乃非道之事,那公子大可讓莫將軍下令,從此風靈國軍隊不可再接近金沙國女子,且看金沙國女子,是感激公子救了她們的貞操,還是痛恨公子毀了她們最後一絲希望。”

一聲長嘆,倏然響起。風浩然深深嘆息,搖了搖頭,望了望廳中衆人,這才道:“你們不要過分爲難她,這都是我的錯,她只是太熱心了。”他沒再說話,扭頭離去,連身影,都似乎是暗淡的。

雲鳳弦快步追出去:“風大哥,你去哪?”

風浩然沒有回頭:“我無法責怪莫將軍,但我也同樣無法接受這些士兵所做的事,儘管似乎真的你情我願,若是硬要阻止,還會惹來所有人的埋怨,但是,我想,我還是不能留在這裡,不能對一切視若無睹,所以我要走了。”

雲鳳弦輕聲道:“你就不能再我這裡做客幾天才走嗎?”

風浩然搖頭:“年少之時,總是熱血激昂,總以爲,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年事漸長,江湖歷練,才知道,原來,世事大多一片灰色,人也很難真正分清好壞。原以爲,自己心境眼界都成熟了,到如今才知道,依然又是錯,原來一個普通人,再怎麼人情通達,他看事情的眼光,與君王,與宰相,與治一國治一軍的名臣重將,還是完全不同的,原來世間,竟真有分不清對錯之事。”

雲鳳弦激動地叫了起來:“不,不是這樣的,世事再複雜,都還有一個基本的原則道德在其中,不可違反,不能狡辯,總有分清對錯是非的那一刻,只是現在,他們還不明白,只是現在,還沒有一種簡單、有效、容易分辨,併爲所有人接受的道德共存於諸國。”

風浩然嘆息:“這些太深奧了,我不明白,也已不想明白。你我雖是陌路相交,卻也相知相重,也曾互救過對方。我跟過來,只想確定你安全,現在既知你是風靈國貴人,安全必然無慮,我也就放心了。這明月關,我是不能再待,我也不想留在這些口口聲聲,並無失德,讓人難以反駁的風靈國兵將身邊,就此告別了。”

“風大哥,你去哪,金沙國嗎?”雲鳳弦急切地問。

“我在金沙國三年,黯然度日,現今出手結怨,想必難再回復舊時平靜生活了。而且,因爲你,我竟發現,我的血還沒有冷透,心也沒有真的死掉,我想再去走走看看,天下之大,總有容我這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之處。”

風浩然說話間,袍袖微拂,已是飄然掠起。

雲鳳弦在原地大聲道:“風大哥,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風浩然的聲音隨風傳來,卻又轉眼逝去:“有緣自會相見。”

雲鳳弦靜靜望着風浩然漸漸遠去的身影,良久,纔回頭看向莫火離和嚴恕寬:“莫將軍,今日之事,是我太莽撞失禮,冤枉你了。雖然,我並不認爲金沙國女子和風靈國軍士的這種交易是正確的,但也只得承認,在目前的困境中,這是無法避免的。在無法有效改變目前僵局的情況下,我不會要求你下任何死命令。”

他再轉頭面對嚴恕寬:“嚴大人,無論你有多少理由,我仍然認爲,欺凌沒有反抗之力的弱小,是非常卑鄙的行爲,不過我也知道,你對我的敬意,並沒有大到可以讓你服從我的命令,只要你還是風靈國駐衛使臣,你就會按照你的想法來做。但是,我也一定會把我的想法告訴攝政王,如何取捨,將是他的事。”

莫火離臉色始終沉重,嚴恕寬則是安之若素。

雲鳳弦輕輕嘆息一聲,只覺精神無比疲憊:“我累了。”

莫火離會意:“公子房間的房門壞了,請容末將爲公子另外安排房間。”

古奕霖一直保持着沉默,沉默地看着大廳裡德爭執、說明,沉默地看風浩然悵然而去、雲鳳弦黯然神傷,沉默地跟着雲鳳弦到了房間,看着雲鳳弦坐下來發呆,眼神一片悲涼。他依然沒有開口全說她,只是靜靜走到她的身旁,輕輕牽起雲鳳弦的手,

雲鳳弦感覺道古奕霖掌中的溫暖,微微擡頭,看到他眼中的關懷,輕輕嘆了一口氣:“現在的我,真的是很沒用,我無法做到任何事,不能讓風靈國不威逼金沙國,也不能制止金沙國女子以身體來換取藥品和金錢,真的太沒用了。”

古奕霖輕輕道:“你不要太勉強自己,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什麼人可以勝天呢?我以前也從不知人世間,有這麼多悲涼苦難,是跟你出來,才能真正張眼看這個世界,是和臨公子在一起,才能真正接觸貧窮的百姓。我覺得,對於苦難的他們來說,不能用道德禮法來約束,而莫將軍的做法,也並沒有太大失德之處。”

雲鳳弦搖搖頭:“奕霖,你不明白,或者,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人能明白。莫火離能約束士兵,不去燒殺擄掠、強搶民女,就已是非常了不起了,的確,別的將軍還屠城濫殺呢!莫火離是一位多麼仁厚的將軍,但真正的道德,不該是這樣的。或者,對於兩國對金沙國的逼迫,局外人,也不過說一句天下大勢,懷金其罪,嘆息兩聲就罷了,在亂世中,怎能指望,站在國家立場的人能講仁義道德。但不對就是不對,不能因爲全世界的人都認爲以強凌弱是正常的,就可以抹殺他的錯誤。”

古奕霖越聽越是糊塗:“我不明白。”

雲鳳弦輕嘆,最後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她突然又想起了那個外表冷冰冰的風紫輝。可是風紫輝至今,還生死不知,她卻困在這明月關內,明知有無數不幸,卻救不了任何人。

古奕霖沉默了下去,過了很久很久,才輕輕說:“若要天下沒有殺戮,也不是沒有法子的。”

雲鳳弦一怔:“你知道?”

古奕霖點了點頭,目光既深沉也明亮。

雲鳳弦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他:“是什麼法子?”

古奕霖一字字道:“一統天下。”

雲鳳弦猛然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古奕霖徐徐道:“我從小就被教導如何當一個皇后,對於天下大勢,也要學會分析,只是從來無心於此,隨你出宮之後,與你一般,輕看富貴,那些爭權奪利、殺戮爭鬥,在我看來,只如小醜跳樑,不堪一提,只要能和你安然一生共度,哪管他天下興亡。可是,這段日子,我和臨公子一起,四處追尋你的下落,沒有了高高在上的身份,沒有人服侍照料,很多時候,混跡於民間,瞭解了許多百姓的疾苦,風靈國的百姓,大多安樂知足,說起風靈國之外的紛爭,無不慶幸身在風靈國,無不慶幸當年雲昱風征服諸國,給了他們安樂的生活。

後來,到了金沙國境內,也親眼看到金沙國人生活的困苦,只覺觸目驚心,臨公子還告訴我,金沙國人還不是最可憐的,因爲金沙國境內至少還沒有打仗,如果到那些常常發生戰亂的國度去看,纔會真正明白,什麼事人間地獄。那時,我只有悲憫之心,卻沒有任何可以救助蒼生的辦法,直到剛纔風浩然對你說出,要救金沙國,先滅金沙國。”他慢慢擡起頭,深深凝視雲鳳弦:“天下紛爭一日不休,世間百姓就一日不能擺脫殺戮和苦難,帝王將相,只關心自己的權位名望、蓋世奇功。就算是講再多的仁義道德,他們也不會停止爭殺。若要予之,必先取之。只有平定天下,建立一個廣闊的國度,有一個強有力的君主,讓國家長治久安,才能給百姓真正的安寧。否則縱強如風靈國,在四面強敵環伺之下,也只是依賴一兩個英豪明君支持,一旦換了君主,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許不過數年,便將國家敗落掉了,到那時,今日金沙國百姓的苦難,便是我風靈國百姓明日的結局。”

雲鳳弦嘆口氣:“你說的確有道理,可是當今天下,又有什麼人,能夠掃平各國,統一天下呢?”

古奕霖只是靜靜凝視她,久久無言。

雲鳳弦漸漸感覺不對,忽的叫了起來:“等等,你該不會……”

古奕霖微笑起來了。

雲鳳弦深吸一口氣,用不能置信的聲音問道:“你該不會是說……”她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表情有些滑稽:“我吧!”

古奕霖含笑點頭:“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到呢?”

雲鳳弦只覺頭大如牛:“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古奕霖搖搖頭,神色安寧:“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要掃平諸國,必須有強有力的軍隊,而你是天下七強之一的大風靈國皇帝,這一點,不是其他人所能相比的。”

雲鳳弦苦笑:“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沒有云昱風的同意,我調不動一兵一卒。”

“我知道雲昱風對你雖有些疑忌之意,但有更多感激之心,還有長輩對晚輩的憐愛。他不會生子,早就決定,平定一切紛亂,再把一個安定的江山傳給你。這種情況下,你若將大志與他坦承,他必然也是歡喜的。能一統天下,於他個人的功業,於風靈國的將來,都是好的。當今七強,除了慶國之外,又有哪一國,不想踏平天下呢?若你與雲昱風合作,我相信,世間沒有任何人可以對抗。”

雲鳳弦搖頭:“天啊!我知道雲昱風的才能使很好,可是,你是不是也太高估他了。”

古奕霖笑道:“我不是高估他,我只是對你有信心。”

“什麼?”

“論到權謀兵法政略,雲昱風的確世間少有,但是,有這種才能的,天下也並不僅僅只有他一個,而你的才能,卻無人可以相比。”

雲鳳弦望着古奕霖,彷彿是第一回認識他一般不可思議:“有嗎,我怎麼不覺得。”

“當日你離宮之時,曾和雲昱風說過很多話,你說的很散,但卻震動了身爲攝政王的他,我在旁邊聽了也覺得很震驚。你總是對什麼都無所謂,你總是心無大志,可是你知不知道,很多時候,你能看到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的角落,你清楚人性,卻還願意相信人性,你知道人心,卻從不對人心失望。你自以爲平常,卻總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以心服人。三哥是什麼樣的人,心冷如鐵,殘忍刻毒,在看到你被殺之後,也爲你難過了很久。明月堂的人都是殺手,冷心冷情,但卻有人甘願爲救你而死。你來到邊城,只淡淡一席話,就感動得讓莫火離對你拜倒。你覺得一切平常,但你有所有梟雄都沒有的優點,你能以真心待人,卻從不苛求人性完美而肯順應人心,而且對於治國治軍,還有其他方面,你總有你的一套,別人無法想到的方式。如果有一個世界,可以讓你盡情施展,我總想,到那時,必能創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國度來。”

古奕霖定定地望着雲鳳弦,繼續道:“最重要的是,你能真正的憐憫百姓,真正地站在別人的角度爲他們着想。當今天下,英雄輩出,有機會統一天下的人,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但是,你曾說過,朝代更替,也無非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一個窮兵黷武的人,就算統一天下,對百姓就是福嗎?一個奪國滅族,一路成功的人,不免得意忘形,不免自驕自傲于軍功,將來,又有多少機會可以蒐羅天下財富美人以己用,勞民傷財以悅己呢?又或者在征戰之中,不惜用屠城手段來取勝呢?

而這些,你都不會做。你不會爲了打一場勝仗,犧牲更多的人,你不會因爲成爲君王,就漠視你的子民,你不會因爲戰事結束,就殺戮功臣,你不會遍選美人,你不會加重賦稅,你可以成爲明君仁君,你甚至能……以身爲君王的權力,推行你的理想,也許很多很多年之後,你心中的那個美好的世界,會成爲真實。”古奕霖一口氣不斷,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下來,聽得雲鳳弦目瞪口呆,良久良久才凝望古奕霖,深深地問:“這是你的願望嗎?讓我統一天下,讓我創下不世功業,讓我成爲蓋世英雄,成爲一個前所未有強大國度的開國帝王,這是你的願望嗎?”

她應該怎麼說呢?是因爲古奕霖太愛自己了嗎?還是他對自己太過蠻從,爲什麼對她有這樣的理解呢?

是不是把她想象得太好了。如今的她,只想安安分分得過日子,纔不想把自己扔進那害人害己的火坑裡。

古奕霖搖搖頭:“不,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我的願望,只是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君王也罷,平民也罷,皆不分離,只是因爲,我經歷了這麼多事,看到了這麼多困苦災難,所以希望世人都可以過得和我一樣幸福快樂,如果有一個人能夠給天下帶來安寧,我希望那個人能夠是你,也相信你可以做到。但這,僅僅只是一個想法。我知道你喜歡隨性自在的生活,你若不願意,也無需勉強,不必爲了怕我失望而痛苦。”

他輕輕笑起來,眼中是海一樣深的感情:“我憐憫世人,但我更在乎你,你快樂,我纔可以快樂,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介意天下將會有怎樣的變動。”

雲鳳弦聽出他語氣中的似海深情,大爲動容,情不自禁,抱她入懷,良久才說:“我的心很亂,在你說這些之前,我從不曾想過這方面的事,你讓我好好考慮,好嗎?”

古奕霖柔順地回抱住她,輕聲道:“沒有關係,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都不要緊。那些話,我也是興致來了,胡說罷了,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雲鳳弦不說話,只是靜靜抱緊他,過了很久很久,才喃喃道:“讓我想一想,真的,或許我真的要好好地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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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紅顏 第四十一章 化血傳人第五十章 各勢既出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三章 鴛鴦之盟卷二 日月現 第三十三章 風起雲海卷四 暗魂定 第27章 背叛朕本紅顏 第四十章 情深一片卷三 星光閃 第十三章 一統天下卷二 日月現 第3章 皇帝遇險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十七章 傾城劍舞卷四 暗魂定 第十章 我要嫁你第五十二章 所謂的瘋狂卷四 暗魂定 第26章 深夜刺殺第二十五章 皇后情動卷二 日月現 第5章 美人的心思第四十九章 決然而走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七章 很久以前的事卷三 星光閃 第十二章 江湖中的方式第二十八章 無窮無盡的絕望第二十章 守情之絲卷四 暗魂定 第十六章 暗魂初動第四十七章 又遇可愛少年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四章 誰對誰錯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五章 美人,嫁我吧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二章 他不是公主第八章 慈母的苦心(二更)朕本紅顏 第四十五章 紫輝顯神威第五十七章 荒唐的聖旨第三十八章 傾世梟雄的悲哀第四十六章 齊齊護駕第八章 夜聽御女的可憐人第三十八章 不要和人私奔第一章 你又玩偷窺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一章 不請自來的神醫第六章 欠債是要還的(三更)第四十九章 春夜是何人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一章 各有所思第七章 真是惡霸?第四十九章 春夜是何人卷四 暗魂定 第一章 便宜女婿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四章 誰對誰錯第四十三章 是昏君又如何第四十七章 又遇可愛少年卷四 暗魂定 第8章 只欠東風第十九章 神秘少年第七章 真是惡霸?第十章 惹事精轉世卷三 星光閃 第七章 我是聰明人第五十章 夢魘中的天魔(入V公告)第五十一章 悲傷欲絕的真相第六章 欠債是要還的(三更)第七章 真是惡霸?朕本紅顏 第三十八章 以一當十第三十八章 傾世梟雄的悲哀第四十六章 齊齊護駕卷二 日月現 第3章 皇帝遇險第三章 靈魂相融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七章 深情表白第三十五章 我們還是朋友?朕本紅顏 第四十七章 新婚奇變第二卷 24 第二十四章 真心爲何卷四 暗魂定 第30章 多謝你卷四 暗魂定 第十六章 暗魂初動第四十一章 調戲靦腆皇后第八章 夜聽御女的可憐人第62章 冷眼旁觀者(卷一完)卷四 暗魂定 第27章 背叛卷四 暗魂定 第十章 我要嫁你卷四 暗魂定 第五章 黑暗的光明第二卷23 朕本紅顏 第二十三章 痛的極致第五十九章 瘋狂的交易第五十一章 悲傷欲絕的真相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三章 鴛鴦之盟第二十二章 先下手爲強卷三 星光閃 第二章 峰迴路轉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五章 風雨欲來第二十三章 不能啓齒之事卷二 14第十四章 貴人相助第二十二章 先下手爲強第61章 情斷義絕卷四 暗魂定 第26章 深夜刺殺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十七章 傾城劍舞第四十四章 親政前夕第四十二章 謀殺親夫啊第九章 上海湖城第七章 不能拒絕的霸王契約第二十六章 飄零者卷四 暗魂定 第6章 靖臨之心卷四 暗魂定 第9章 忘憂之憂卷二 14第十四章 貴人相助第十一章 言詞厲色第二十一章 莫明奇妙的定婚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二十章 要美人的男人第四十四章 親政前夕第三十四章 原來她是他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二十章 要美人的男人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五章 美人,嫁我吧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一章 各有所思第三十九章 真情的流露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一章 不請自來的神醫第二十七章 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