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嗎?”
“是,剛剛離開皇宮。”
“真是個有趣的皇帝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人意料,就連她離開所帶的東西,都讓人目瞪口呆。”
修長白嫩的手輕輕拿起桌上剛剛送達的紙條,十分慵懶地道。
程一伸指輕攏額頭,頜首道:“你說的沒錯,皇宮裡的寶藏幾乎被他搬掉一半了吧!”
“最讓我意外的是……從七品到一品各種不同官員,不同身份的印信文書全部配齊,連可以證明他是王室子弟,當朝親王般尊貴身份的盤龍珮也戴着。在這風靈國的天下,隨她走到哪裡,都可以調度官府,就算不露真實身份,也絕對見官大一級,果然準備齊全。”
“嗯~還有一百萬兩全國通用的銀票,一箱金,兩箱銀,隨便他怎麼花用,走遍天下皆不怕。”程一說到後面,也是淡笑着搖頭。
半躺在牀上的男子眼媚如絲,凝視着遠方的目光波光流轉,懶懶地聲音裡透着幾分興味,“真是個絕妙有趣的皇帝,最妙的是,她居然把雲鳳晴也帶上了,而更讓我意外的是雲昱風居然會同意。”
“他們爭了許久,雲昱風才同意的。關於這次刺殺雲昱風之事,誰都知道是雲鳳晴指使的。可是,雲鳳弦不想追究。她站的立場很穩,既然她連雲昱風都可以原諒成全,自然不想再殺那個王爺。雲昱風自己先就犯了弒君之罪,也沒有立場就此事爭執。雲鳳弦說是不想看到皇室之間再次操戈,也不希望有任何人讓人以爲朝局不穩,也不願讓人指責雲昱風,所以她要帶走蕭遠。”
“據密報,雲鳳晴看似胡作妄爲,但材質慧力嘛……就連雲昱風也不至於容不了他……如果雲昱風要算舊賬,或是打算一步步消滅先皇之子,遠在國都之外的雲鳳晴就可以保住性命,到那時,她的舊部會採取的報復行動,也會讓雲昱風三思而行了。這一着棋,果然有意思的很呢!”
程一仍然一語不發,倚窗下望,窗下大道上,兩輛氣派大得嚇死人的馬車正徐徐而過。馬車內部,自然非常之舒適豪華。底下墊滿了名貴的虎皮,椅上的坐墊和靠背鬆軟舒適,用的是清一色御繡錦緞。四角上是造型爲展翅欲飛的鳳凰,鳳嘴上各銜着一盞琉璃蓮花燈,隨時白日尚未點燭,等下垂着一排七色彩珠,隨着車身移動輕輕碰撞,發出如流水一般悅耳動聽的聲音。
馬車內的精美小案臺上放四時鮮果,各式點心。雲鳳弦一雙手忙得上上下下,不亦樂乎。“好吃,真好吃,奕霖,你要不要來一塊?”
“對了,大哥你慢用,不用對我客氣啊!”
“夠了,雲鳳弦,你到底想幹什麼?要殺就殺,何必如此戲弄於我。”雲鳳晴可沒她這麼好的心情,一揚手就要把整個桌案全掀翻過去。
雲鳳弦眼疾手快,迅速抓住雲鳳晴伸過來的手掌,叫他動彈不得,笑嘻嘻道:“大哥,你記住了,我現在是微服出巡,遊歷四方。從現在開始,我叫雲鳳弦,你可以叫我鳳弦。”
她又回過頭,衝古奕霖如眨眨眼,“你可以叫我鳳哥哥~”
面對她這樣輕鬆的笑臉,古奕霖和雲鳳弦,居然一起生出懊惱地想一拳把這可惡笑容打扁的衝動。雲鳳晴的手雖被制,古奕霖倒還可以神色不動,恍若無事地把手悄悄伸出去,用力一擰,在聽到悲憤的慘叫聲之後,同樣眼也不眨一下地收回手,繼續微笑地看着雲鳳弦。
雲鳳弦痛得滿頭冷汗,敢怒而不敢言,只要對雲鳳晴惡狠狠地道:“好好的,大家都是兄弟,你兇什麼兇?”她用力一甩手,雲鳳晴受力後身子一晃,幾乎在馬車裡跌倒,但他眼神中的陰冷憤怒卻絲毫不減:“你到底打什麼主意,要帶我去哪裡?”
雲鳳弦沒有理會他,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最後她嘆了口氣,“大哥,我來問你,如今朝局安定,我和小叔之間的爭鬥早已平息,大臣們不再彷徨無主,這個時候,那些言官御史閒着沒事,最有可能參奏誰?”
雲鳳晴冷笑一聲:“自然是我,那又如何?”
“你也知道你以前橫行霸道,欺壓良善,做過多少令人髮指的事了。以前大家爲了維持勢力平衡,誰也不來多事追究,如今真要把過去的事都掀出來,罪足致死。你縱不怕死,可是你的母妃呢?她能忍心看你受死嗎?她若要一力維護你,只怕也難免受連累,不如我先一步把你帶走。那邊小叔會下詔書,說是你行爲不檢,把你罰去守皇陵了。先一步平了天下人之怒,這樣不好嗎?”
雲鳳晴情色頃刻冰冷,他指指地盯着雲鳳弦,一字一頓地道:“果然大仁大義,我現在是不是應該磕頭三呼萬歲?”
“好吧,我承認,我和小叔這麼做,也自由私心在。分開了你和你的母妃,你們彼此顧忌對方的安危,想來也就不敢太肆無忌憚了。只是這樣做,何嘗不是爲了保全你。老實說,我並不喜歡你,你以前的作爲,令人髮指。但是,在這個權力鬥爭的中心,誰的手上沒沾血,誰能自稱是正人君子。我不相信有全然的壞人,不相信有無理由的作惡。念在兄弟之情,我願意試着原諒你,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我不想骨肉相殘,不想天下人看皇族的笑話,也不想讓任何外國勢力以爲,風靈國的皇室內部仍然紛爭不休,他們還有可乘之機。但是,如果你們以後再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就不要怪我了。”
雲鳳晴倏地大笑出聲,“好啊!陛下你不怕我心狠手辣,不怕我背後刺你一刀,你儘可帶我往天涯海角而去。”
古奕霖眉頭微皺,怒道:“陛下這般待你,你卻……”
雲鳳弦笑着拍拍古奕霖氣的微顫的手,止住他的怒叱,悠然笑道:“大哥,我們是好兄弟,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咱們兄弟把臂同遊天下,又有什麼不好的。不過,我那母后卻一直不放心我,臨行前拉着我一聲聲叮嚀,要我每天飛鴿傳書給她報平安,如果我要出了事,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她都把賬算到你身上。先賜死貴太妃,然後把我那千嬌百媚的公主姐姐貶爲庶人,送到教坊去。”
望着慘然變色的雲鳳晴,雲鳳弦笑的無比親切,“不過,母后實在是多慮了,你是我的大哥,心疼我這小弟還來不及,怎麼會害我。這一路行程,相比大哥能與我相伴盡歡,要有了危險,必是要竭力保護我的,對不對?”
雲鳳晴臉色鐵青,眼中都是足可把天地焚盡的怒火,雙拳緊握,發出“咯咯”的異響,額頭青筋迸起,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頓說:“自然,我們是好兄弟,我豈能不護着你。”
雲鳳弦在心中狂笑,果然惡人必須惡人磨。她這回合是大獲全勝,神清氣爽的她開開心心又抓了一塊糕餅送進嘴裡,吃的滿口溢香,斜倚着靠椅上,從車窗裡打量車外景緻。
她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風紫輝的臉,視線朝着車外看了看,輕咳一聲,“我去外面透透氣。”說完,她也不理會車裡兩個人是什麼反應,拉開車簾走了出去。
古奕霖也不阻攔她,徑直地拿了案上銀壺,自斟了一杯酒,淺呷了一口,才擡頭對雲鳳晴微微一笑,道:“大哥,既然大家都已出了皇宮,就不要再用皇族的身份禮儀相對了。她保全你的一番苦心,我不求你立刻諒解明白,但望你可以試着接受。日久見人心,皇家子弟之間,也不該只有殺伐爭鬥吧!”
雲鳳晴因爲剛纔所受的強大震撼,還沒有立刻回過神,愣了半天,纔有些木然地說:“如果,如果雲鳳弦不是最可怕的僞君子,就是最危險的瘋子。”
古奕霖對他所說的沒有半分的惱怒,他笑顏如舊,淡雅地道:“我只知道她是我的丈夫,是一個永遠可以給人無限驚喜,永遠出人意料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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