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們……”吳陰天快速的用目光打量了一下二人,立即哈哈大笑,“真是不好意思,我立即命人再送來一張便是。”他微一點頭,轉身出去,反掩門板後,便是再沒也聽到他的腳步聲。
“想不到此人輕功也非同一般。”楊樂天暗驚,擡頭間,卻看到琳兒正望着牆上一幅畫出神。
這是一幅女人的畫像,畫中之人手捧蓮花,獨處於山崖之上,一身輕紫羅衫,隨微風輕輕飄動。她正自垂首,秋波中滿是幽怨和哀思之氣。
“你在想什麼?”楊樂天踱到琳兒身後,擡手輕拍到琳兒肩頭,“那畫中之人倒也生得嬌巧。”
琳兒秋波一轉,白了楊樂天一眼。
楊樂天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嗯”了一聲。他忽的側身,左手一擡,右手一轉,便一把摟住了琳兒的柳腰,深情款款地看着琳兒如水的眸子,“不過在我眼中沒有人比你更美。”
二人的目光再次匯聚一處,立即迸射出愛的火花。琳兒微笑着,清眸中帶出少女的羞澀,忽覺眼前一黑,身子傾倒在楊樂天的懷中……
“楊大哥,楊大哥!”琳兒急切地呼喊,彷彿又看到了皮鞭高舉,楊樂天握住了師父的手,又在下一刻,楊大哥的胸膛流出了血,溼透了整個衣袍。琳兒認得那劍身上的花紋,那是師父的利劍,在筆直地插在楊大哥的心口。高大的身軀轟然倒下,琳兒居然沒能扶住,眼看着這個男人爲她而死。
“不要死,楊大哥,楊大哥……”琳兒的意志瞬間崩潰,雙肩猛烈地顫抖起來。卻在此時,那個血幹而亡的男人睜開了血色的眸子,向着空中伸出了一隻手,“琳兒,琳兒……”
琳兒趕忙拉住這隻手,想從地府把他的楊大哥扯回來。但她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用不上力氣,只聽到耳邊一聲急過一聲的呼喚:“琳兒,琳兒!”
琳兒急得睜開眼睛,看清了一切。簡單幹淨的小屋,牆上的仕女圖,還有面前的兩個人,一男一女。
“原來是場夢魘!”琳兒恍悟。原來,只有耳邊的呼喚是真切的,卻不是楊樂天在叫她,而是陰天大哥的聲音。
“楊大哥呢?”琳兒迫不及待地問。
“楊樂天麼?”吳陰天立定在牀邊,沉靜地回答,“我爹有事找他,一會兒便來。你還是安心在這裡休息吧,既然有傷在身,就不宜太過操勞。”
“琳兒,你沒事了吧?受了傷,也不知會一聲,害得大家爲你擔心半天。”吳雨燕不知何時來到屋中,只見她從吳陰天身後閃了出來,柳眉一揚,“一開口,就要找你的情郎呀,真是重色輕友!”
“我只是擔心……”琳兒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其實吳雨燕兵乓一席話,琳兒實在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
吳雨燕一擺手,“算了,不用解釋了,只會越描越黑的。你這身子骨,還是聽我三哥的話,安心休息纔好。你一定想見你的楊大哥吧,好了,我這就幫你去叫。”
“我也走了,不打擾琳兒姑娘休息。”吳陰天整了整衣衫,依然保持着翩翩公子的風度。
“陰天大哥!”琳兒突然叫住了他,淡淡地開口:“謝謝你。”
吳陰天笑了笑,那笑容甚是和藹,然而其中卻夾雜着一些不和諧的音階,讓人看着不太舒服,琳兒竟然打了個冷顫,或許,那是吳陰天特殊的表達方式吧!
“琳兒,你醒了!”那是楊樂天的語調。他匆忙的闖進來,恰與吳陰天撞了個滿懷。吳陰天規規矩矩的一弓身,“請看路。”
楊樂天一怔,無暇理會於他,急忙奔至塌前,對琳兒關切起來:“怎麼樣?好些沒有?”
琳兒脣角微揚,“好多了,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盟主喚我,我倆既然寄人籬下,不能不去。”
“說的也是。來得匆忙,還未曾向他老人家問好。”琳兒輕嘆一聲,皺了皺眉,“他找你有事麼?”
“也沒什麼,就是商討武林大會的事。”
“武林大會?爲何找你?”琳兒疑惑。
“我也不知。”
琳兒的神色迅速黯淡下去,沒人能猜透盟主的心思,她只是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卻不知從何說起。
“楊大哥,我想出去透透氣,這裡太悶了,頭總是昏昏的。”
“好,這裡空氣的確需要更新。”楊樂天小心謹慎地攙扶着琳兒,緩緩地踱到門外,一陣春風悠悠的浮面吹來,嫩竹的香味當真令人神清氣爽。他二人緩慢地穿過稀疏的竹林,怎料眼前竟然閃出一片偌大的荷塘來。
“原來這裡也有荷塘!”琳兒興奮地叫了起來。
楊樂天遲疑着,“你很喜歡荷花麼?”
“還好。我只是看到這個荷塘好大,梅山沒有……”
楊樂天見琳兒對荷塘一見傾心,看得出她眸光中的流連之情,便道:“那好,以後我們每日都來這裡欣賞這荷塘美景。”琳兒用力地點點頭,喜悅之情易於言表。
如此這樣,琳兒的身體一天天的康復起來,他們每日都要來這荷塘,看塘中蓮花,看池中游魚,看朝陽東昇,看落日餘暉。有時琳兒會與吳雨燕一同遊玩嬉戲,或是切磋武功。楊樂天也偶然會被盟主叫去,商討武林大會之事。儘管每日的生活平淡無奇,然而能夠有楊樂天日夜相伴,這是琳兒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這日黃昏和往常一樣,二人來到荷塘散步。夕陽西下,天邊的雲彩隱隱地罩上了一層紅色的面紗,漸漸地,天色暗淡下來。琳兒正看得入神,忽然一道黑影從水面掠過,儘管只是一晃。
“楊大哥,你看到什麼沒有?”琳兒登時警覺。
“看到了。不過沒看清楚。”楊樂天淡淡地回答,依舊保持着一貫的鎮定和冷靜。
琳兒驚疑地望向楊樂天,“難道有人敢潛到無名山莊來偷盜?”
“不,他不會是盜賊。”楊樂天語聲篤定。
“何以見得?”
“直覺。”楊樂天語波不驚,但他只是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加了提防:“身行如此迅速,定然不可小覷。看來這幾日,我要多加小心纔是。”
“琳兒,我們回去吧!只要有我在,你不必擔心。”楊樂天攬過琳兒,拍了拍她的胳膊,輕輕安撫。
幾日過去,山莊內依然風平浪靜。楊樂天看上去並不擔心,也不曾提及黑影之事,只是和琳兒寸步不離,默默地守護着她。然而,黑影的再次出現,卻不得不使他精神緊張。
這次,楊樂天清楚的看到了黑影從他的房門口閃過。他一路跟隨,然而,他並不希望被黑影發現,因爲他想知道黑影的來意,於是放慢了腳步。
黑影穿過竹林,再次來到荷塘。出乎意料的是,黑影居然立定,默默地注視着池中蓮花,良久不離。
隱藏在山石後的楊樂天,暗暗稱奇:“此人何以對這池中之物情有獨終?莫非此人是爲了這蓮花而來?”又一轉念:“不管他因何而來,我今天定要搞個清楚明白。”
楊樂天一個縱身,飛掠至黑影身後,他對輕功頗爲自信,想那黑影不會察覺。
順着黑影的目光而望,夜光如水,一片清輝灑入荷塘,蓮花歇去了白日的紅妝,披上了一層灰紗,朦朧柔美。這撲朔迷離的景色在楊樂天眼中,猶如平日,並無特別之處。
“你能看到什麼?”黑影突然張口,顯然是對身後的人所言。
楊樂天一錯愕,想不到來人竟察覺到他,不過想來自己的武功在高手面前只是平平,也就尋個心理安慰罷了!於是他一笑淡然,“你眼中所見,既是我看到的。”
“哦,你真能看到?”
“是。”
黑影笑了,“看來你我果然志同道合。”
楊樂天冷冷地一哼,“我卻不以爲然。我猜你是個聰明人,你應知道我跟來的目的。”
“目的?不提也罷。看來你的記性並不是很好,楊兄!”黑影又笑了起來。
楊樂天大爲驚詫,只是這一聲稱呼,尤爲親切,像是一位久別的故人。楊樂天不再說什麼,怔怔望着黑衣人。
“看來楊兄的確患了健忘症,兩個月前我還請你喝過酒。”便在黑影轉過身的一剎,楊樂天看清了那張面龐,他釋然一笑,難怪如此親切!
“飛鳥,原來你還沒有死。”楊樂天擡手拍了拍飛鳥的肩頭,內心中隱藏了許久的愧疚一下子卸了下來,這意外的驚喜來得太快,快得不可思議,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你是這樣盼望着麼?”飛鳥卻反問。
“當然不是。”楊樂天端詳着飛鳥,黑衣勁裝雖比不上白袍的飄逸灑脫,但這勁裝把他的健碩的身材勾勒出來,將他一身英氣發揮得恰到好處。
目光移到兄弟臉上之時,發現比原來消瘦了一圈,楊樂天的眸中隱現了慚愧之色,“本來我應向你解釋。不過,看樣子我現在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好兄弟,我都知道。”飛鳥拍過楊樂天的肩膀,回首望了望池中的蓮花,在那一剎那,他的眼神似乎凝固了。
“飛鳥兄,你何以在此?”
“我?”飛鳥回過神。
楊樂天重複了一遍:“何以來到無名山莊?”
飛鳥笑了笑,笑中卻透着冰冷,“來我想來的地方。這裡不是很好麼,月光下,透着不一般的氛圍。”
楊樂天觀望這柔美的月下蓮花,不由讚歎:“的確,這裡很美。不過,這裡也許並不能讓你滿足,這裡太小。”
飛鳥沒有接話,靜默地望着荷塘月色,凝神良久,也許是反對,亦或是默許。
一陣春風拂過,搖動起滿塘的蓮花,飛鳥突然轉頭,反問:“爲什麼不問我是如何復原的?”
楊樂天被戳到痛處,春風拂面,卻似刀割。他怔了怔,才吐了一口氣,“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會勉強。”
飛鳥拍了拍楊樂天的肩頭,“既是兄弟之間,理應坦誠相待。楊兄想知道什麼,儘管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