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未等沁兒開口,女子當先喚出了她的名字。
“琳兒……”沁兒也是一驚,上次在京城追殺尋譽之時,沁兒曾見過楊樂天身旁這位溫柔似水的女子,還親手劫持了她,用做人質交換。雖然最後她失手被楊樂天制住,不過這位女子清麗絕俗的容貌她可是記憶猶新的。
垂下長劍,琳兒看了看沁兒,又看了看皺着眉頭的微生霧。
“你是何人,來這裡做什麼?”微生霧卻是不認識這位姑娘,仍在質問。
沁兒泯了下脣,心道:若是真的自報家門,萬一讓他們發現了我盜丹一事,豈不是給盟主丟臉,要是柳飛揚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倘若不說,那個琳兒也說不定知道我的身份,她有求於醫仙,也必會把我抖出來。這樣看來,兩條路都走不通,如何是好?
“我……我是沁兒。”沁兒選擇了最簡單的回答方式,眼珠一轉,古靈精怪地看着微生霧。
微生霧點點頭:“你來龜谷做什麼?”
“你是醫仙吧,我來龜谷自然是來找你求醫的。”沁兒隨口答道。
“求醫?”微生霧端着手,踱到沁兒面前,反問:“求醫,有三更半夜像個盜賊似的偷摸進我房間的麼?”
“呃……”沁兒臉色一變,勉強笑道:“我是江湖中人,習慣了。”
微生霧拍了拍手,諷刺:“好,這個理由真好!”頓了頓,聲音一冷:“你有什麼病?求什麼醫?”
沁兒一擺手,“不是我病了,是我師兄病了,你既是鼎鼎大名的醫仙,又可有辦法解去我師兄體內的冥蠱之毒?”
“冥蠱……又是蠱毒?”微生霧皺了皺眉,瞥了琳兒一眼,欲言又止。
“怎麼會突然間有這麼多的蠱毒?”琳兒大爲疑惑,與微生霧言道:“聽說蠱毒在南疆最爲猖獗,西域也多蠱師,那麼究竟是苗疆人還是西域人入侵了我中原武林?”
“這個……我不關心,只希望那些操蠱之人,不要再拿毒蟲害人。”微生霧用餘光掃見地上的碎髮,俯身撿了起來,遞到琳兒手裡。
“謝謝。”琳兒接過碎髮,看見微生霧正氣憤地盯着旁邊的沁兒。
被微生霧想要殺人的目光逼視得渾身不自在,沁兒低頭不去看他,只是撫摸着腿上的傷,嘟囔:“我知道那冥蠱,你這個醫仙根本沒本事解。”
這個冥蠱連身爲一流蠱師的沁兒,都束手無策,更何況是一個外行人!她故意說出來,意在難爲一下這個號稱“醫仙”的絕世神醫罷了。
微生霧無謂與沁兒爭辯,“你走吧,我這裡不歡迎你!”
“你真的肯放了我?”沁兒驚詫。
“對!”微生霧點點頭,忽然右手一揚,一道氣流震出了沁兒右腿上的銀針。
“叮、叮叮”,三支細長的銀針應聲落地,只掛了少許的血跡。而沁兒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痛楚,她不得不驚歎於醫仙這空手取針的絕技。
瞥向自己腿上的針孔,沁兒心中一動:沒想到他會親自動手爲我取針,如此看來,這位醫仙的心腸也不錯。
“謝謝。”沁兒微微一笑,躍向窗口。便在此時,一把長劍倏忽而至,攔住了她的去路。
“微生大哥,你不能放走她!”琳兒擎着長劍,焦急地道:“她偷了你的丹藥!”
“哦?”微生霧連忙摸索衣間,觸到幾枚硬鼓鼓的東西,頓時鬆了心,“丹藥還在的,琳兒。”
“當然在,就在這裡!”琳兒從懷中摸出一物,登時令沁兒臉色煞白。
那是一個繡工不算精緻的荷包,荷包上,一條蟠龍好似小蛇。此物是沁兒最爲珍視的東西,怎能容忍落入別人手中。
“快還給我!”沁兒不顧面前的劍鋒,伸手去搶。
琳兒將長劍前她脖頸一挺,呵斥:“別動!”
“這荷包你是怎麼拿到的?”沁兒問,雖然眼急,卻不敢輕舉妄動。
“我的長劍無意中消斷了荷包的肩帶,而你剛纔急於報復,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你消掉我髮尾的同時,我也撿起了你掉落的荷包。”
“微生大哥,接着!”琳兒轉手將荷包拋給了微生霧,手下長劍端然不動,勸道:“沁兒,你救過飛鳥一命,心腸應該也不算太壞,所以你最好別在跟着那個吳陰天一同作惡,否則……”
吳陰天,提起這三個字,微生霧手中的蟠龍荷包差點兒掉在地上。他平了平心境,將荷包倒轉。果不其然,三枚色彩各異的小丸從荷包內滑入他的掌心,正是他遺留在丹爐裡的三枚藥丸。
黑色的丹丸是抑制毒性發作的凝氣歸元丹,這種藥微生霧煉製的最多,用處也極爲廣泛;紅色的丹丸是抑毒和快速恢復內力的朱䴉丹,這其實就是當年他在天神教用於延緩楊樂天鬼魅散毒性的朱丹,後來他又加入了幾位藥材,把副作用降到了最低;最後一枚七彩丹丸是彩霓仙露丸,確是止痛和修復內臟的佳品,乃是他當年特意爲楊樂天續命所制。
“真是笑話,別做夢了!”沁兒不屑地回絕了琳兒的好心。
悄然的,沁兒攏起了手指,在那掌心之中已不知何時多了兩隻小蟲,一人一隻,足夠制住醫仙和琳兒一陣子了。然而,沁兒卻遲遲沒有鬆手——不行,這兩隻蠱蟲生性兇殘,恐怕他們二人會不堪忍受。
空氣浮動,沁兒的掌心之中又換了兩隻蠱蟲——這次的蠱蟲僅會給人帶來輕微的痛楚,而且過一個時辰後,進入體內的蠱毒就會自行消解。
這次應該可以……沁兒冷然瞥了一眼寒光凜凜的長劍,默默地鬆開了手。
“撲撲”,兩隻蟲蠱被釋放了出來,如白蛾一般地展開翅膀,飛向主人指定的目標。
“呀!”琳兒驚呼,突感手臂微痛,原是被一隻“白蛾”狠狠地叮了一口。“噹啷!”長劍墜地,剛剛持劍的手臂迅速麻木。
沁兒勾了勾嘴角,從劍下逃脫後,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逃跑,而是去奪醫仙手中的荷包。即使荷包中已然空無一物,然那荷包是家人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她是絕不能遺失的!
然而,飛向醫仙的那隻“白蛾”可沒有那麼幸運,它正半死不活的在地上撲打着翅膀,小小的肚腹上還釘着一支又細又長的銀針。
“醫仙,還我荷包!”沁兒有些心疼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白蛾”,轉而眼珠一瞪,從雙袖間滑出短劍,以迅雷之速向着微生霧的前胸急刺而出。
微生霧側身避開短劍鋒芒,縱身過去扶住琳兒,旋即揚起右手,霍然間亮出一排銀針,怒叱:“你個妖女,以毒蟲傷人,想要荷包,有本事來拿。”
“唰——”一排銀針,在燭火的反射下閃着微紅的光,那一束紅光在空中變換鋒芒,向着沁兒襲來。
沁兒雙臂一掃,用短劍將銀針盡數鏜了出去。便在眨眼之間,又見一排銀針從微生霧的五指間飛出。若不是微生霧一手扶着琳兒,雙手無法齊發銀針的話,沁兒絕對躲不過第二次的針陣。
饒是僥倖,沁兒仍知實力懸殊,爲求不做困獸之鬥,她不等微生霧第三次髮針,便縱身一躍,掠出窗外。
其實,沁兒大可以放出更厲害的毒蠱,將醫仙擊敗,甚至是殺了他。但是,沁兒沒有那麼做,她一直在對自己說,醫仙並不是她要害的人,主上更沒有要她來奪人性命。
至於荷包,沁兒是不會放棄的,只不過,她要等待一個時機。
時機究竟在哪裡——月色朦朧,星光暗淡,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去神魔崖的路還有一段距離,即使快馬加鞭,琳兒和微生霧各騎一乘,也尚需三天三夜。連日來,爲儘快去神魔崖救楊樂天,二人放棄住宿,路上只吃些乾糧,省下時間,日夜兼程地趕路。然而,琳兒一去一回,趕的路即是微生霧的兩倍。於是她瘦弱的身體開始罷工,四肢沒了力氣,眼皮重得擡不起來,午後幾欲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微生霧理解琳兒焦急的心情,只得將琳兒伏在自己的馬背上,他坐在鞍上引繮,二人共乘一匹駿馬。這樣一來,雖然速度稍慢,但仍在不停歇地趕路,琳兒也可倚在馬背上小憩片刻。
夜幕低垂,二人再次放棄了去客棧落腳,揮鞭策馬紮入了小道。行至午夜,道旁出現了一條長長的溪流,微生霧見琳兒實在難以支持,便決定在此稍作休息。
將馬散放在溪邊飲水,微生霧扶着琳兒倚靠在樹上。溪邊很冷,但幸好溪水是流動的,沒有結冰,寒氣稍弱。儘管如此,微生霧還是找來些枯枝燃起一堆篝火,以驅走寒意。看着那跳躍的火焰,他忽而想起了與琳兒在龜谷初識時吃烤魚的情景,不禁傻傻地笑了。再回頭去看琳兒時,那佳人已墜入了夢鄉。
很可惜,那個女人今世不屬於他……
“琳兒,假如楊樂天這次因爲蠱毒死了,你會不會跟我在一起。”微生霧低聲自言着。火光中,他欣賞着琳兒那張光影變幻的側臉,目光中流露出了愛惜之情。
過了一陣,微生霧嘆了口氣,“其實,我知道你不會……算了,我和你註定此生無緣。”帶着少許的遺憾,他爲琳兒披了件衣服,走到一旁,尋了另一顆大樹倚着睡了。
樹上的人聽得清楚,心頭暗暗吃了一驚:楊樂天中了蠱毒?什麼蠱毒?他們是爲了救楊樂天才日夜趕路的……唉,我早該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