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從小在文人堆裡,何嘗見過這種施刑烙肉的場面?單是聞到焦臭味就已經欲欲作嘔。
朱棣等人則心生希望,如果這個絕色女子真的是河南王王保保的妹妹,那朱橚應該有救了。
王保保是北元權相,是最受北元宣光帝器重的人物,也是朱元璋最忌憚的對手。
對於這個王保保這個對手,朱元璋的手段是軟硬兼施,硬的當然是打仗了,用武力去征服,軟的就是拉攏招降。
招降的成果很顯著,王保保的弟弟脫因帖木兒,漢名叫做王金剛,剛剛歸降了大明,朱元璋對北元投降的高級將領皆是厚待之,如今這位王金剛就在大明任職。
姚妙儀暗道,難怪買的裡八刺等人如此關心王音奴的安危,這王姑娘貴爲郡主,更是王保保的親妹子,貴爲世子的買的裡八刺也不敢將其視爲草芥,丟在一邊不管她。
倘若買的裡八刺對王音奴的生死漠不關心,即使他逃回北元,也會失去權臣王保保的支持,在北元皇室孤立無援。
姚妙儀說道:“原來王姑娘貴爲郡主,是我無禮了,他日定當上門負荊請罪。”
嘴上這麼說的,手裡的簪尖依然頂着王音奴的脖子。
www◆ ttk an◆ CO 朱棣說道:“郡主,我五弟生性單純,立志醫學,將來當一個著書立說的醫學大家,對政治權謀一無所知。郡主,請你給一個實現理想的機會吧,他不該就這麼死在彎刀之下。我願意代替五弟爲人質。”
言下之意,就是要王音奴出面,說服買的裡八刺等人放過朱橚。
朱橚堅決不讓,叫道:“四哥,是我犯下的錯,理應我一人承擔,不要你給我背黑鍋。倘若你遭遇不測,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生不如死啊。”
這時火鉗已經再次燒紅了,姚妙儀駕輕就熟的舉起火鉗,對準了王音奴的絕世容顏,諷刺一笑道:“買的裡八刺!放了朱橚,否則王音奴就要變成王夜叉啦。”
買的裡八刺似乎有些動容,一旁的王父說道:“殿下,你莫要信她的鬼話。王姑娘貴爲郡主,她不敢動手的。”
姚妙儀指着徐達說道:“有何不敢?我爹爹是魏國公徐達,就是捅破天去,也有爹爹給我撐着。只是今日若朱橚在百和堂出事了,我爹爹可以保住我的性命,但是店裡的夥計,甚至街坊鄰居都會被株連砍頭,連累無辜。”
“自打我在這裡開了藥鋪,宋秀兒他們,還有鄰居都多有照顧,我不忍心見他們無辜送命,就只能豁出去郡主的性命,來保護他們的性命。”
言罷,姚妙儀手中的火鉗靠過去,雖然沒有貼着王音奴的嬌花般的臉蛋,但是灼熱的氣息瞬間將她散亂的鬢髮燙糊了。
王母當即向買的裡八刺跪下了:“殿下,求你救救郡主,她是河南王唯一的妹妹,不能被活生生燒死啊。”
買的裡八刺雙拳緊握,而後鬆開了,對王父說道:“放下週王走吧。”
王父說道:“放了周王,我們就前功盡棄了,殿下也會被侮辱軟禁。”
買的裡八刺面有慷慨之色,說道:“王保保有復國之才,倘若爲了我而犧牲他唯一的親妹妹,豈不是寒了這些忠臣們的心?也罷也罷,天命如此啊。”
買的裡八刺轉身太子等人說道:“我們投降,放周王。你們也放了郡主吧,莫要爲難一個女孩子。這些北元探子,也請留他們一條性命。”
在場做主的只能是太子朱標。朱標說道:“我父皇說了,只要世子肯回頭,放了周王,一切禮遇保持原樣,不會苛待世子。皇上乃真龍天子,金口玉言,絕不反悔。”
朱元璋是個能忍之人,明知買的裡八刺並非善類,也寬容原諒。如今北元宣光皇帝只有買的裡八刺一個兒子,把這個兒子扣在金陵,將來定有大用場,不捨得毀掉這個絕佳的人質。
買的裡八刺放下彎刀,將朱橚推出去,朱棣趕緊拉着弟弟,命毛驤等人好好保護他。朱橚失魂落魄的看了王音奴一眼,然後轉身離去,再也不回頭。
買的裡八刺對姚妙儀說道:“姚姑娘,輪到你放人了。”
姚妙儀扔掉火鉗和簪子,也將王音奴推開了,暗想這有什麼意義呢?這個郡主將來估計和張士誠的女兒永安郡主一樣,像只雀兒似的幽禁終身。
太子朱標果然說道:“來人,給世子和郡主備好車馬,請入宮廷。”
朱標此時非常高興,今日兵不血刃的戳破了買的裡八刺逃跑的陰謀、救了五弟、還撿寶似的俘虜了王保保的親妹妹王音奴,真是大獲全勝啊,父皇一定會龍顏大悅的。
王音奴咽喉還在流血,大腿處的燙傷更是慘不忍睹,癱軟在地上,行走艱難。徐達對女兒說道:“鳳兒,你這裡有藥,給郡主包紮一下傷口吧。“
徐達歷經風雲變幻,各種政治權謀,深知盟友和敵人的界限其實非常模糊:方纔王音奴是敵,現在是洪武帝看重的人質;之前撕破臉,兵戎相見,現在太子都以禮相待了,姚妙儀不能和郡主結怨太深。
要我給她療傷?明明剛纔她差點就害死了周王朱橚啊!甚至連燕王朱棣都差點被牽扯進去了!還有秀兒,阿福,織錦二坊的街坊鄰居們,一旦朱橚真被弄死了,他們無疑都會受到牽連,重則砍頭,輕則發配流放,痛不欲生啊!
姚妙儀不解徐達的深謀遠慮,只是既然魏國公開了口,不好斷然拒絕。治療燙傷的藥粉都是現成的,姚妙儀將半瓶子藥粉都倒在王音奴大腿的患處,草草包紮了,反正進宮之後,有的是御醫出手療傷。
藥粉敷在患處,灼燒的傷口有了一絲清涼之意,不像剛纔深入骨髓般的疼。王音奴低聲說道:“多謝,姚姑娘,你是個好人。”
姚妙儀呆住了:好人?我剛纔那樣對你,差點要了你的性命,毀了你的容貌,你還說我是個好人?是不是疼的糊塗了?
王音奴不敢和她直視,垂眸說道:“朱五郎是個好人,其實我的本性也不壞,可偏偏我們要兵戎相見,互相算計砍殺,永無休止,這到底是爲什麼?”
姚妙儀一怔,很快反駁說道:“大家各有立場,各爲其主罷了。還有,是你算計了朱五郎在先,我不得已纔算計你嚴刑逼供,否則今日織錦二坊要血流成河了。休想讓我對你有一絲愧疚。”
“你今日若得逞了,劫走朱五郎,帶走買的裡八刺,我們一羣人跟着倒黴,到時你輕飄飄來一句,‘我身不由己’,滴幾滴眼淚就完了,這也太虛僞了吧。你的命是命,我們就活該倒黴?”
王音奴啞口無言。
太子朱標帶着世子和郡主進宮了,朱橚也跟着哥哥朱棣回宮,跪地請罪。洪武帝見兒子頹廢失神的樣子,心想兒子今天死裡逃生,到底沒捨得抽打教訓,只是長長一嘆,說道:
“遇到紅顏禍水,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劫,過去就過去了,以後莫要耽於美色,被紅粉骷髏所誘。罰你閉門思過三月,可服氣?”
本來以爲按照父皇的爆炭脾氣,至少會抽打一頓,罰俸降品級的,卻沒想到被輕輕放過了。
朱橚木然的磕頭謝罪,“兒臣知錯了。”
朱棣也跪地說道:“五弟年幼無知,自有過錯。兒臣作爲兄長,沒能照顧好弟弟、及時發現北元探子的陰謀,實乃失察之罪,請父皇責罰。”
朱元璋嘆道:“五郎今年也有十七了,還‘年幼無知’?四郎啊,你們都是即將出宮建府的親王,將來統治藩地,保家衛國,這是每個皇子的榮耀,也是責任。五郎不能總是在你的庇護下,他長大了,要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頂天立地。”
“冊封你們爲親王的詔書上,寫明瞭朕要法古建邦,將你們分封到各地爲王,今爾有國,當恪敬守禮,祀其宗社山川,謹兵衛,恤下民,必盡其道。掌控軍隊,守衛大明江山。”
“從漢朝七國之亂後,對藩王各種忌憚,從未有任何朝代敢法古建邦,給藩王如此大的權力。可是朕相信你們兄弟能夠齊心協力,一起守護朕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
尤其是今日聽說朱棣願意捨身頂替弟弟朱橚當人質的事情後,朱元璋更加堅定了自己法古建邦的信念!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比起大臣們,我當然相信自己的兒子們。
那些悲觀預計朕法古建邦後,將來藩王作亂,各自爲陣,大明江山分崩離析的大臣們全都是想離間天家骨肉!
朱元璋固執樸素的認爲,一個蘿蔔一個坑,藩地邊關倘若不是自家兒子們鎮守,那就是文臣武將們統兵在此,一個地方總得有人掌權吧!如果不法古建邦,那他的兒子們反而要受到大臣們的牽制欺負。
朱元璋覺得,我出生入死打來的天下,不分給自己兒子們,難道要拱手讓給大臣?這沒有道理啊!就像鄉下地主買了田地,積攢家業,死後將家產分給兒子們,再由兒子們僱傭長工耕種,春根秋收,長長久久的永享富貴。
哪有把土地分給長工們,讓兒子們端着金飯碗,可憐巴巴的看長工臉色施捨的道理?
再有勸朕放棄法古建邦想法的人,全都拖下去砍頭!